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成没有觉得意外。
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哀色。
“我虽然隐约猜到，却始终不敢相信。”
“老陆，你可是大乘宗师！”
“你若自爆，巨大的冲击波将会把无数陨石炸得四分五裂！”
“连锁反应之下，整片陨石带将会疯狂溅射，将这里变成死亡地狱！”
“所有的星舰，无数的人族和妖族，都将丧命！”
陆真源漠然道：
“你说得对。”
“这，就是我的目的！”
道成已经热泪盈眶：
“老陆！”
“你是大乘宗师，仙盟长老，是整个天垣大陆，最高处的寥寥几人之一！”
“我们可都是你的道友，你的兄弟！”
“你对我们有如此刻骨的仇恨吗？”
“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陆真源淡淡一笑。
“我不恨你，也不恨盟主在内的所有人。”
“我恨的，是修士这个整体。”
“我想要的，是一个没有修士的世界。”
道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老陆！”
“你在胡说什么？”
“你要消灭天下的所有修士？”
“你能做到？”
陆真源扭过头去，试图寻找天垣星的方向：
“道成，你也是大乘修士。”
“你可知道，你们贺家整个家族，已经庞大到了何等地步？”
“修士，有上万名。”
“亲族，有百万之众。”
“领地，占据了康州、定州在内的二十余州。”
“同气连枝，相互声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天云子的谢家，就更不用提了。”
道成不禁怒气勃发，厉声道：
“这又怎么了？”
“天下修士，谁不是如此？”
“你老陆没有亲族罢了！”
“如果有，如果你想要，谁不肯给你？谁不答应？”
陆真源缓缓摇头：
“你们，高高在上太久了。”
“且不说那些小门派、那些低阶修士，过得如何。”
“你可知道，你们领地内的凡人，是怎样的惨状？”
“徭役赋税已是苦不堪言，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
“甚至流离寒暑，继以疫厉，转死沟渠。”
“修士本是凡人做，做了修士之后，却忘了自己也曾是凡人。”
他漠然望向远方：
“一百万年，这天地终究有坏。”
“修士主宰这天地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是时候，轮到凡人来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道成愣住了。
片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为凡人打抱不平？”
“我想问你，就算你能将修士全部杀光，又能如何？”
“天垣大陆上，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修士继续涌现！”
“你杀得完吗？”
陆真源神色如常：
“你放心好了。”
“杀得完。”
道成猛地攥紧了拳头，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
“现在天罩缩小，我们踏入这茫茫星空，不知前途在何方！”
“天垣大陆上，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在等待我们的好消息！”
“你！”
“你却要杀光我们，断送整个天垣星的希望！”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凡人？”
“虚伪！自私！愚蠢！”
陆真源没有露出半点生气的样子，依旧淡淡道：
“死的只是你们。”
“天垣星，不会有事。”
“所以，请你们安心的……”
“去死吧！”
道成惊疑不定，心中陡然生出了千万种想法。
难道天罩的缩小，是陆真源的诡计？
不可能！
天罩缩小，是大家亲眼所见。
就算是盟主、妖帝妖后、四大宗师联手，也只能勉强将天罩轰出一个出口！
陆真源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能耐，让天罩缩小！
他到底……
有什么依仗？
但道成来不及去细思太多，只能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
“修士和凡人之别，犹如天堑，乃是上天注定！”
“这是大道所限！”
“天生没有灵根，当不了修士，又能怪谁？”
“就算你能杀光所有的修士，只剩下凡人，又能如何？”
“凡人之间，难道就没有欺凌、没有压榨、就能人人平等不成？”
陆真源默然不语。
道成松了口气。
但片刻之后，对方又说话了：
“不错！凡人之间，也不可能平等。”
“但，被欺凌被压榨者，可以起来反抗！能有改天换地的希望！”
“他们可以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们可以将高高在上的权贵，杀得人头滚滚落地！”
他猛然抬起头来，用尽全身力气，向漆黑的星空指去，厉声呐喊：
“而不是像这里一样！”
“修士的仙境，凡人的地狱！”
“整个世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比这星空还要黑！”
“所有的抗争只能以失败告终，连一点希望的光亮都看不到！”
他这一连串话说出来，丝毫不带停歇，直如滔滔江河，汹涌澎湃。
道成连连冷笑：
“我刚才已经说过，有没有灵根，乃是上天注定！”
“你所说的世界，只是臆想的幻境罢了！”
“永远不可能存在！”
陆真源的目光投向了幽邃的宇宙深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语气也变得十分温柔，似乎像是怕惊醒沉睡的孩子般：
“那个世界不但存在，而且已经存在了很多年，还会继续存在很多年。”
“那里没有修士，只有凡人。”
“那里依旧有战争、有压迫、有瘟疫、有动乱……”
“那里不是天堂，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幸福。”
“但，那里的人们，拥有反抗的权力！”
“拥有追求平等的自由！”
“那里没有千秋万世的王朝霸业，没有千万年如一日的死气沉沉。”
“有的是王朝周期律，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他们只用了几千年的时间，就从蒙昧无知中走出，推翻奴隶主、将帝王将相全部踩在脚下！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最重要的是，那里……”
“有希望。”
道成默然不语。
背后，传来了天云子冷冷的声音：
“不用再和他废话！他已经被凌云子的歪门邪说，迷了心窍。”
“陆真源！”
“你想自爆，现在已经晚了！”
天云子、假妖帝、妖后、玄清等人，一个个显出了身形，将陆真源团团围住。
陆真源扫视众人，淡淡一笑：
“我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其实，就是为了等你们来。”
“你们不来的话，我自爆的意义，不就太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