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擎苍放软了语气,打着商量:“要不你那酒分我一半,今日之事就不跟你计较,怎么样?”
“那你还是计较吧。”夜离歌考虑都不带考虑的,一口拒绝,抱着酒坛子起身离去。
夜擎苍立马从椅子上抬起屁股站在大厅门口,对着夜离歌的背影大喊:“你干嘛去?”
前面夜离歌丢来两字:“反思。”
夜擎苍才不会相信他会有知错就改这个优良美德,又诺诺喊道:“那、那酒酒给我剩点”
前面又丢来两个字,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没门儿!”
夜擎苍气的嘴角抽搐,胡子一颤一颤,扶着门框脱掉一只鞋朝远去的背影狠狠扔过去,大吼:“不给喝就不给喝,破酒,老子才不稀罕呢。”
这话,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门口的小厮低头憋笑,不敢太大动静,夜擎苍冷眼扫过去,面红耳赤的吼道:“还笑!去把本王的鞋子捡过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厮点头哈腰,撒腿捡鞋子去了。
戌时三刻,夜色笼雾,横烟水漫,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雨敲屋檐,声声悦耳。
烟雨中的皇宫气势恢宏,灯火煌煌宛如白昼,似一副泼墨丹青,那位在细雨中漫步的雪衣男子便是这画中最靓丽一笔。
御书房外,方公公报:“皇上,门外南相大人觐见。”
“宣。”
门外几米处,方公公弯腰俯身,恭敬客气,做请的姿势:“南相大人,皇上有请。”
南似雪颔首,轻拂落在衣衫的雨珠。
方到门口,云浅鸢从御书房出来,手里端着药蛊,许是元帝方用过药膳。
看着面前男子,云浅鸢浅笑,微微欠身一礼:“南相大人。”
南似雪淡淡颔首,眸光轻轻掠过她手上的药蛊,抬步进了御书房。
屋内,紫炉香烟,香味靡靡缭绕,南似雪微微蹙眉,他不大喜欢闻香味,特别是香味浓郁。
南似雪微微俯身:“皇上找臣何事?”
元帝给他赐了座,反问:“南相觉得朕找你所为何事?”
南似雪眸光清亮,嗓音波澜不惊:“臣斗胆猜测,可是为了今日南相府门口一事?”
元帝笑,眯着浑浊的双眼:“是,也不全是。”他摊开案桌上的奏折,似笑非笑:“南相给朕解释下,为何会为一个毛头小子与宁王针锋相对,那小子与南相何关系?”
南似雪处事不惊,三缄其口,回答的很客观:“他是臣很重要的人,臣不能让他受一丝伤害。”
元帝骤然大笑:“哈哈,竟不想南相还有这般重要之人,”笑容冷了三分,眼神几丝凌厉:“那小子好福气,竟能让南相和锦荣那小子处处维护。”
安陵王府的小子还擅自动用夜翼令牌,天子脚下,堂而皇之,真当他这个皇上是摆设,不敢动他们安陵王府不成!
南似雪低眸,默然不语。
这事儿,不用猜就知道是宁王捅到元帝面前的,他在南似雪和夜离歌手上没讨到便宜,还吃了一肚子火气,不把此事禀报元帝给他俩个下马威,难泄他心头之怒。
楚文昊心里清楚,就算将此事告知元帝,也不会把南相府和安陵王府如何了,顶多是骂上几句,就算如此,楚文昊为了发泄火气,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俩。
元帝往后靠在椅子上,旁边香炉里燃着的香烟缭绕他脸前,他微微眯眼,“南相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亲纳妾了,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南似雪抬眸,眸底星星点点明晃,他坦然相告:“有。”
一字,淡若清风,却激起元帝眼底千层浪,他猛然坐直身子,浑浊的老眼闪现一丝晦暗,他扬眉笑道:“哦?可否告诉朕是谁家姑娘,朕也好做个媒人。”
南似雪若有似无的笑,淡淡道:“日后,皇上自会知晓。”
元帝眼底缠绕的烟雾凝成一层阴霾,半晌,他突然大笑,玩笑似的口吻:“哈哈,朕还说把落繁那丫头许配给你呢,倒不想南相心有所属了,怪落繁丫头没缘分。”
这玩笑话,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元帝心里清楚了。
南似雪不语,垂眸遮住眼底漾开的点点红晕。
亥时三刻,南似雪出了御书房,孤身斜影,独自走在铺着玉石的长廊上,细雨萧瑟,敌不过他一身清寒,灯影绰绰,掩不住他雪衣绝色。
长廊尽头,楚暮涵手持宫灯婷婷而立,看见走到眼前的雪衣男子,她将手上宫灯递上前,含羞含笑:“天暗夜黑,这宫灯留着南相大人照明。”
“本相能看清路,不劳公主费心,”南似雪的声音,如这绵绵细雨,没有彻骨的冷,却是敲打心尖的凉,他没有接宫灯,与她错身离去。
楚暮涵看着他绝然亦绝情的背影,眼底炽热如火,她狠狠甩了手上的宫灯,面色阴郁,对身边撑伞的绿袖道:“走,找父皇去!”
翌日,薄雨收寒,斜照弄晴,春意空阔,蔚蓝的天际,映带几点归鸿。
南相府一处小院,院内种满了百花争艳,蔷薇爬满了院墙,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玩具,经过昨夜雨水的洗涤,院内芳草清香,百花明艳。
花藤编织的小小秋千上,漂亮的猫儿趴在上面轻轻摇晃着,雪白的毛像是柔软的云,漂亮的眸子像是蔚蓝的天。
墙上探出一颗猥琐的脑袋,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大波儿翻过墙头,嘴里叼着一枝花,猫脸羞涩,挪着小步慢慢靠近。
“喵,”绅士又温柔的一声叫唤,它把嘴里的花放在秋千上,忸忸怩怩的背过身。
等大波儿满怀期待又羞涩的回头一望,秋千上的猫儿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一枝孤零零的娇花随风晃荡,好生凄凉。
大波儿没有气馁,昂头挺胸摇着自信的大尾巴,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绝,它的脸皮已经练得跟宋念卿差不多一般厚了。
刚用完午饭,宋念卿在海棠树下的软塌上打盹,小乔从院外回来了,“小姐,李夫人和江夫人让你去大厅,说是有事商议。”
宋念卿掀了掀眼皮,一脸困意,“可说何事了?”
小乔道:“没说,说是小姐去了再说,现在两位夫人在大厅正等着小姐呢。”
宋念卿没有丝毫动身的意思,继续闭上了眼睛,“那就让她们等着,等我睡醒再去。”天大地大,都比不过她睡觉最大。
小乔:“”
前厅这边,两位夫人听了小厮的来报,脸色难看至极,李挽秀重重放下手上的茶盏,阴阳怪气的笑着:“七小姐好大的架子,竟让我们几个人等她一个休完午睡,她何德何能!”
“娘,七妹妹脑子不好使,又不懂礼数,我们应该担待点儿,总不能与她一个傻子计较,有失体面。”宋若婷嘴角含笑,眼角含讽,阴阳怪气的语气是和李挽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有其母必有其女。
宋惜瑶脸上怒火更甚了,愤恨道:“宋念卿这个贱胚子竟敢让我们在这等着,一会儿来了看本小姐不好好教训她。”
女人啊,果然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瞧瞧这嚣张的气焰,还是宋念卿教训的太轻了,没让这两位娇小姐长记性。
宋惜瑶和宋若婷上次在宋太傅寿宴上毁了脸,这段时间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方设法养好自己的脸,用了不少良方妙药,这段时间过去了,脸上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只剩浅淡的抓痕。
两位娇小姐乖巧了一段时间,皮又开始痒了,总想着在宋念卿身上寻点刺激,今日,刚好是个机会,想着等宋念卿来了,能好好羞辱羞辱她。
江心茹被气的心口不顺,拍桌冲门口小厮喊道:“去南院继续叫宋念卿,就不信今日请不来她了!”
“是,江夫人,”门口小厮领命,拔腿又来南院请人了。
午时三刻,暖阳西斜,宋念卿才悠悠转醒,坐在软塌上眼神放空,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小乔上前,无奈催促道:“小姐,两位夫人又派人来叫你了,你赶快去吧,”她再不去,那两位老妖婆估计要大闹她们海棠院了。
宋念卿慢悠悠起身,拢了拢散乱的青丝,“稍安勿躁,我还不着急呢,你急什么。”
小乔立即脸色淡定:“我也不急,但是两位夫人着急啊。”
“那就让她们急呗,本小姐怕她们?”宋念卿掏出一块白纱覆在脸上,露出的狐眸翻了个白眼。
小乔道:“就怕她们狗急跳墙。”
“放心,她们跳不了墙,”宋念卿抬眸一笑,魅惑如妖,“因为她们不是狗。”
小乔:“”话糙理不糙,她竟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磨磨唧唧好一会儿,宋念卿和小乔才不紧不慢去了前厅,她倒要看看,这两位老妖婆得了权势,又想作什么妖。
前段时间因为宋文承寿宴上发生的乱七八糟又见不得人的事儿,姜氏被暂时夺了府上中馈,大小事务都是由李挽秀和江心茹两位侧室夫人过目做主,两人倒是一时风光无限了。
这一刻,她俩可是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