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皇后回京,太子携护卫出城迎接,宫妃命妇依次由尹昭仪和胡昭容率领,于朱雀门两侧恭候皇后回宫。
袁皇后素来节俭,出行一向从简,仪仗也不过是一辆凤舆,四辆马车,几匹马,伞扇瓶盒炉这些仪器都省了,随从也只有两行宫人,十来个侍卫。
即使这样,当皇后仪仗入了城门,进到朱雀大街,百姓还是纷纷让道,跪在两侧,高喊皇后千岁,其声震耳欲聋,可见皇后之威名深入民心。
皇后袁氏,闽地人,平民出身,父母早逝,在天后娘娘庙长大,拜在天后娘娘座下修行十余年。袁氏聪慧温婉,乐善好施,在当地颇有名声。
袁氏有一兄名为袁斌,先皇时成为登科状元,入朝为官。先皇闻袁斌有一妹,乃闽地奇女子,年至碧玉未嫁,又闻袁氏慈悲大度,称袁氏有国母风范,便聘为太子妻。先皇驾崩,太子登基,袁氏被册立为皇后,生太子、敬王、永康公主。
皇后生太子时,天降吉瑞,有真龙入宫,太子身上出现真龙胎记,乃皇位正统继承人。皇后为国诞下真龙,功不可没,是以百姓爱戴。
后来皇后又以为国祈福为由,去东岳修行,此十几年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被百姓奉为民间的天后娘娘。
皇后仪仗一路从朱雀大街行至朱雀门,内外命妇着各色大衫霞帔恭迎凤驾,齐呼皇后千岁。等皇后仪仗入宫门后,随仪仗步行至栖凤宫。
沉寂了许久的栖凤宫终于恢复热闹,后妃们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
尹璁昨日从东宫回来后便闷闷不乐的,不论是叶姑娘还是乾德帝关心他,他都只是说背错书被太傅罚了,心情不好。今天外头这么热闹,他也反常地没跑出去看,而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暖阁里闷头抄太傅罚他抄的书。
栖凤宫离承光殿并不远,那边的人声和乐器声可以传到承光殿,尹璁光是听这些声音,就知道皇后回宫的场面有多么隆重。
他听着栖凤宫的热闹声写字,写着写着就出了神。忍不住想栖凤宫是什么样的,是像承光殿一样庄严,还是像福祥宫那么富丽堂皇,亦或是像碧华宫那样雅致,反正总不会像长宁宫那么冷清吧。
然后又想,栖凤宫今天这么热闹,人一定很多,不知道有多少好吃的东西,最后又想到皇后身上去。
不知道皇后比起原先的沐贵妃,谁更好看一些,是不是比沐贵妃还要厉害,她会不会做点心……他昨天应该先问一问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是位什么样的人,不然要是以后见到了,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后知后觉自己走神了,尹璁抿了抿嘴,放下已经风干了的毛笔,往窗户的方位看了一眼。可惜现在正直寒冬腊月,承光殿的门窗都关得很紧,他没办法透过窗看一看外头的场面。
不知道乾德帝现在是不是也在栖凤宫中,应该在的吧,毕竟是皇后回宫了啊,他作为皇后的丈夫,肯定要去看一看自己的妻子的。
以前尹璁并不知道正常夫妻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他的娘亲不是正室,也不得父亲的宠爱,只见识过嫡母打骂父亲的场面,以为那就是夫妻相处的常态。但是他开始念书学礼之后,知道了正常夫妻应该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他的父亲和嫡母显然并不是正常夫妇该有的样子。那乾德帝跟皇后呢,他们俩作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夫妻,世人的典范,应该跟书中写的差不多恩爱吧?
尹璁还努力地想象了一下乾德帝跟女子举案齐眉的画面是什么样的,然后发现自己并想象不出来,可能是因为乾德帝比起常人来说过于高大威武了,尹璁想不出来他对女子柔情似水的一面。
外面热闹的声音一拨接着一拨,但都被承光殿的墙隔绝了,一切都跟尹璁无关。尹璁想起自己昨天定下的决心,甩甩脑袋把耳边的声音甩开,让自己静下心来抄书。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宫里这段时间里抓紧时间跟太傅学习,以后出了宫能认得字,也方便找活干,好赚钱养活自己,所以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一点意义的事情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乾德帝此时并不在栖凤宫。乾德帝今天正常上朝,这是惯例,往年皇后回宫,他也不会特意罢朝去迎接。因为每年皇后回宫都是年关将至,事务繁忙的时候,而且皇后也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
中午的时候,叶姑娘进暖阁问小公子午膳想用什么,尹璁想当然以为乾德帝中午在皇后那边,不回来吃了,就跟叶姑娘说了很多他爱吃的酸甜口味的菜。没想到叶姑娘刚给御膳房报完菜,乾德帝就回来了。
叶姑娘见到乾德帝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就连她,都以为乾德帝会去栖凤宫跟皇后后妃用膳的。没想到乾德帝却回承光殿了,看样子应该是回来陪小公子用膳的。
不过她很快就收起了自己惊讶的表情,想着乾德帝应该是回来陪一陪小公子,一会还是要去栖凤宫看皇后的。她跟乾德帝行了个礼,告诉他小公子现在在暖阁里写字,然后就急忙忙地派人去御膳房追加午膳的份量了。
尹璁还在埋头写字,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以为是宫人进来喊他出去吃饭了,就头也不抬地说:“等一下,我写完这段话就出去了。”
没听到来人的回应,尹璁以为对方是没听到,就百忙之中抬起头看过去,没想到看到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走到了他跟前的乾德帝。
他仰着头,因为吃惊,嘴巴微微张开,就这样傻乎乎地看着乾德帝,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乾德帝这会儿不应该在栖凤宫吗,怎么回来了?
见这小东西看自己看傻了一样,乾德帝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弯腰摸摸他的脑袋,问道:“璁儿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朕有这么惊讶吗?”
尹璁下意识道:“我以为陛下……”
他说了半句话,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像是很委屈那样,就闭上嘴不说了。
乾德帝在他身边坐下,笑着问他:“璁儿以为朕什么?”
尹璁不想说真话,就摇了摇头,又继续写他的字了。
乾德帝见他写了不少字,拿起来一张字来看,“璁儿今天一上午都在这里抄书吗,太傅让你抄多少遍?”
尹璁闷闷应道:“是啊,太傅罚我抄一百遍,我写了一上午,才写了五十遍,不知道还要写多久呢。”
乾德帝便笑着说:“那应该能写完的,先不急,朕带你出去用膳吧。”
尹璁下意识问道:“去哪里吃?”
乾德帝听出他语气里的警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笑着说:“当然是在承光殿,璁儿难道想去别的地方吃吗?”
尹璁见不是去皇后寝宫吃,就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些迷惑,支支吾吾地问道:“陛下您不应该去栖凤宫用午膳吗,皇后娘娘她不是回来了?”
乾德帝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直接把这个别扭的小东西抱起往外头走,边走边说:“皇后那边不急,中午那边人多,怕伺候不过来。等晚上外命妇回家了,朕再过去露个脸,现在先跟璁儿两个人吃饭。”
尹璁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虚得很,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但还是撇开了脸。
等御膳房把菜送上来,乾德帝看了一眼,都是酸甜口味的菜式,顿时哭笑不得,捏着尹璁的脸说:“你个小没良心,光点自己爱吃的菜,让朕吃什么?”
尹璁没听出乾德帝话里有责备的意思,也不怕他,被捏着脸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我又不知道你回来吃。”
乾德帝笑骂道:“朕不回来吃,去哪里吃?”
尹璁小声嘀咕:“谁知道您要去哪里吃……”
见他明明委屈又不敢直说,只是别别扭扭地表达自己的埋怨,乾德帝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干脆拿起筷子,将就着吃尹璁点的菜。酸甜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刚才说的话不过是故意逗尹璁多说几句话罢了。
用过午膳,栖凤宫那边还很热闹,尹璁觉得乾德帝都在这边吃过饭了,该去栖凤宫看皇后了吧。如果乾德帝去栖凤宫,那他就能自己一个人好好睡一个午觉,醒来再把剩下的几十遍书抄完,明天去东宫的时候好交作业给太傅。
结果乾德帝却抱他回内殿一起午睡,尹璁被放在龙床上,看着躺在他外面的乾德帝欲言又止,后者看他这个样子,就凑过来问他想说什么。
尹璁看着近在眼前的乾德帝,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霸占着乾德帝,不让乾德帝去看自己的发妻那样,还暗自有些窃喜,实在太卑劣了。他干脆就转过身背对乾德帝,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可惜他心里有事,这个午觉怎么也睡不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还做了许多不算好的梦,最后还是乾德帝把他喊醒的。
他迷迷瞪瞪地看着乾德帝,刚睡醒的嗓子黏糊得紧,揉着眼睛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乾德帝将他抱起来,笑道:“已经是申时了。”
尹璁便努力打起精神往床下爬,“那我该起来继续抄书了。”
乾德帝却在他后面说:“书不急着抄,今晚皇后在栖凤宫摆家宴,朕带你过去坐坐。”
尹璁闻言脸上一白,蹭蹭蹭地从床边缩回床角,满身抗拒,摇着头道:“我不去,我要留在承光殿,我还有好多遍书要抄,抄不完明天太傅大人又该说我了。”
乾德帝伸出手将他从床角拉回来,抱在怀里,低笑着哄道:“去一趟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用了晚膳就可以回来,皇后一直想见见你。”
尹璁咬着嘴唇,频频摇头,还要从他怀里钻出去,像只炸了一身刺的刺猬那样,不让任何人靠近。
凭什么,凭什么皇后想见我,我就一定要去见她,我难道不是个人,没有自己的选择吗?是不是只要还在这个宫里,随便一个有地位的人,都能拿捏我,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不会去见的,我谁都不会见,等我报了仇,我就离开这里,到时候谁都别想左右我!
他满脸的愤懑,乾德帝自然也看到了,只能低下身段哄他说:“乖,皇后不是别的人,她人很好,只是想看看你,不会像之前沐贵妃那样针对你的。而且皇后设宴,宴席上会有很多好吃的,她也跟胡昭容那样会做点心,璁儿不想去尝尝吗?”
即使他用吃的来诱惑尹璁,尹璁也反抗得厉害,在他怀里挣扎个不停,又喊又叫地说自己不想去。尹璁在乾德帝面前,什么时候有过现在这样激烈的反应,好像乾德帝让他去的不是宴会,而是处刑台一样,闹到最后嗓子都要喊哑了。
外头的叶姑娘和荣华不知内殿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小公子嚎得撕心裂肺,急忙走进来看。只见乾德帝坐在龙床边上,怀里夹着挣扎得厉害的小公子,小公子又哭又喊的,头发和衣服都散乱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
荣华和叶姑娘下意识以为是小公子哪里惹恼了乾德帝,二话不说就跪下来为小公子求情。
“陛下,陛下息怒啊!小公子他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您饶了小公子吧!小公子体弱,这样下去又要唬病了,求陛下放了小公子吧,奴才愿意替小公子受罚!”
尹璁见荣华和叶姑娘进来帮他说话,觉得有人给他撑腰了那样,终于大着胆子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喊着荣华和叶姑娘,听起来好不凄惨,让人一阵阵心疼。
可他也不想想,这宫里终究还是皇帝说了算,就算荣华再怎么惯着他宠着他,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又怎么能将他从乾德帝手中救出来呢?
荣华看小公子哭得要背过气的样子,心也跟着一下下地抽痛,但他却不能真的上去把小公子抢过来,只能一个劲地给乾德帝磕头,求他放过小公子。
一时皇帝寝殿里,不是尹璁的哭声,就是奴才们求情的声音,好不热闹。
乾德帝被他们一哭一闹的吵得头疼,眼看着怀里这个小东西就要哭得背过气去,怕他真的把自己给哭晕了,就把人抓回怀里,也顾不上自己穿着的是龙袍了,直接抬起手用袖子在尹璁哭得都是眼泪鼻涕口水的脸上胡乱一擦。又对着底下跪着的一众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小公子求情的宫人骂道:“朕只是在哄你们小公子去皇后那边吃宴,你们一个两个的跪在这里求朕做什么,让别的宫里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承光殿发生了什么事呢。”
荣华心思那叫个活络,一听乾德帝说的这话,顿时就停下了哀嚎,眼珠子在乾德帝看不到的地方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很快就明白了乾德帝的心思和其中利弊。于是立马换上一张笑脸,谄媚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是奴才误会了,奴才该死,请陛下恕罪。”
陛下要带小公子去见皇后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小公子要得到皇后的认可了。虽然小公子封不了妃,但是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认可,那他在这宫里就算是名正言顺,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他被什么妃子欺负了。而且,陛下要带小公子去的可是皇后娘娘设的家宴,这代表了什么,代表小公子在陛下心目中已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了!
这让荣华如何不高兴?他高兴得就差没马上帮着乾德帝将小公子打包起来直接送去栖凤宫了!
尹璁以为荣华能帮自己说说话求求情,不让乾德帝带他去栖凤宫看皇后,没想到荣华却在这关节点上反水。看他狗腿地附和乾德帝的样子,尹璁好不容易止住抽泣,又要被他气得要背过气去。他之前哭得太用力,这会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时没忍住,猛烈地咳了起来,咳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又把宫人们吓了一跳。
乾德帝一手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又看了荣华一眼,荣华马上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狗腿地小跑到龙床前,身子躬得极低,笑眯眯地对小公子说:“小公子不妨就跟陛下去皇后娘娘那边坐一坐,吃些点心也是好的呀。皇后娘娘出身闽地,嫁进宫的时候带了很多当地的手艺,宫里头只有皇后娘娘寝宫的厨房会做。不知道您有没有尝过糯米粿,用糯米粉裹成个团团,里面包着红豆绿豆,香甜软糯。还有那芝麻酥,香香脆脆的。千层糕也不错,可以一层一层地撕下来吃……”
尹璁人窝在乾德帝怀里,听荣华一样一样地数着各种好吃的,眼泪水不争气地从嘴巴流了出来,眼睛都红了,还嘴硬道:“我不吃!我不要去皇后寝宫!”
荣华哎呀一声,急道:“我的小主子诶,有吃的您都不去啊?”
说到吃的,尹璁更加委屈了,他就算想吃,也得有那个胆面对皇后啊!万一皇后看他不顺眼,乾德帝都不一定能护得住他,毕竟正妻跟夫君的权力是平等的。
荣华又哄道:“昭容娘娘和太子殿下也在,您去了还能跟他们做个伴。”
其实尹璁的姑母尹昭仪也必定在,但荣华对尹昭仪有意见,就只字不提她。
说到太子,尹璁又想起昨日在东宫时太子跟他说的话,虽然他知道太子是为了他好,可是一想到太子是乾德帝跟正妻生的孩子,立场跟他不一样,他就不好意思再靠近太子了。
乾德帝见他犹犹豫豫,明明又想吃东西,又不敢去的样子,就干脆帮他做了决定,跟叶姑娘说:“去给小公子拿那套牙白色的衣服过来换上。”
叶姑娘应声下去拿衣服了,尹璁知道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但还是不甘心地在乾德帝怀里蹬蹬脚表示不满,结果乾德帝握住他的脚丫子,对荣华说:“给小公子穿袜子。”
荣华便眯眯笑着蹲在小公子脚边,给小公子穿袜子。这种事情本不应该由他这个太监总管来做的,但这是皇帝的命令,而且他也疼爱小公子,心甘情愿给小公子穿鞋袜。更何况以小公子得宠的程度,别说他一个太监总管,就连乾德帝这个当皇帝的,都给小公子亲手穿过鞋袜。这样一来,他个太监总管卑躬屈膝地给小公子穿鞋袜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尹璁被迫换上新衣服,就被乾德帝打横抱着出了承光殿,塞进了龙辇里。一路上任由他在龙辇里怎么闹,都逃不出乾德帝的手掌心,更别说跑出去了。
今天来接皇后凤驾的外命妇在栖凤宫陪皇后用了午膳,午时就出宫了,留下内命妇、也就是宫妃在栖凤宫陪皇后聊天,跟皇后汇报后宫的近况。
宫妃们齐聚一堂,人数比上次去祝贺胡昭容晋升的还要多,许多不喜到处走动的妃子这次都来了,毕竟这次宴会的主人是名正言顺的六宫之主,跟尹昭仪和胡昭容这些是不一样的。
说起宫中最近的事情,自然少不得提到尹家送进承光殿那位小公子,沐贵妃犯错被废为沐婕妤,胡美人晋升胡昭容等事。
沐婕妤今天并没有来,说是生病了,不能过来拜见皇后。大家也不知道她是真病还是装病,估计不是真的病了,而是不敢出现在众妃面前,省得被冷嘲热讽。不过大家也不在意她来不来,来了可以看她笑话,不来也不会对她们有什么影响。
倒是皇后,听说贵妃被废成了婕妤,还生了病,还仔细地关心了一番,问这是怎么回事。
“本宫不在后宫一段时间,贵妃怎么就变成了婕妤?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不等尹昭仪和胡昭容出声,之前被乾德帝罚了的杨充容就争着说:“可不是嘛,贵妃姐姐管理后宫管理得好好的,却想不通要除掉陛下宠爱的小公子,勾结前太监总管祸乱后宫,还把昭容姐姐打得失去了生育能力,陛下龙颜大怒,就把贵妃姐姐给废了。唉,真是可惜了。”
杨充容这话,看似在为沐氏打抱不平,其实是在暗嘲沐氏的愚蠢,以及提醒皇后尹家送进宫那个小公子是个祸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胆大,居然敢一下子得罪沐家和尹家。偏偏沐婕妤不在场,尹昭仪从她这句话里又找不到把柄回敬她,看她嘚瑟的样子,只好咬牙忍下。
说起来杨充容进宫也有几年时间了,一直不得圣宠,只凭着娘家的势力混得个九嫔末尾的位置,前头压着一个尹昭仪一个胡昭容,都是尹家那派的人,凭借着尹家送进宫那个庶子得宠,让她好不眼红。恨不得把这几人除之而后快,这样后宫里除了皇后,就她最大了。
果然就听皇后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是她逾越了。”然后又关切地询问胡昭容,“那昭容妹妹身体现在如何了?”
胡昭容就笑盈盈地应道:“回皇后娘娘,臣妾身体已无大碍,多谢娘娘关心。”
皇后放心地点点头:“虽然身体好了,也要注意保养,免得落下病根。”
其他暂时还没被皇后关照到的妃子不满地娇嗔道:“皇后娘娘好偏心,只看到昭容充容姐姐,都不关心妹妹们。”
皇后笑道:“好好好,都关心都关心,你们有什么事直接跟本宫说就好了。”
不知是哪个妃子提了一嘴,说乾德帝已经很久不宠幸后宫了,让皇后帮忙劝一劝。然后就有人七嘴八舌地接话,看似不经意地提到了尹家送进宫给乾德帝当男宠那个庶子。说乾德帝把人放在寝殿里专宠,都不来后宫了。
这些妃子无非就是看不惯尹家独占乾德帝的宠爱,想让皇后出面,除掉承光殿里的尹璁,好让她们有机会获宠。没想到皇后听到小公子霸宠的事,却没有什么反应,而是问道:“小公子就是陛下宠爱的那位吗?本宫都还没见过他呢。”
积怨已久的妃子们连忙说道:“就是他,去年昭仪姐姐娘家送进宫来的,今年入冬那会儿突然得了宠,就一直住在陛下的寝殿里,可受宠了。有了他之后,陛下连看姐妹们一眼都不愿意了,娘娘可要为姐妹们做主,劝陛下雨露均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