第4章 第 4 章

林国安两口子脑袋里乱成一团,林秀缩在刘云珍怀里眼泪汪汪,瞧着挺让人不忍。

筒子楼里的街坊邻居早看破了这一家三口的伪善面皮,你一句我一句指着他们骂个没完。

“刘主任说的对,就得把这一家子猪狗不如的玩意儿送去见领导!”

“呸!二婚头带来的丫头片子还有脸哭!舔着脸要人家棠棠工作的时候咋不哭?装可怜给谁看!”

“就是,这个二婚头也不是好的,徐娘半老的年纪整天擦雪花膏,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瞧着就不安分。”

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一面骂,一面鄙夷的看着蹲在墙角的刘云珍母女。

刘云珍总算知道什么叫软刀子扎身上有苦说不出,这些话就跟大巴掌一样打在脸上,气的她直哆嗦,恨不能扑上去撕碎这些嚼舌根子的老娘们儿,不过脑中理智尚存,只能憋屈蹲在地上不出声。

林国安听到这一句一句的话,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天底下哪个男人听见这话不介意?

别看平日林国安跟刘云珍蜜里调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其实他本质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狗男人。当初之所以跟刘云珍结婚,一是有那么点儿初恋情结在,二是刘云珍跟林萍不一样,林萍漂亮能干,是厂子里的技术骨干,活着的时候在外头人人夸,叫林国安好没面子,刘云珍温柔小意,很能满足他心里的大男子主义。

林国安在家里耀武扬威,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刘云珍伺候自己舒坦,自然对她偏爱有加。

现在听说刘云珍貌似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林国安立刻翻了脸,他眼神不善地盯着刘云珍,要不是有人在边上看着,怕是要动手逼供奸夫是谁了。

刘云珍对上林国安那双带着狠的眸子,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一切还要靠自己。

刘云珍心里沉甸甸的又觉得悲凉,尽管跟林国安有了隔阂,她还是对着男人使了个眼色,两口子各自暗怀鬼胎,眼珠子滴溜转,想憋出些什么话装装可怜博一波同情。

刘云珍甚至想歇斯底里大闹一番,装失心疯也比到领导班子跟前受惩罚好。

可惜林棠不给她这个机会,也不知道这死丫头从哪冒出来的,一张清水出芙蓉的漂亮小脸开口就能噎死人。

“刘姨,刚才我爸厂里来电话了,说厂里保卫科的同志马上就到。”

戴着红袖章的刘春菊点点头,刚想开口,边上的林国安两口子总算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林棠没露面,敢情这个小蹄子是去外头告状了!

林国安脸色发青,刘云珍一双眼睛跟淬了毒般看向林棠,她怀里的林秀则满脸恨意地盯着不远处的林棠,突然她跟疯婆子一样跳起来,对着林棠张牙舞爪地冲了过去:

“都是你这个贱皮子搞出来的事儿,我撕烂你的嘴!”

林棠见林秀暴怒跳起,勾了勾唇角,转头跟受惊吓的小兔子一样,瑟瑟发抖躲在了刘春菊身后:

“刘姨,林秀疯了要打我,”

“好孩子别怕,刘姨在这呢。”

刘春菊安抚地拍拍发抖的林棠,扭头对上面目狰狞的林秀厉声斥责,“林秀你给我老实点!苛待革命烈士后代是个什么罪名,你想想清楚!”

林秀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带着刘春菊想一起撕。

她没动手,就被人给拦下了,拦下她的人是林国安。

林国安显然还有几分理智,知道林秀闹起来情况对自己不利。

林秀没这么多脑子,她在林家跋扈惯了,对着林国安又抓又挠,跟个疯婆子一样,林国安脸上挠出好几道红印,他铁青着一张脸一巴掌直接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直接把林秀给打愣了。

林叔打她了,林叔居然打她!

林秀满脸的不可置信,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刘云珍也瞪大了眼睛:

“国安你昏头了,干啥打我闺女,该打的明明......”

“老子打的就是她!我昏头!我看是你昏了头!自从我娶了你进门,我闺女就跟我离了心!还不是为了你搓磨棠棠!好!你搓磨孩子我当着看不见,觉得一家人在一块儿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可是谁能想到,你居然给我闺女吃馊饭!棠棠才多大啊,你就给孩子吃馊饭!还纵着林秀欺负棠棠!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要是林萍还活着,看见棠棠这个样子,这指不定多心疼!我真是后悔娶了你!”

林国安义正言辞说了一大堆话,脸色颓败又痛心,十足十的慈父模样。

林棠眨眨眼,啧啧,这渣爹真是不念旧情,把屎盆子全推到刘云珍母女身上,自己倒是摘的干干净净。

一场激烈的夏风吹来,把筒子楼里的窗户吹打的呜咽作响。

刘云珍怔怔的看着面色痛心的林国安,突然“哈哈”笑了两声,面容讥讽。

“哈哈哈!林国安你现在后悔娶我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林萍那个女人还没蹬腿儿的时候,你林国安就爬上我刘云珍的床了!林国安你当初睡我,叫秀秀买药给林萍喝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会有后悔的这一天啊....…”

刘云珍的话如同一把重锤敲击着在场众人的心。

林国安面皮涨红哆嗦着唇,周围吃瓜群众一脸震惊,就连嚎啕大哭的林秀都呆了。

林棠也惊了一惊,原来原主母亲还活着的时候,这对公婆就勾搭到一起了,这不光是婚内出轨,还是乱搞男女关系!

林国安没想到刘云珍居然把事情都抖出来了,一颗心如坠深渊,满足脑子都是自己身败名裂的后果。

这几年上头对生活作风问题抓的很紧,犯了流氓罪的轻则下放,重则吃花生米。

前头机械厂有个寡妇作风不检点,就给拉出来下跪批斗……

那寡妇直接疯了。

林国安颤抖着手,想开口解释,可是嘴巴却跟用强力胶粘上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眼前全是在场众人或不可置信,或憎恶不屑的目光。

等到厂里保卫科的年轻同志出现在眼前,刘春菊嘴巴张张合合,保卫科科长一挥手,腿软成两脚虾的林国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这厮吓晕了。

心如死灰的刘云珍连同大喊大叫的林秀一同被带走了。

在场的街坊邻居见没热闹可看,各自唏嘘着回家了。

整个林家空荡荡的,就剩下林棠一个人了。

对此林棠倒是毫不介意,家里有吃有喝,惹人烦的三人组已经给叉出去了,她关起门来过日子别提多别清净。

就是筒子楼里的大爷大妈爱心泛滥,每次瞧见林棠都长吁短叹,道一句“可怜孩子”,然后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安慰。

这个老奶奶说家里包饺子了,晚上给林棠送一碗,那个说乡下老家送了几个大西瓜来,要分她一个。

还有热情洋溢的大妈说要给林棠介绍对象。

林棠婉言谢绝,躲在家里翘着脚啃西瓜,顺便打算以后该怎么办。

前头刘姨来过,跟她说了林国安一家三口的处境,按照现在的情况,这一家三口八成要去农场劳改。

林萍在世的时候,刘春菊跟她处的不错,也算是看着林棠长大的,对于这孩子的遭遇也是心疼,说着说着就抹眼泪。

“林国安这个牲口猪油蒙了心,有这下场也是活该!棠棠你妈妈当初是为了抢救集体财产才没了的,纺织厂给了一千五百块抚恤金,补了个工作就等着你满十八岁顶班,你是咋想的?跟刘姨说说?”

这个事儿林棠早琢磨好了,她在末世砍了好几年丧尸,每天一睁眼就是基地外面丧尸群鬼哭狼嚎吼叫声,跟空气里弥漫的血腥腐臭味。

末世里丧尸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人面兽心的幸存者,林棠每天砍丧尸,还得跟那些玩意儿斗心眼当真累得心慌。

如今重活一回,她可也不想进厂当勾心斗角的小厂妹!

林棠大舅一家在东海一队,一出门就能看到漫山翠绿的山野,遍地开花的野山栗子,各处乱跑的野鸡、野兔,山涧溪流中巴掌大的鱼儿……

林棠想起来就兴奋得直搓手,她拎了一斤鸡蛋刘春菊帮忙把亲妈留下来的工作卖了,然后卷了包袱打算卖到工作就去投奔舅舅。

刘春菊不疑别的,只当林棠是被渣爹伤透了心,不想住在家里触景生情,叹口气就答应下来。

往后几天都是雷雨天,窗外雷声滚滚,这场雨从天擦黑就开始下,到现在还没停,看样子要下一整夜了。

林棠合上咣当作响的窗户,走到床边,打开藏在隐秘处的小包袱,里面装着的是她的小金库,小包袱里包着一卷钱,十块的,五块的,还有零零碎碎的毛票、粮票布票啥的,洋洋洒洒一小堆,她数了数钱,总共两百八十六块五毛七分钱,这些钱是林萍留给女儿的。

除了这些钱,林家还有一个小存折,存折上有两千七百块钱,除了林萍的抚恤金跟,卖工作的七百块钱,剩下的就是林国安那对公婆攒起来的。

想起早逝的林萍跟备受欺凌的原主,林棠脸色微冷,眨了眨水盈盈的水眸,想起如今林国安一家三口的下场,吐出一口闷气,就忍不住笑了,她一笑整个人就明媚起来,心情也不由自主好了起来。

林棠铺好了棉被,灭了灯,这一夜睡的分外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