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又询问叮咛了一番，这才提着垃圾袋出了门。
清若站在门口看他们下楼，这才关上门回身。
县城年轻人少，这几年发展节奏缓慢，物价不高，房价也不高，她家在二楼。
陆瑶买的这个房子是个6层高的小洋房，四室一厅，两个卫生间，一个客厅阳台，一个洗衣阳台。
平时就陆闻德夫妻两，还稍微大了点。陆瑶在家，也足够住。
清若一边和陆瑶说话，一边去书房。
陆瑶不爱读书，毕业之后更是除了剧本什么书都不喜欢看，家里的书房就装修完搬家第一次回来进来绕了一圈。
里面书不多，书桌侧边她的古筝盖着绒布架在那，适配的椅子上也盖着绒布。
清若隔着绒布摸了摸，感觉到意识里小陆瑶的战栗，轻笑，换了陆瑶的身体控制感触。
其实清若触碰的时候她的感触是一样的，但现在切实按在上面，又比5D多了点身体自然而然的轻颤的条件反射，‘姐姐。’
隔着绒布摸到了古筝硬硬的弦，陆瑶心生颤动。
这筝之所以家里破产时候没作为财产清算，因为这筝是她自己用奖金买的，很便宜，二手折抵费用上不了千。
但经历几次波折，搬家，父母把它带回了老家，用绒布仔细盖着。
也是陪她最久的筝，她大学新生晚会上表演用的就是这把筝，那时候让她万众瞩目，受了很多欣赏钦羡的目光。
她知道手下的是哪根弦，知道这弦每一个位置发出的是什么样的音色。
它不够柔和，不够灵动。
但那音，铮铮如贯，每一声，都很实在，如汹涌而来的马群，磅礴震撼。
每一音，都有种落到实处的安心感。
清若感受到陆瑶的触动，慢慢的给她一下缓和的情绪让她感触。
轻笑柔和，‘等手好了弹。’
陆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自我伤害的愚蠢。
方才的话她也听见了，清若没和她说，但她也不是没脑子，季无风他妈先找她，他又找她。
这是知道她报警了，怕事情闹大，影响他们集团的股票，想从她这入手了。
她其实一直有点想不通，她和季无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当初那么好，那么坚定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现在其实理解了。
人都是会变的。
就像曾经她坚定会一直和季无风在一起，不管任何阻碍。
而现在，她想起他就恶心。
所以她理解了，季无风曾经的真心，以及后面的改变。
‘姐姐，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嗯？’
‘从不质疑真心，但真心本就瞬息万变。’
‘陆瑶，我还是那句话，世事之苦，唯有自渡。’
‘你明白吗？’
陆瑶顿了顿，搭在琴弦上的两个手指隔着绒布捏了捏那根弦，‘明白一点，但我会努力多明白点的。’
陆瑶没坐那个盖着绒布的琴椅，而是拉了书房的椅子坐下，和清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话。
很神奇，和她姐聊天，就是一场自我疗愈。
固然还有忐忑与不安，对明天之事，未来之事的不确定，但陆瑶想，先迈步吧。
两人说了会话，父母还没回来。
清若出来吃饭时候手机留房间了，这会进去拿。
有消息提醒。
邮箱的消息。
季无风发来的邮件。
清若看着手机上的邮件提醒，轻轻勾了勾唇，眼眸里却全无笑意，只余嘲讽的冰冷。
而后是手机银行的转账信息。
‘一千万。’清若淡淡评价，‘还挺大方。’
陆瑶在意识里都快气炸了。
清若一边安抚她，一边点开了季无风名义发来的邮件。
邮件内容也很简单。
以季无风的名义说的，希望见面详谈，这一千万，仅作为见面的预约费用。
见面之后，可以帮她处理现在经纪公司的麻烦事，以及代言品牌的麻烦。
诚意十足，行文谦和。
清若对着看了眼转账信息，转账方是霁云山，陆瑶几个代言中的一个小代言。
是季无风朋友家的子公司，丢给他朋友管，季无风给她‘拿’来的代言，一次签了三年，今年是第二年。
是个服装品牌，主要做些新中式、汉服等传统民族服饰，因为陆瑶有不少二次元粉，几次他们家的衣服宣传片都拍的比较出圈。
一开始定的代言费不高，今年品牌方以品宣效果好还给陆瑶提了10%的代言费。
陆瑶和季无风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时候这公司都没人给陆瑶经纪公司打过电话。
‘姐，这钱怎么办。’
陆瑶在意识里气得河豚似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清若倒是淡定，‘反正代言的品牌方都要见一下，他们有心要堵，自然避不开。先不用管，到时候再说。’
不过，考虑到和经纪公司解约，季无风他妈陈姝和季无风性质不一样，现在恒达的实际掌权人是季无风的爷爷，他爷爷下面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公司任职，陈姝也在集团总部任职。
季无风他们这辈孙子孙女人也比较多，现在除了最大的那个已经进入集团公司，其他的都在分公司，像季无风这种，其实对集团公司没任何决策话语权。
但如果是陈姝，手里实权大，能动用的资源也多。
和经纪公司解约，借一下陈姝的势，会快捷简单很多。
出于清若自己解决事情的角度，她会这么考虑，反正都是出于利用，借力打力。
但按陆瑶的情感来考量，陆瑶肯定接受不了。
所以清若只是过了一下这个想法，并没有提。
晚上不适宜再给品牌方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清若问陆瑶想干嘛，陆瑶说不知道。
她最近的生活都是麻木而空洞黑暗的，像是拴着绳索在黑洞边缘掉荡。
清若问她，‘想看综艺吗？’
陆瑶下意识摇头拒绝，因为网暴，她现在很怕上网，对网络，对娱乐新闻，甚至对手机提示音都有应激反应。
那，‘看会书？’
陆瑶鼓着脸，口气弱弱的带着点撒娇，‘姐~您知道的，我是个不爱学习的。’
简言之就是不想看，但又不敢直接拒绝。
清若手机放着，起身在陆瑶房间里扫了一下，确实，柜子书桌上都是照片、摆件和一些日用品。
除了寥寥几本剧本和摞在一边的文件袋之外，一本书都没有。
清若笑了笑，‘我念故事给你听？’
‘啊！’陆瑶惊得眼睛放光，‘还有这好事？！’
当即席地而坐，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姐姐，我准备好了！’
生怕慢了一秒清若反悔了。
清若在记忆里随意挑了个之前任务世界给陆瑶‘讲故事’，类似于人物传记。
陆瑶一开始还有点奇怪，这听着不像华夏历史上有过的朝代。
以为清若在给她讲某本小说故事，但听着听着，这做事风格，有点像她姐啊。
陆瑶没出声，清若讲故事很吸引人，起伏语调，恰到好处的悬念与揭晓。
陆瑶从抱着点好奇疑惑，到完全沉浸。
清若可以一心多用，只是认真做事时习惯集中精力的专心。
但这会意识里和陆瑶说着任务世界的故事完全毫不费力，清若打开了陆瑶的电脑，开始查询资料。
等故事听完，陆瑶一看电脑，她姐已经搞出一大个表格了。
而且，里面罗列的内容。
陆瑶，‘！！’
‘姐？嘉梦的财务信息，您哪来的？’
清若轻描淡写，手里的键盘打字继续未停止，‘税务信息有公示，财务信息用社保信息结合他们官网公布的人员、活动和财报推演的。’
陆瑶倒吸一口凉气，竖起大拇指，‘离谱。’
清若睨了她一眼，‘现在时间比较紧，明天和其他品牌方联络完，后天早上先去嘉梦谈解约的事，等这段时间忙完我教你怎么推。’
陆瑶，‘……’疯狂咽口水，说不出话来，干脆装死，眼睛紧紧闭着，然后再用手捂上。
装作自己看不见，听不见。
开玩笑，高考数学46分，让她来学这个，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清若对于陆瑶小乌龟的行为，戳了戳小乌龟脑袋，‘陆瑶，你觉得你在我手上躲得开吗？’
陆瑶身子抖了抖，手指露出一个缝，弱小、可怜又无助，‘姐，我先躲两天吧，您这两天反正忙抽不出时间料理我。’
清醒理智的逃避，清若都给气笑了，‘是教你，不是料理。’
陆瑶耸肩，一副自我认知清楚的麻瓜样，‘姐，我扶不上墙啊，在这我，都一样。’
晚上陆闻德夫妻两散步回来，带了陆瑶爱喝的酸奶，各种零食一样挑了些，还买了不少水果。
看样子不是去散步，就是专门去给她买东西的。
清若交还身体权给陆瑶。
陆瑶就在客厅和父母一起看电视，吃东西。
顺便在脑子里和清若吐糟一下这些抗战剧的逻辑漏洞以及里面陆瑶认识的演员。
晚上陆瑶在房间里贴面膜准备休息的时候，周女士来敲门，‘瑶瑶，要不要吃宵夜？’
陆瑶想到方才吃的那些酸奶和高甜的水果就好像已经看到了经纪人的恶魔咆哮，急忙回应，‘妈，不吃。’
不过还是走到房间门口拉开了房间门。
周女士已经换好了睡衣，这会朝陆瑶一笑，‘瑶瑶，妈妈来和你睡？’
陆瑶心下好像突然软榻了一片，侧身让开她，‘妈，来贴面膜。’
原来在A市那些个小富家太太圈子里混，周女士每天除了管管家里的事，管管陆瑶，也就是和那些太太们约着美容院、理疗、各种打发时间。
后来家里波折，忙于奔波，这两年回来老家也就洗脸擦点水乳，面膜陆瑶代言的很多品牌方送的，陆瑶带回来的也多，但她自己也没弄。
这会陆瑶让她躺着，她来帮周女士贴。
周女士看了眼她的手腕，“不用，妈妈照着镜子自己贴，你手腕那小心点，别碰水。”
陆瑶拗不过她，怕她担心，只能让她自己弄。
等两人躺着等面膜的时间，周女士握了陆瑶的手，轻轻的揉捏。
她和陆闻德就这么一个女儿，陆瑶出生时，陆闻德生意已经有了起色，赚了钱，买了大房子。
有了陆瑶，家里请了保姆和保洁。
陆瑶从小到上大学，在家里连自己的内衣裤都没洗过。
勺子碗筷这些更不用说。
她前半生，最自豪的不是陆闻德创业成功变成阔太太，而是养了个这么如珠似玉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