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漫长的。
骆之礼明白她的不易,却依然愤怒。毕竟这二十年来,她所要求的,他都做到了,可现在要撕毁协议,总给人一种卸磨杀驴的错觉。
他沉默半晌才开口,“只要不离婚,你可以随便提条件。恋爱也可以谈,只要没有身体接触就行。”
“……”
杨英兰眨巴眨巴眼睛,一下子被他整不会了。
她没想到对方这么开明,连绿帽子都愿意戴?!
“我提什么你都答应?”她小心翼翼试探。
骆之礼没作半分犹豫,“对,除了犯法的事,都可以。”
见其真是毫无底线,杨英兰更加坚定离婚的想法,“我不需要,还是离婚吧。”
听到这话,骆之礼再次皱眉,“我有存款七千,只要不离婚,这些钱都给你。”
在这个年代,七千元是一笔巨款啊!杨英兰愣怔一瞬,实在搞不懂他在执着什么?也是真有钱,只差三千就万元户了。
人不能跟钱过不去,反正她不打算再婚,看在钱的面子上,这段无实婚姻,好像还能再忍忍?
于是,她装出原身淡漠的样子,冷声质问:“你觉得我要离婚,是为了钱?”
骆之礼倾过身子看她,认真说道:“我从不认为你是个爱财之人,也感谢你多年来的守护,我知道你现在不需要我的保护了,随时能过新生活。可我只有这些俗物,希望你能成全。”
说完,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里面是他毕生积蓄,“还有一些祖上留的东西,如果你喜欢,也可以一并拿走。”
看着桌子上的存折,杨英兰疯狂心动,但她还要再装一装,“如果不离婚也行,咱们必须约法三章。”
“可以,你说。”骆之礼默默松了一口气,但神经依然绷紧。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杨英兰已经缕清一些内情。她可以肯定,这对夫妻没有感情,更没有夫妻生活,不离婚是因为双方有协定。
这年月,搭伙过日子的夫妻比比皆是,这一点倒是能说得过去。
但是,骆之礼倾其所有只为不离婚,难道除了守护骆青川,还怕影响仕途?
目前来看,好像是这样。
杨英兰最讨厌官迷,心中对他多了一丝反感。
“第一,你要给青川和桃桃办场婚宴。第二,不要让你的亲戚来我面前晃,包括各种节日期间。第三,你不能给我带绿帽子,哪怕是绯闻也不行。”
“好,没问题。”
骆之礼点头应下,对第三条没有细想,因为他是个工作狂,并不知道自己有绯闻在身。
如今,事情得以解决,他慢慢卸下紧绷,忆起食堂那一幕,忍不住低声问:“你不爱吃姜?”
“?”
杨英兰被问得一怔,忽然想起吃饭时的画面,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只能四两拨千斤,“你问这个做什么?凭咱们的关系,你逾越了。”
骆之礼见她一脸厉色,不禁有点晃神,十几秒后出声:“抱歉,刚刚是我不对。”
“算了,下次别问我这么隐私的问题。”
杨英兰依然板着脸,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约法三章,是不是应该写个书面内容,摁上手印?”
骆之礼诧异挑眉,不答反问:“你曾经说过,不想把秘密以任何形式留下隐患,现在改变主意了?”
“??”
杨英兰喉咙一梗,又蒙圈了。
什么秘密?他们之间究竟怎么回事?她真的太想知道了。
为不引起怀疑,她心思一转,装作若无其事道:“算了,书面的东西改日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她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骆之礼也跟着起身,把存折推到她的面前,“这个你收好,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行。”
杨英兰很自然地收起存折,转身就离开,只给对方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直到她走出办公室,骆之礼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盯着门口良久,苦笑一声,再次投入到工作当中。
有了这笔意外之财,杨英兰的底气更足了,花钱也不再控制,她带着阮桃桃又买了两块布,打算做几件衬衫穿。
从小到大,阮桃桃都是捡亲戚家的旧衣服穿,自从来京市之后,已经拥有了无数件新衣服,此时此刻,她感到有些惶恐。
杨英兰把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将两块布料递给她,说道:“你把它们拿去裁缝铺,让师傅做最流行的款式就行,她那儿有我尺寸,咱们每人两件,这些布够用了。”
阮桃桃接过布料,没像以前那样推辞,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努力赚钱,早日有能力给婆婆买漂亮衣服穿。
“好,我现在就去,您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交代吗?”
“回来时再买点羊肉,咱们晚上吃火锅。”
“嗯,好!”
阮桃桃走出家门,朝裁缝铺的方向出发,半路遇见白芝凤的女儿陈小莲,对方笑着打招呼,“你这是干嘛去啊?”
她脚步一顿,回以浅浅的微笑,“我要去趟裁缝铺,你呢?”
虽说两家长辈相处得不怎么样,但不影响小辈正常往来。
陈小莲有意缓和关系,走上前说:“正好,我也去裁缝铺,咱们一起走吧。”
“好。”
阮桃桃一直保持微笑,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好?
反而是陈小莲很活泼,一句接着一句,像有聊不完的话题。
“麻烦你跟杨姨说一下,我妈那人小肚鸡肠,几十年来没改变过,希望她千万别生气。”
阮桃桃默默听完,柔声回道:“我妈从没生过气,你和你母亲不用多想。”
本以为她会接着自己的话音,提出和好,进而皆大欢喜。陈小莲抿了抿嘴唇,没想到只听来这句回答,于是讪讪笑道:“没生气就好,对了,你和青川打算在这里长住吗?”
阮桃桃点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出于好心,陈小莲凑近,小声提醒:“住在咱胡同的周美琳,是你男人的高中同学,我听说她也考上大学了,而且她父母现在是大学教授,你最好注意点儿,千万别被挖墙角。”
阮桃桃听得云里雾里,消化好久终于弄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她和青川有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敢瞎说。反正在你男人下乡前,这两人天天在一块儿,挺暧昧的。”
陈小莲露出一抹同情,在她眼中来自乡下的小媳妇特别可怜,如果骆青川经不住诱惑,早晚会变心。
阮桃桃很好奇那个周美琳是谁?如果真是骆青川喜欢的人,她愿意成全两人,给周美琳腾地方。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以为她要防患于未然,陈小莲鼓励道:“你是骆家名正言顺的媳妇,千万别露怯。要我说,你们最好搬去钢铁厂的家属院住,离周美琳远远的,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时间一长,问题就解决了。”
“嗯,我会好好想想的。”
阮桃桃没打算告诉对方实情,她想找机会和骆青川好好谈一谈。
很快,他们来到裁缝铺。
裁缝师傅吴大花拿过那两块布料,笑着调侃道:“你婆婆真舍得花钱,以前就爱美,咋过完年比以前还爱美了?”
“我妈说了,穿新衣服能使人心情舒畅,哪哪儿都舒畅了,人才能健康,衣服就是药,是必须品,我觉得挺对。”
如今,阮桃桃是发自内心赞同此观点,每当她穿上新衣服,心情都特别好。
吴大花听了哈哈大笑,也觉得有道理,可惜家庭条件不允许,要不她也天天穿新衣。
“我家那死丫头就爱美,她和你婆婆很有共同语言。”
阮桃桃下意识环顾四周,没看见她女儿的身影,“盛夏呢?今天怎么不在?”
“她去相亲了,不知道能不能成,眼光高着呢。”
提起那个事精女儿,吴大花无奈叹气。
对于别人的隐私,阮桃桃没再追问。陈小莲还要量尺做衣服,时间需要很久,她没等对方,付过做衣服的钱便离开了。
买好羊肉,在回家的路上,阮桃桃忍不住想起陈小莲说过的话。
那一字一句在心间飘荡,就连骆青川走近,都没发现。
直到男人拦住她的去路,她才后知后觉抬起头,对上那张俊脸,茫然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骆青川不禁蹙眉,指向身后问:“你已经到家门口了,没发现?”
阮桃桃随之看过去,一脸惊讶,“我记得刚买完羊肉呀?怎么到家了?”
瞧着她那迷糊样儿,骆青川无奈轻笑,“走吧,咱们进去。”
阮桃桃却没挪动脚步,犹豫片刻,扯住他的衣角,问:“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这时,有邻居在两人身边经过,打趣道:“呦,小两口干嘛呢?光天化日之下,可要注意影响啊!”
阮桃桃迅速收回手,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骆青川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下一秒,牵起她的手,快步往门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