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宾客也是恍然明了,都知道太傅家有个又“丑”又“傻”的七小姐,这样一来,还真是对号入座了,这身打扮在这种场合,还真的只有“傻子”能穿出来。
众人同情一把:太傅大人家门不幸啊!
这里轮不到李挽秀和江心茹母女四人说话,她们倒是乐意看戏。
姜氏满脸堆笑,赶紧圆场道:“我家老七养在深闺多年不出家门,没见识过场面,也怪我这个当娘的疏于管教,今日出丑,让各位扫兴了。”吩咐身边的嬷嬷道:“带七小姐下去换身体面的衣服。”
能变成凤凰的野山鸡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三言两语便圆了场面,只是这场好戏不唱下去,多对不起下面这些看好戏的宾客?
宋念卿接下她的独角戏,狐狸眼儿无辜又纯良的看着她:“二娘,我娘留下的这身裙子不好看吗?为何要换掉?”
姜氏脸色变了,接不上她的话,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个傻子,提她那死去的娘作何!
眸光流转,藏在白纱下的嘴角一弯,又把戏份抛给了面色倏然僵硬的宋文承:“爹爹刚才那般凶,也是不喜欢这裙子吗?”
对上那双含了一层蒙蒙雾气的狐眸,似怨似委屈,一如当年那红颜命薄的女子灵动双眸,恍如隔梦,宋文承一时张口无言,如鲠在喉。
刹那间,狐眸含着氤氲的雾气凝成晶莹水珠,溢满了眸子,鼻子一吸,啜泣的嗓音颤声道:“这是娘亲唯一留给女儿的遗物,其它都被那大火给烧光了,女儿平日都不舍得穿,就等着今日寿宴上穿给爹爹看。”
宋念卿以袖掩面,看似伤心抹泪,实则掩嘴偷笑。
这只成精的狐狸祖宗啊!
“竟不想、竟不想爹爹会不喜欢。”鼻子又是一抽一噎,真是招人心疼极了,“小时候听嬷嬷说,爹爹与娘亲的感情可好了,爹爹、爹爹是不是现在把娘亲给忘了。”
听着伤心,闻者落泪,惹得在座的宾客心生怜惜。
犹记当年那位婉约温良的女子,来自烟雨江南,年轻时嫁给一穷二白的穷书生宋文承,一手悬壶济世的好医术,救得先帝一命,被封为诰命夫人,宋文承也跟着平步青云,坐了这太傅的位置。
刚开始两人感情和睦,伉俪情深,羡煞了旁人,后来封湘宜一直未怀上子嗣,宋文承逐渐对她冷淡,开始在外风流,接着把小三小四小五抬到府上,其美名曰为了传宗接代。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啊!
宋文承脸色红白掺半,不知是被说到痛处还是揭了短处,哑口无言。
秦绾缨捧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欣赏这出好戏,宋家这只狐狸,最擅长攻心计了。
“爷觉得这身裙子很合适,阿七今日儿穿着也正好,太傅大人不这么认为吗?”
语调懒散,漫不经心的一句反问,却像平地一声雷,惊的旁人的脑子嗡嗡,这话是出自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锦荣世子口中?还是在帮这“傻”七小姐说话?
匪夷所思啊。
还叫什么来着?阿七?这名字叫的这般熟稔,众人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心里揣摩两人有着几腿关系
这边皇家的几位王爷哪个不是人精,眼底意味深长,只有楚璟容惊讶一扫而过,有些不甚在意。
宋念卿嘴角一抽,丫的,小崽子净给她添麻烦。
娇爷冷幽幽一眼扫过去,轻狂邪肆的嗓音,浑然天成的盛气凌人:“看什么看!是在质疑爷的话?”
不敢不敢,众人连忙收回眼珠子。
宋若婷脸色紧绷,眼神在宋念卿身上扫射,眼角染着妒火。
宋文承的脸色更难看了,娇爷的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却是让他骑虎难下。
这话,不接,就是得罪安陵王府,接了,有碍于他的颜面扫地。
气氛瞬间微妙,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儿,一时间有些静了。
“我也觉得这裙子很漂亮,七妹穿着正合适。”
姜氏不可置信:“柔儿,你!”
接这话的,是宋素柔。
“娘,没事的。”宋素柔回她一笑,回眸,温声细语,像哄孩子般轻柔:“七妹莫怕,方才是娘与爹爹不知道你的用意,错怪你了,这裙子妹妹穿着很漂亮,不用换,算是爹爹领了七妹的心意。”
宋念卿抬眸与她相视,眸光相撞,她舌尖舔了舔一颗虎牙,笑了,是眼睛笑了。
“二姐姐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更善解妹妹的心。”
宋素柔娴静的眸子与她相视,也笑了,“都是一家人,善解妹妹是理所应当的。”
宋老二啊
宋念卿狐眼儿一眨,须臾间便敛了万千情绪,烟笼寒水般的眸子,宛如秘境中的寒潭,寒意缭绕且幽深的让人看不清楚。
宋素柔也回眸扯了一下宋文承的衣袖:“爹爹?”
到底是朝廷爬滚多年的老狐狸,立马心神领会,神色恢复如常,赔罪:“锦荣世子说的是,怪老臣没能理解七女的用意,大惊小怪了,给世子陪个不是,七女的心意老臣心领了。”侧身,又是赔礼:“给殿下们闹笑话了,望殿下们海涵。”
楚之延笑道:“无碍。”修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眼神顺着那白衣女子望去,似笑非笑,好一只深藏不露的小狐狸。
一杯酒一饮而尽,遮住眼底几分暗沉。
太子都发话了,旁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事儿便当着闹剧过去了,对于宾客们只当个笑话看看,无伤大雅,不过宋念卿那袭白衣着实吸人眼球。
宋文承嘴上说着领了她的心意,心里到底膈应不膈应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好戏欣赏完了,秦绾缨歪歪扭扭的坐在座席上,磕着瓜子,前面斟着小酒,桌上下人们上了瓜果。
宋念卿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秦绾缨头凑过来,在她耳边咂舌:“啧啧啧,不简单啊。”
宋念卿眼睛眯起,道:“看出来了?”
秦绾缨身姿坐正,端着酒杯尝了口,“这酒比你酿的差远了,一会儿走了你的酒送我一坛,上次替你背锅的事儿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