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和廉颇相对而坐。
廉颇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而苦恼,就连喝酒的时候都皱着眉头,就连蔺相如和他说话的时候廉颇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看着这一幕,蔺相如也是有些无奈,忍不住道:“武襄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在沉浸其中了,你得向前看才是。”
由于廉颇已经降职为大司马,原先的大将军之位已经被赵括取代,这个时候如果用大司马这个官职来称呼显然对于廉颇来说是一种刺激,于是蔺相如也是十分细心的以廉颇的爵位武襄君来称呼。
廉颇默然良久,道:“老夫怎么能忘记?
二十万大赵精锐啊,最后能回归的只有区区七万多人,剩下的人都这都是老夫的错!”
蔺相如摇头道:“你就算是这般自我怪罪又有何用呢?
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名将是能够一辈子常胜不败的呢,即便是前些年横行天下的武安君白起,不也如此吗?”
廉颇摇了摇头,道:“信君你不明白。
老夫一直在想,如果老夫那时候没有和武信君赵括争执,没有和他争抢主将之位。
以赵括的能力只要去征伐秦国有很大可能取胜,那样一来的话那些大赵的将士们想必也就不会死了吧。”
说着说着,廉颇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双手抱头,不经意间打翻了面前的酒杯,酒液一滴滴的滴落在地,空气中开始有酒香飘荡。
蔺相如沉默片刻,道:“你这样的想法不对。
诚然武信君确实是军功卓著,但每一场战争都是未知的,谁又能保证真的让赵括去征伐秦国就一定能够取得胜利呢?
你的初衷难道不也是为了给大赵扩张土地吗?
你也同样在为大赵努力啊!”
在多年好友蔺相如的劝说下,廉颇虽然依旧憔悴而颓丧,但终究也开始了渐渐好转起来。
说着说着,蔺相如突然笑道:“虽然赵括确实取得了胜利,但他现在也碰上了大麻烦。
太后已经将整个人参生意都收归国有,以后他想要继续养着那支百战百胜的蚩尤军怕是有些吃力喽。”
廉颇闻言不由一愣,道:“还有此事?”
在被降职之后,廉颇的意志一直都十分消沉,到现在都没有去过大司马官邸那边履任,对于赵国政坛的事情更是基本上漠不关心。
蔺相如点了点头,将上一次韩徐为过来定计的事情和廉颇一五一十的道来,然后笑道:“我们当然也想过从人参动手,但当时不知道人参其实有先王的份额,结果反而被赵括给算计了。
如今韩徐为另辟蹊径直接让太后把人参收归国有,算是打蛇打在了七寸上,正中要害了。”
廉颇沉默片刻,道:“不对。”
蔺相如疑惑的说道:“哪里不对?”
廉颇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武信君的反应不对。
他的性格老夫是很清楚的,他崇尚的是公平,但太后这样做显然对他和平原君都非常不公平。
既然不公平,那赵括就一定会采取一些行动,可是他并没有。
信君,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蔺相如也是个聪明人,廉颇这么一说便立刻会意,道:“难道说,他已经在暗中做了算计?”
廉颇淡淡的说道:“必然如此。
不然的话赵括是不可能如此配合而顺从的将所有管理人参的管事和人员全部撤走的,他肯定是挖了一个大坑给韩徐为去跳。
信君,你现在去劝说一下韩徐为还来得及,否则再过一段时间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蔺相如倒抽一口凉气,道:“如今赵括和平原君势大,韩徐为虽然和我们并非同路人,但这一次他主持的人参国有行动也绝对不能失败,我这就去他府上找他!”
蔺相如急匆匆的告别了廉颇,坐着马车来到了韩徐为的太师府。
到了地方之后,蔺相如却被告知韩徐为已经去了邯郸城的市集,去视察那些人参店铺。
于是,蔺相如又转头命人来到了人参店铺之中。
这家店铺的名字就叫“人参铺”,是邯郸城内最大的零售人参店铺之一,只要有钱就能够在这里买到人参。
平日里这家店铺是人来人往,许多人买不起也慕名而来,想看看人参这种传说中的神药长什么样子。
但今天,这家店铺外面守着一群面相不善的士兵,导致整间店铺都是冷冷清清的。
刚刚进入到人参店铺,蔺相如就听到了韩徐为的声音。
“混账东西,怎么能让那些卑贱的商人来买我们的人参?
人参这种东西当然是只有贵族才能够享有,给老夫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没有大夫以上爵位的人一律不得购买人参!”
韩徐为正在冲着一名看上去应该是店铺管事模样的人大发雷霆。
这名管事一脸为难,轻声道:“太师,道理小的自然明白,可是人参一颗要十万钱,若是单单只卖给卿大夫而不卖给商人们,恐怕销量难以支撑啊。”
这个时代除了秦国由于商鞅变法一直以来对商人的严厉压制之外,其他的东方六国其实商业都是非常发达的,赵国邯郸如今更是天下第一大商业城市,聚集着大量挥金如土的富商。
司马迁就曾经在史记里面形容过这个时间段东方六国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见东方的商业气氛有多么的浓厚。
但是别看商人有钱,“士农工商”这个阶层摆在这里,像农人和工人还好说,士人作为贵族阶层是最看不起商人的,韩徐为这个太师正好就是贵族阶层之中的顶层,他对于商人同样颇为厌恶。
韩徐为脸色一沉,道:“销量减少一些又要什么紧,那就把价格抬高一些,卖十三、十五万一颗便是!卿大夫贵族能买得起十万的人参,难道还怕买不起十五万的人参不成?
无论如何,以后一律不虚售卖人参给商人!“面对着韩徐为的怒火,区区一个管事当然不可能违抗得了,只好唯唯诺诺,应了下来。
韩徐为一转头,看到了蔺相如,脸上不由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信君,你怎么在此?”
蔺相如也顾不得起来,拉着韩徐为道:“太师,老夫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我们找个地方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