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时推她,“你放开我。”
闻声,易谨便松开他,“肯和我说话了?”
徐言时往屋内走去,完全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易谨眼疾手快,在他没关窗前,钻入房中。
徐言时气的一梗,也不看易谨,把松松抱走。
“徐言时。”易谨拉住他,“真不想见我?”
她澄澈的眼眸望过去,不留阴霾,只这么看着他。
“是你不想见我吧?”徐言时垂眸,反问道。
易谨被徐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眼底涌现些许无奈,看着眼前的人,她缓声说道,“没有不想见你。”
后者全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抱着松松往房外走。
现在松松即将两岁,抱起来也沉了不少。
易谨跟在他的身后,看他要出门,便主动把门打开。
松松对身后跟着的这个大人感到很好奇,一双眼睛就盯着她看,仿佛是在问她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易谨跟着他来到楼下。
彼时楼下只有徐年一个人。
看到易谨凭空出现在他家里,徐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我家?”
易谨道,“刚回来。”
她的头发凌乱,皮肤白皙,却也衬得脸上的疲惫十分明显,连带着眼下的青黑也无比清晰。
徐年打量了她半天,道,“你在国外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怎么一副要活不活的样子。”
易谨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徐年,摸摸自己的脸,内心有些狐疑。
真有那么可怕么?
徐言时默不作声的看向易谨,她一直都在瘦。
原本还见微润的下颌,现在已经消瘦到棱角分明,嘴上没有多少血色,甚至还起了皮。
心中泛起心疼,转念间,他又想起了什么,薄唇微抿,什么也没说,扭头不再看她。
徐年余光轻瞥徐言时,再看看易谨,不由得叹气。
得,看来阿言要原谅易谨没有这么容易。
易谨视线落在徐言时的身上,还没说话,又听徐年说道,“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逗松松玩的徐言时立刻竖起耳朵。
后者沉默了半晌,道,“明天就走。”
徐年:……
悄悄的望向徐言时,却见他的神色阴沉下来,敛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暗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徐年暗骂,他这个破嘴。
“不是说去一年就够了吗?”徐年没忍住又问道。
“我五月毕业论文就提交了。”易谨的视线望向徐言时。
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她现在的实验刚刚摸到一点点头绪,易谨万分不敢想徐言时打保证。
“那为什么……”
“事情没忙完。”易谨简洁意骇的说道。
徐年立刻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本坐在那里的男人站起来,往外走去。
见状,易谨也想跟上去。
徐年喊住易谨,看着徐言时走远后,才对她说道,“阿言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
“是因为你没回来。”
易谨原地顿住。
却见徐年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对她说道,“如果……你现在毫无进展,不如早些回来吧。”
“我们可以好好保护他,只要他不接触……”
“够了!”易谨的脸色骤变。
她阴沉如墨色,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这种话。”
徐年怔然。
“我易谨的男人,就该健健康康,无病无灾。”易谨抬眸冷冷的看着他,“下次再让我听到放弃他的话,别怪我动手。”
话音一落,易谨便阔步离开这里。
略显宽大的短袖在空中划过,带了些许凌厉,一如她刚才的锋芒。
徐年愣愣的看着易谨走远,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谁他娘想看着自己的弟弟整天这不能碰那不能摸的过活?要不是他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才不会说这种话!
茶室内,徐言时坐在茶具前,往常只是坐在这里就能沉心定气,而现在,他捏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
只回来一天……
她用不了几天,就会离开。
徐言时气红了眼尾,整个人都在颤抖。
门被推开,易谨走进茶室中,目光看向坐在茶桌前的人。
她来到徐言时的对面,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我还是那句话。”易谨冷不丁的开口。
徐言时的手微颤。
“相不相信我。”
“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么?”徐言时淡声说道。
“有。”
他抬起眼眸,不期然的撞进易谨的视线,却见她双目澄净如初,半点阴霾也无。
“只有你相信我,我才能出国。”
她现在一切努力的源泉,都是为了让他以后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他不相信她,那她的辛苦和努力就是在打水漂。
“你要给我一个答案。”
“徐言时。”
“你相不相信我?”她一字一句的问。
徐言时大脑混沌,抿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时间茶室内寂静到可怕。
见他沉默的说不出话,易谨的如鲠在喉,她闭上眼睛,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易谨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徐言时看着她的背影,心如刀割,茶杯从他的手中掉落,一声轻响让徐言时陡然回神。
他心乱如麻,立刻从位置上起来,慌乱的朝外跑去。
她知道什么了?
走的这么决绝……她真不想要他了吗?
徐言时胸口疼,喉咙疼,浑身上下都在疼。
踉踉跄跄的跑向门外,他奔跑的姿势没有调整,刚刚出门,便摔了一跤,实打实的滑倒。
一声闷哼,徐言时疼的面色发白,容不得他再思考,就准备站起来去追易谨。
转身间,陡然看到那个离开的人,正站在门口垂眸看着他。
紧抿着的唇,没有半点笑意的脸,无一不在宣明她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
看到她还在,徐言时的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走到易谨的面前。
深吸了一口气,徐言时低下头,说道,“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可是,你分明和我说好了一年就回来。”
声线中隐忍的痛苦几乎要泫然而出。
“你自己先不守时的。”
衣角被人捏住,又紧紧的抓在手中。
他眼底眨着泪,一点一滴的掉下来,砸在她的鞋上面,晕开后湿了一小片。
小声的委屈蔓延出来。
后者许久未说话,下巴忽的被勾住,猛烈的轻吻带着灼热的温度贴紧了他。
徐言时的视线被眼中的泪所模糊,他如珍宝回到手中,紧紧的抱住易谨的腰。
她好瘦,徐言时的手都摸到了她的骨头,这个感觉,令他心脏抽疼。
如猛兽一样来回的撕咬,二人似在发泄心中的情绪,口齿中弥漫的血味都不能阻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松开。
粘连的银丝被易谨的大拇指用手勾去,她的手还在徐言时的脸上,沙哑的声音放低,“抱歉,是我没有守时。”
徐言时低头,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深深的吸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平和。
“我想你想的快疯了。”他抱紧了眼前的人,沉闷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难捱的痛苦。
手指顺着他的动作,流入他的发间,易谨轻揉他的头发。
她也很想他,可她的时间没有那么多,大多数的时间都被她用工作填满,剩下的时间太短了。
“抱歉。”她低低叹气。
徐言时缓过来,不和她闹了,易谨才能和他好好说话。
二人重回到茶室,门被关上,二人回到刚才的位置上面。
徐言时看着被砸碎的茶杯,低头将那些碎片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易谨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前几个月我在国外遇到了一些麻烦,BN研究所帮我抹去了尾巴,我们签了合同,我要在BN研究所待上几年才能回来。”
她的话简洁意骇,知道她再出国还有原因的徐言时,听到解释后点点头,捏着茶壶,稳稳的将茶倒入她的茶杯之中,“所以你这些日子都在BN研究所?”
“嗯。”易谨捏了捏眉心,情绪平静下来后,一股浓郁的困倦就涌上来了。
“还要几年才能回来?”徐言时问道。
“……”她往后靠了靠,手从眉心挪下来,放在桌面上。
“我不能确定。”
“……”
二人相顾无言。
徐言时率先挪开目光,唇角勾起来,笑容温和,“那我等你回来。”
他什么忙都帮不上,除了等她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在,你不是要等我回来。”易谨对他说。
徐言时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易谨看着他,说道,“去年我临走之前曾问过伯母,你以前是不是自杀过。”
徐言时僵在了那里。
“我们在一起,你的情绪波动没有很大,但是你听我说要出国时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和我学的心理学中的某些特性很像。”易谨冷静的说道。
“徐言时,你是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
她破开心扉的问他。
毫无遮拦的话,让徐言时心乱如麻,整个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想说?”易谨轻轻扬眉,道,“那我告诉你,我是如何想的。”
徐言时看向她,却见眼前的人启唇,不紧不慢,掷地有声说道,“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想你以后随心所欲的生活,我们眼前不止有彼此,还有其他的风景,无论你我走多远,最后都是殊途同归。”
“我不想你只囿于我的身边,除了我之外,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徐言时刚想说什么,却被易谨给打断,“别说那些离了谁便活不了的话,你离了谁都能活。”
徐言时:……
“你明白吗?”易谨看着他。
徐言时:……好话歹话都被你说,我还能说什么?
听到易谨这么说,徐言时心里就不怎么乐意了,他梗着脖子说道,“谁说我离不开你了。”
易谨漫不经心的看他。
徐言时:“你走吧,我没有你也能好好的活着。”
他继续说道,“虽然我不能出国,国内这么大,我还不能自己去了?”
他豪情万丈的说着自己要去哪里哪里,眉飞色舞的很。
易谨听的勾起唇角,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便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
“徐言时,我只想你过的好。”
哪怕她不再他也能活的万人羡慕。
徐言时怔然的看着她。
望进她的眼眸,徐言时弯唇笑了出来。
那他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活得好好的。
易谨回来的消息没有惊动任何人,她晚上在徐家吃了一顿晚餐。
徐家人看着徐言时恢复了的神采,不由得叹气。
只有易谨才能做到让他真正的开心。
饭后,易谨就想离开。
徐言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在家中待着,明天易谨就要离开,徐言时就不怎么想让她离开。
“我去办事。”易谨无奈的看他。
“你还回来?”
“明天过来。”
她得回去看看易奶奶。
从徐家离开,易谨便去看了易奶奶。
易奶奶自己在家中待着,半年未见又变得憔悴了许多,看着易奶奶的模样,易谨总有些担忧。
看到易谨回来,易奶奶心中只有开心,又听她明天就离开,易奶奶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没说什么。
“你自己心里要有数,照顾好自己。”
“您也是。”
她说道,“有看电视吗?”
易奶奶嗐了一声,“我看什么电视。”
易谨没说话,将电视打开,调至一个频道。
“以后我会经常出现在这个频道里。”她指着屏幕上面的画面。
说来也巧,上面出现的人,正是穿着白大褂的易谨。
易奶奶眯着眼,看向电视。
易谨说的是外语,易奶奶听的不是很懂,可这并不妨碍她去辨认电视里面的人是易谨。
“上电视了。”
“嗯。”
这是国内的一个频道,找到易谨的时候,她本不想参加,可听说台里的制片说这是对国内展开的频道,易谨这才同意。
这算是一个科普类的节目,BN研究所很多的研究生都去过,易谨只是其中一个。
易奶奶满意的点点头,“总比你参加那些什么乌烟瘴气的综艺好。”
易谨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送易奶奶回屋休息,易谨这才拿着手机回了卧室。
孟脩接到易谨的电话时还有些惊讶。
“小姐?”
“孟脩。”
孟脩嘿嘿笑,“小姐你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来了?”
“你们那边的情况这么样?”
听到易谨的问话,孟脩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正经的回答,“有发现,我本想等你回来再说的。”
“我现在在国内,谁在奉城,让人出来和我一面面谈。”
“小姐回国了?!”
“老三在国内,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去找您。”
“可以。”
等了片刻,门外就传来了响声。
门外站着一个带着帽子的女生,门一开,老三便笑了出来,“小姐!”
“进来吧。”
跟着易谨来到书房,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听孟脩说您回来了,就立刻赶过来了。”老三端着易谨倒的水,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
“我的时间不多,直接把最近查到的事情告知于我。”易谨说道。
老三点头,正色说道:“从您和常家打完官司之后,常敏秀是被判无期徒刑的,但是我们发现常敏秀被从监狱里面放出来了。”
“不过这件事好像被徐言时知道了,他又把人给抓了回去,常家现在盯徐家盯的也非常紧。”
“我们通过放常敏秀的那几个狱警那里查出来,常家和警厅,以及上面那几位,都有联系。”
……
二人的谈话将近两个小时,易谨吩咐了老三几件事情,这才让她走。
“路上小心。”
“我知道,小姐,我先走了。”
易谨颔首。
将门重新关上,易谨回到卧室,泡在浴缸内,她闭眼想了许久,感觉缸内的水变凉,她这才从水中出来。
换了一身衣服,易谨躺在床上。
睡意还在酝酿,她的电话忽然响起。
“易谨,你的实验!有动静了!”
刚刚接通电话,她还没说话,就听到对面匆忙急切的声音响起。
易谨陡然从床上坐起来。
“你说什么?”
“易谨,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我拍了照片给你发过去了,你看看!”
易谨顿时清醒了。
她换上衣服,拿着手机看对方给她发来的照片。
“把这些数据全部记下来。”易谨话语不停的说着。
对方连连点头,一边听从易谨的话,一边把注意的地方给记下来。
“我凌晨就会到,麻烦你帮我盯着。”
“好。”
易谨拿着护照和身份证,写下了一张纸放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然后迅速离开。
前往机场的路上,易谨订下了最快回去的机票,又给徐言时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接通的很快。
“阿谨?”
“我可能过不去了,国外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她快速的说道。
闻声,徐言时顿了顿,说道,“什么时候的飞机?”
“两个小时后,我现在正在赶往机场。”
“好。”
易谨停了两秒,含着歉意的声音响起,“抱歉,我又没法去看你了。”
后者笑了出来,“我不是和你说了,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也能好好的。”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有顾虑。”徐言时的声音轻柔,“只不过,不要不理我。”
他的声音如山涧微风,令易谨心情安定下来。
她说道,“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