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还没到家,舅舅舅妈就在门口着急等着。
好似盼长久不归家的儿女,但实际上,他们才是不归家的那个。
时蕴一下车,方韵茹就笑眯眯地张开手,喊时蕴:“蕴蕴!”
时蕴跑过去,还没抱上,方韵茹先质问眼睛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倒磕到了眼角,没事。”
“吓死了,没磕到眼睛就好。”
时蕴还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姿势,方韵茹笑着抱上。
方韵茹松开,捧着时蕴的笑脸左右瞧了半天:“比以前气色好多了,胃还疼不疼了?”
时蕴笑嘻嘻应着:“好多了,迟礼哥给我开了药,也带我看了病。”
方韵茹这才看向江迟礼,脸上赞扬和喜欢只多不少:“那谢谢小江了,刚回来就麻烦你。”
“阿姨不麻烦。”
程舫昔在一旁邀功:“我这做饭也有功劳,要不是我每天逼着她吃饭,也不会现在活蹦乱跳。”
方韵茹和程稼对视一眼,手指点着数落:“你啊你,工作狂一个,这话谁信啊。”
“你问蕴蕴,我是不是每天都换着花样给她做。”
“是吗蕴蕴,舅妈给你撑腰,你说实话。”
“我哥嘛。”时蕴眼珠子转着,“说的是实话。”
方韵茹颇为满意,勉为其难地夸奖了他一下:“行,表现不错,妈给你买了个好东西,走走走进去。”
一行人只顾着热闹着往里进,沈似脖子上挂着礼品,手里提了一堆,在后面正埋着脑袋扒拉后备箱。
他一抬头,发现人口的人没了。
“不是我说,你们的东西要不要了!!!!!!”
人早就进去。
“老江!!程舫昔!!小时蕴!”
无人应。
沈似坐在沙发上,一脸怨气地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抖了又抖。
满脸写着,我不高兴了,要来哄我。
但无人理他,都在方韵茹和程稼那里,排队选礼物。
他们带回来的礼物无非还是玉石,每年都神秘兮兮地说带了好东西,你们绝对猜不到。
但每年都是一成不变的玉石。
程舫昔选了个黑翡翠,舅妈说到时候帮他打磨成吊坠。
“蕴蕴,你选一个。”
时蕴看了眼江迟礼:“迟礼哥先选吧,从大到小。”
江迟礼笑了下,选了个白和田玉,时蕴跟着,也选了这个。
“哥你给沈老师也选一个。”时蕴看着程舫昔询问。
“谁爱选谁选,我不选。”
之后程舫昔拉着江迟礼出门。
方韵茹要把东西收拾起来,时蕴又要了两个,一个组合色的翡翠,一个莹石。
时蕴出去,沈似还在生气,她笑着过去,将手里的翡翠给他。
“我们一人一个,我帮你选的。”
沈似冷哼一声:“不要。”
程舫昔和江迟礼也进来,程舫昔不惯着他。
“给你台阶你就赶快下,别给脸不要脸,还等着吃晚饭呢。“
沈似正想骂人,程舫昔的手从口袋里出来,朝他的方向扬了下,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一块红色的翡翠稳稳当当落在手里。
之后江迟礼也扬手:“巧了,也多拿一个。”是红玛瑙。
时蕴早就知道他们嘴硬心软,把手里的翡翠塞给沈似,也跟着二人步子,去了厨房。
沈似看了眼手里三块玉石,嘴角快要勾到眼角。
“又不等我是吧。”
然后拔腿追上。
程稼掌厨,其余几个男人打下手,方韵茹不会做饭,带着时蕴等着坐享其成。
方韵茹看到她眼睛上的纱布,还是一个劲儿唏嘘,害怕留疤。
时蕴宽慰,只说不会。
恰好江迟礼从厨房出来,方韵茹不相信地拉着他问个没完,已经自成默契,时蕴的眼神还没投过去,他就已经想好如何应对。
“我是医生,不留疤最好,留疤了我也有办法让它消失。”
方韵茹被哄的乐呵:“你看你迟礼哥,看着一本正经不哄人,但字字都哄人。”
“哪里哄人。”
“这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好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女朋友也该谈起来了。”
江迟礼笑着应,说自己不急。
“沈似定的有娃娃亲,程舫昔就是个工作狂,卷宗就是他老婆,怎么不急,别到时候你和蕴蕴一起结婚。”
打趣话,江迟礼听到眉眼弯了又弯。
“那就一起结,两事成一好,还省事。”
江迟礼说着,笑得极坦荡地去看时蕴。
时蕴和对视,心跳空了一下,之后移开视线,这才正常运转。
程稼在里面骂程舫昔和沈似笨手笨脚,方韵茹进去当和事佬,一时间,小露台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已经快到深秋,露台凉,时蕴身上裹着方韵茹的披肩,但江迟礼还是一件衬衣。
她的眼神过于担忧他是不是冷,以至于让身边人哑然失笑。
“冷的话我自己会进去,又不是傻子。”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傻子一样。
时蕴缄默,偶尔偏头看他,两个胳膊碰到,过于凉的体温让她忍不住开口。
“要不进去吧。”
“我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夏天你应该会喜欢和我呆在一起,秋冬就惹人烦了。”江迟礼笑着解释:“那进去吧。”
恰好此时饭也做好,沈似扯着嗓子喊他们吃饭。
为了给舅舅舅妈接风,今晚大家都多多少少喝了一点,一家子热闹,宛如过年。
舅舅舅妈吃完早早地回房间休息,还剩下他们这些小辈在餐厅里闹腾。
沈似喝多,坐在时蕴面前,眼泪汪汪地盯着时蕴的缠着纱布的眼睛。
但实际上,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完全清醒。
“会留疤吗?”
时蕴跟着舅妈喝了一点热红酒,脑袋晕晕涨涨的,点头。
沈似眼睛一闭,两行清泪从脸上滑下来,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小时蕴,沈老师对不起你。”
“这要留疤了怎么办啊,这么好看一张脸。”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们一起跑。谁说都不行,主任算什么,等我把我爸哄好,三个主任来也不管用。”
沈似扯着嗓子发疯,程舫昔路过,踢他一脚:“出息,别把我爸妈吵醒。”
江迟礼懒散地靠沙发上,眼神也有些许的迷离,眯着眼,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似被踢,握着时蕴的手,不服气地声音高昂,义正言辞地发誓。
“小时蕴,你沈老师发誓,之后在学校,肯定不会让你再少一根毫毛,再少我就一辈子在这个破学校,回不了家。”
时蕴哭笑不得,沈似晃她,非要她回答。
最后没办法,时蕴点头:“知道了沈老师。”
得到答案,沈似这才松了口气,想起来什么,又去骚扰程舫昔。
“老程,你不会怪我吧呜呜呜。”
程舫昔躲开他的拥抱,顺势揽着他的脖子,将他脑袋扣下。
“去睡觉吧你,少在这里发疯。”
程舫昔将他扣押回房,江迟礼看了眼时间,也开始催人。
“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回去睡吧。”
时蕴酒劲上来,现下脸颊红扑扑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人窝在不动,江迟礼起身去拉她,她将人手打掉,脸皱在一起,幽怨地嘟囔。
“我眼睛受伤,沈老师安慰我、我哥安慰我、舅舅舅妈也安慰,就你没有。”
江迟礼笑,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我不是给你上药了吗。”
本是陈述句,但也因为浅酌了杯,声音飘着。
一群人里,没一个能喝的。
“那不算。”时蕴嘟囔,“申旸还背我去医务室呢。”
但时蕴究竟想要什么,此刻她也说不清。
图的也许是想要听他哄人,舅妈说,他最会哄人。
“小孩子吗?”
这次是疑问,时蕴第一次耍赖承认:“就是小孩子。”
“看来最近药确实有好好吃。”
江迟礼哑然失笑,悬挂着灯在时蕴眼里晃动,连同立在眼前的人。
江迟礼催促她快点回去睡觉,时蕴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起身回房间。
江迟礼把她送到门口,时蕴快要进去时,突然开口。
“只有感同身受,我看向你的眼神才有意义。”
时蕴转身回看过去,看到他眼里的认真。
就如那日他趁着月光拾阶而上。
但时蕴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茫然地盯着他。
他没做解释,反手将时蕴推进房里。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