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达芙妮很失望,她又问道,“所以厄洛斯会帮助伊阿宋吗?”

阿波罗道,“我认为不会,伊阿宋一旦背叛美狄亚,必然会使赫拉震怒。天后最恨不守护婚姻、背叛妻子的人。”

达芙妮很难讲这算不算个好消息,她一面不愿意使美狄亚发疯酿成悲剧,到那时她便需要亲自惩罚她,加上她曾经害死她的哥哥,若是被审判,美狄亚必然凶多吉少。

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愿赫拉和雅典娜掺和太多,致使她无法对伊阿宋的恶行进行审判。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边美狄亚与格劳刻关系越发亲密,那边伊阿宋则成日里进出阿弗洛狄忒的神殿,恳求厄洛斯能够收回他洞穿美狄亚心脏的金箭,再为她补一支铜的。

可或许是这位草头英雄在取得金羊毛时已经耗光了毕生的运气,这次曾经帮助过他的神没有一个出现。

就在伊阿宋奔忙的时候,他的盘算全都败露了。

克瑞翁找上美狄亚的家门了。

美狄亚正疑惑为何格劳科两天了都没出现,就见这位面皮黝黑的国王,手持象牙权杖,带着众多侍从到了家门口。

美狄亚整理好仪容,便将克瑞翁迎进家中。

克瑞翁一进来,便询问,“伊阿宋在哪里?”

美狄亚表示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的丈夫近来总是神神秘秘的,成日里往神庙中跑。

谁知克瑞翁来者不善,“我听你的丈夫说,都是因为你没有全力帮助他,他才失去了自己的国家背井离乡,倒叫那篡位者的儿子从此继承了王位。”

“我听闻你来自蛮荒之地,看似美丽热情,实则固执不驯。你做不好伊阿宋的妻子,所以我已决定将我的女儿许配给他,叫他做我的女婿。”

美狄亚听后呆若木鸡,仿佛忽然没反应过来说的就是自己。

她问道,“伊阿宋同意了吗?”

克瑞翁嗤笑一声,“当然同意了,能做我的东床快婿为何还要守着你?你当他这些天在外面忙着做什么,就是在祈求诸神不要降罪于他。”

美狄亚又问,“那格劳科呢?”

克瑞翁道,“我的女儿当然要听我的,更何况她也早已爱上了伊阿宋。美人爱英雄啊!”

旋即他又面容凶狠,“所以我奉劝你,趁早带着你和你的两个孩子离开我的城邦!”

美狄亚悲鸣,“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克瑞翁杵着象牙权杖站起身,“你本就是个法术强大的女巫,我恐怕你会加害于我的家人,所以美狄亚,你便离开这里,回你自己的国家去吧!”

说完便带着一帮侍从哗啦啦地走了。

美狄亚站在原地,魂不守舍。

她不敢相信伊阿宋真的可以做出这种事,更不敢相信格劳刻居然也准备好要破坏她的家庭。

达芙妮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美狄亚的眼睛忽然泛起红来,她扑通一声匍匐在了地上。

仰头哀叹一声,哭诉道:“我们女人,是世界上最不幸的生物!不曾出嫁时,父亲像看守金子的恶龙一样,看守着我们的童贞。若是真的失去了,他便觉得他的尊严受了侮辱,必要亲手杀了我们再杀掉自己!”

“可为何他们不去守着儿子的童贞呢?到了年纪就要把我们送到丈夫的家里做奴仆,还要贴上金银财物。嫁的丈夫却全靠命运,嫁了暴戾的丈夫便要三天两头的挨打,嫁了负心的丈夫便免不了流离,连自己生的孩子都得不到!”

“女人总是害怕这个,害怕那个,害怕战场上刀剑无眼,可若是要叫我说,我宁愿再冒险杀一百个国王,也不愿意再生育一次了!”

美狄亚匍匐在地上,直哭得脸颊通红,额头上青筋暴露。

她又哀叹着自己不该为了一个没有本事又朝三暮四的男人,而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医治好了负心丈夫的父亲,却将自己的老父丢在家乡,叫他承受失去儿女的痛楚。

两个小男孩不知道妈妈发生了什么事,进屋内却不敢上前。

美狄亚看到两个孩子更加痛恨了,她用遍布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两个孩子,“我怎么会为伊阿宋那种男人而生下你们来!你们怎么不去随着父亲死掉!”

亲眼目睹这一场景,达芙妮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骄傲女人的自尊终于打败了她的爱火、她作为母亲的天性。

对于此刻的美狄亚而言,她的儿子们不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不再是她的亲亲宝贝,而是她创造出的失败品,是她的骄傲被人踩在脚下的一个“丑恶的证据。”

创造生命的人,同样可以收回生命。

两个小孩吓得嚎啕大哭,直往达芙妮的身后躲藏。

仇恨的黑色火焰灼烧着美狄亚的心,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她的心头,复仇女神种下的黑色种子长出了墨色的花,在她的心上喷洒着毒汁,灼烧着每一寸土地。

她爬到达芙妮身前一本正经地跪好,“正义的女神啊,我欲向他们复仇!”

达芙妮严肃道,“你打算如何做?”

美狄亚咬牙切齿,“我要让那个破坏他人婚姻的格劳刻凄惨地死掉,我还要亲手杀掉我的孩子。”

达芙妮打断她,“那伊阿宋呢?”

美狄亚被问住了,“我要叫他饱尝没有妻儿的痛苦!”

达芙妮道,“你以为伊阿宋在乎吗?没有格劳刻也会有其他女子,死了两个孩子,他也大可以同别的女人再生孩子。”

“与你一同向着神圣的赫拉起誓的,是你的丈夫伊阿宋,而不是格劳刻。打破誓言抛弃你的也是伊阿宋,你却要杀掉格劳刻。”

“你的孩子是你一人怀胎十月,走了鬼门关才生下来的,伊阿宋又付出了什么?杀掉孩子最痛苦的是你自己,而不是伊阿宋!”

“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呢?”

美狄亚满脸泪痕,双目空洞,呆呆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达芙妮,“我无法左右你的选择。但我想,你还是去找格劳刻和伊阿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提起格劳刻,美狄亚还是恨恨的。

达芙妮有点儿劝不动,但还是想要尽力说服她,“格劳刻本就不受她的父亲重视与疼爱,你方才还说女子为难,若是她父亲做出的决定,她又如何能反抗,何不找她问问清楚?”

说曹操曹操到,格劳刻这边便登门拜访了。

她一进门便慌乱地向美狄亚跑来,“美狄亚姐姐,我听说父亲要将你赶出去,这是真的吗?他怎么能这样做?”

格劳刻近些日子养得光彩照人、气色红润,美狄亚一见她,心里便忍不住熊熊的嫉妒之火。

美狄亚哭嚎一声,“我对你那样得好,将你当作妹妹对待。如今你变美了,便来抢我的丈夫吗?”

格劳刻听了脸上果然浮起愧疚,伸手去拉她,“美狄亚姐姐,你听我说!”

美狄亚狠狠拍掉她的手,“我不听!”

这场面又滑稽又吵闹,达芙妮不得不拿出她的金喇叭。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嘴!”

“听我说!”

金喇叭威力惊人,雷鸣一般惊得二人脑中都一片空白,双双跪下。

“美狄亚你先讲。”

美狄亚整理好情绪,指控道,“格劳刻!你成日里天天上我们家来,是不是为了勾引我的丈夫?”

格劳刻正要辩解,被达芙妮舞着金喇叭打断了。

“你闭嘴!”

美狄亚继续说,“我有什么都给你分享,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非得要抢走我的丈夫和孩子,要我幸福的家庭破碎吗?”

格劳刻再忍不住,戚戚地看向美狄亚,“你自己看看你的家庭幸福吗?”

达芙妮:“好了,现在你说。”

格劳刻整了整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姐姐,我很羡慕你,我羡慕你到想要成为你。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也没有姐妹,我的生活中再没有像你一样对我好的人了。”

她边说,眼泪就滑落了下来,“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我能成为你就好了。我每次走到你们家,第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你,我每时每刻都被你吸引着。你是那么自信又强大,又是那么美丽热情。”

她擦擦眼泪,忍着哭腔,“我是从不幸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父亲于政事上或许是个明君,但在家庭中,他从来不曾承担起他的责任。所以我很清楚,伊阿宋和我的父亲是一类人!我从前不敢告诉你,他在王宫中总是向我献殷勤,我早知他图谋不轨!”

“我不愿意让你落得像我的母亲、像我一般的境地!”

“姐姐,你说我不懂爱,或许是如此,我不懂得男女之爱,不曾被异性的爱火灼烧过。可我想我爱你,用另一种无关爱欲的方式爱你……”

美狄亚被格劳刻这一通输出惊呆了,从克瑞翁到来便不停流泪的眼睛,再流不出一滴苦涩的泪水。

她浑身别别扭扭的,屁股像是有针扎一样,实在坐不住了。

达芙妮心里大为震撼,心说你们古希腊人真的很前卫。

格劳刻脸色苍白,凄凉地笑了一声,“再说,我做女儿的,又如何敢违抗我父亲的决定呢?他要我嫁谁,我除了一死又该怎么左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