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在雾山住了半年。
这半年里他除了教林瑶吹笛外,剩下的时间几乎全部用在和玄易做对上了。
两个人经常会莫名地吵起来,到后来竟然发展到动起手来,这让林瑶在惊讶之余,也很是过了一下眼瘾,因为这两位都是那种可以高来高去的高手,而且都长的非常养眼,就连动起手来,也带给林瑶一种看武侠大片的享受。
林瑶从来没有尝试过调解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是吵架,她就会一个人离开去做她自己的事情,或者安慰一下被惊到的满姑,任他们二人如同孩子般的斗嘴。
如果一时打起来,她则会找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来观看,有时兴致来了,还让满姑帮她摆起案几将二人打斗的场景画下来。
有时也会弹个琴,或者吹个笛为他们伴奏。
然而,她的伴奏却似乎是灭火的凉水,每一次都能够让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很快的冷静下来。
对此,林瑶觉得很遗憾,甚至还对两个脸上露出讪讪表情的师长表达了她的不满之意。
每一次首先停下来的都是玄易。
因为林瑶总是以一些铿锵激昂的曲调、激烈急促的节奏去配合他们。
如果仅此而已,倒也罢了,毕竟林瑶不管是吹笛还是弹琴,都还是非常好听的。可就是太好听了,好听的任谁一听,都能听出其中所缊含的——欢乐。
没错,林瑶从不掩饰她的欢乐,哪怕她的两个师长正在打的不可开交。
玄易觉得他这些年都白疼这个徒弟了。
相比较而言,黎洛虽然也觉得让林瑶看到他们两个孩子气的斗气有些有损形象,但是能够看到玄易脸上那种让他讨厌的淡然被破去,则更加让他开心。
他的武功与玄易在伯仲间,动起手来其实谁也耐何不了谁。
但是如果拖延的时间长了,玄易烦起来,出手就会重一些,而他却一点也不忍心伤到玄易,所以总会在玄易的重手之下败下阵来,偶尔还会受点小伤。
可是,每当林瑶的伴奏让玄易首先停手,黎洛总会将玄易压制住趁机报复一二,这让玄易气恼之余,还有些小小的悲愤。
有时,玄易在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后,也会哀怨地问她:“蝶儿,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瑶就会眨眨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道:“师父,你在说什么?什么故意的?”
“唉,没什么。下次如果我和黎洛再打架,你就出去玩好不好?免得被我们误伤到。”
“哦。可是蝶儿想看你们打架啊,看上去好厉害,都让蝶儿又想练功了呢。”
玄易顿时无语了。
因为林瑶确实又对武功有了兴趣,尤其说是对轻功。
可能是看到玄易和黎洛两人一时窜到树梢上,一时飞到屋顶上的身姿,所以才让她有了学习想法吧。
只是这次教她练习的人却变成了黎洛。
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徒儿越来越喜欢在他们打架的时候伴奏是不是就是黎洛背后怂恿的。
很多年以后,他终于知道,自己当时的直觉是多么的准确。
玄易不是不想赶黎洛走,只是黎洛就是厚着脸皮赖在雾山不走,这让他的脾气都变得暴燥了不少。
不过半年后,在一场秋雨之后,黎洛终于主动的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很是不舍,拉着林瑶说他明年会再来看她,然后给她带一只最漂亮的宠物。
对此玄易表现的很淡然,但是那从心底透出的高兴让黎洛最后是咬着牙阴着脸走的。
雾山终于又回到了十年间的平静。
只是林瑶却发现在过了最初的一个月后,玄易偶尔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发呆。
第二年三月,当雾山的桃花再次灿若云霞时,黎洛果然又来到了雾山。
他果然为林瑶带来了一只漂亮的宠物,不但漂亮,还很可爱,同时,也比较惊人,因为那是一只刚断奶的小黑犳。
林瑶在见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给它起了名字叫墨。
玄易对黎洛的到来表现有些古怪。
嘴上虽然仍然冷言冷语表达着他的万分不欢迎,却也没有像去年一样动手赶人,林瑶甚至有那么一刻感觉到师父的心情莫名地变好了。
这一次,黎洛又在雾山住了半年。
只是这半年他除了偶尔教林瑶吹笛外,剩下的时间有一半是用在和玄易下棋品茶,偶尔也会琴笛相和;另一半才是斗斗嘴动动手。
然而林瑶觉得两人之间的斗嘴终于从幼稚进化到了正常,因为他们的争论不再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变成了一些比如某个地方的风景好,某个地方的食物香,或者某个国家的皇帝贤明,某个大侠是沽名钓誉了。
就连他们动起手来,也不再是因为气恼而控制不住,而是因为某个灵光乍现后的印证,所以显的平和友好。
林瑶觉得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非常好,同时也让她在旁边听到了不少这个世界的奇闻异事。
半年后,在接过林瑶递上的一小坛玄易自己酿制的桃酒后,黎洛又走了。走的时候,笑眯眯地对玄易说,明年他来的时候会带他自己酿的酒来。
玄易一脸嗤笑着表达了他的不屑。
嘉元十二年,又是三月。
当雾山的桃花泛出第一个花骨朵的时候,玄易就有些坐卧不宁了。
他开始经常往那几棵桃树跟前跑。
每当他看到桃花又多开了几朵,脸上就会露出微笑来,然后摸出袖子里带的小酒壶,轻轻抿上一口,或者在桃树下弹上一曲。
林瑶知道,他在等人。
“师父,满姑说她嫁出去的小女儿快要生了,因为没有长辈照顾,所以她要赶去照顾女儿。可能两三年都不能再上山了。”
“嗯。”
玄易头也没回地答应了一声,林瑶很有些怀疑,他有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满姑的年纪也大了,她照顾了蝶儿十二年,很是辛苦,蝶儿想多送她一些金银。”
“嗯。”
玄易又应了一声,眼睛却仍然盯在眼前的一枝桃花上。
“今年的桃花是不是开的有点晚?”他忽然有些疑惑地自语着。
林瑶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桃花开的晚,是师父你的心太急。”
“哦。”玄易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回头去看桃花。
林瑶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如果黎洛师叔再不来的话,恐怕师父都要搬到桃花树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