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一刻钟,远远的看着有人在永和宫门口等着,似是德妃身边的马佳嬷嬷。
她记得这位马佳嬷嬷是德妃身边颇受倚重的老人儿,四爷对她也有几分客气。马佳虽是满族大姓,但分支极多,这位马佳嬷嬷那一支又是最为没落的,到了年纪便由内务府选入宫做了宫女,比德妃娘娘还早入宫两年。似是早年与德妃有些交情,等德妃在宫里逐渐站稳后,她又没出宫婚配,就到了永和宫来服侍。
马佳嬷嬷迎了上来先是行礼才道:“奴婢给雍亲王、年侧福晋请安,二位直接随奴婢进来吧。”
随着马佳嬷嬷进了永和宫,德妃娘娘端坐在主位上,身着宝蓝色缎绣折枝菊花纹袷便袍,手里正拨动着一串小叶紫檀质地的佛珠,见他们来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倒还算温和。
她和四爷先是磕头行礼,又奉上了自己在家准备好的礼物,是一幅菩萨绣像。马佳嬷嬷接了过去,德妃娘娘看了一眼,便让马佳嬷嬷收了起来,赏了她一个镶宝石碧玺花簪,样式十分华贵。
她和四爷落座后,有宫女奉上了茶,一时间都各自品着茶,只是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他们母子二人不说话,她这个新入门的更不敢轻易说话。
最后还是四爷先打破了宁静,道:“额娘近日一切可好?”
德妃放下手里的茶盏道:“托万岁爷的福,一切都好,十四也是个孝顺的,常来陪伴本宫。”似是发觉不妥又补了句:“你好好为万岁爷办差,这儿倒不用常来,你家嫡福晋是个孝敬的,倒是常来。”
只听四爷回道:“孝敬额娘是儿子和福晋的本分。”
母子俩倒是一个比一个客气。
“本宫听说年氏是在湖广一带长大的?”
“回娘娘,妾身之父曾任湖广巡抚,妾身生在武昌长在武昌,几年前家父致仕才随着回京。”
“圣上既把你指给了你家王爷,还是要早日开枝散叶才好,你家嫡福晋是个规矩的,你要仔细学着点,万岁爷最重家宅和睦,切不可随意生事。”
年玉岚恭谨的应道:“妾身谨遵娘娘教诲。”
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德妃便打发他们走了。待出了永和宫,年玉岚才暗暗舒了口气。
永和宫里,德妃轻抚着手上的佛珠,似在想着什么。
“娘娘,离早膳有些时候了,要不要用些汤羹或点心?”
“不用了,你也别忙了,坐下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马佳嬷嬷打发了屋里伺候的,依言在一旁坐下道:“娘娘可是对年侧福晋不喜?”
“不喜倒谈不上,只是她那身子过于单薄,看起来也有些羸弱,怕是今后子嗣困难,老四本就是个子嗣不丰的,哎。说起来还是我们满人女子生下的孩子更壮士些,本宫赐给老四的那个钮祜禄格格,生的那小阿哥你也见过,多壮实的孩子啊。”
“娘娘,身子看起来弱又不是不能生。您忘了当年的良妃娘娘?她那纤弱的模样不也把八阿哥生的好好的吗?”
提起良妃,德妃不禁有些感叹:“良妃走了也快有两年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说起来,当年她也算风光过,宫里不乏出身低微的女人,但出身辛者库那种地方能得妃位的仅她一人。她一生谨小慎微,可惜生的儿子却是个心大的。”
马佳嬷嬷回忆起那个美丽单薄的女人,也有些惋惜。这宫里自然不乏容貌姣好的女子,可那个女人的美貌却是绝无仅有。
当时的宫人都知晓辛者库有个美貌的卫姓女子,宫中虽是严禁宫女太监对食儿的,可禁不住那些胆子大的,宫中一些有权势的太监不乏垂涎卫氏美貌者。
当时她们这群宫女还为卫氏惋惜过,她怕是难逃那些太监的手掌,可谁知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卫氏成了万岁爷的女人,那些太监只能偃旗息鼓。毕竟,玩儿一个辛者库的奴婢算不得什么,可是敢惦念皇帝的女人,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这最有福气的可不还是娘娘?身边有两个阿哥傍身不说,四爷已经得封亲王,十四爷又最得圣上宠爱,您的好日子可还在后头呢。”
“你啊,就会哄着本宫。可惜本宫这俩儿子不能团结一心,小十四打小在我身边养着,平日里也总弄些小玩意逗我开心,当真是个孝顺孩子。老四毕竟是别人养大的,都说生恩不及养恩,更何况那位的出身比我高贵的多,他怕是更希望那位才是亲额娘吧?”
“娘娘,那位已经走了多年了,现在只有您是四爷的额娘,您只要多关怀着点儿,四爷肯定和您是一心的。”
“嬷嬷也觉得本宫偏心可老四已经封有了亲王之位,十四还仅仅是个贝勒,还有他那性子,当时敢违抗万岁爷护着老八,实在是让本宫担心,难免会多挂念他。”
“娘娘也是不易啊。”除这句,马佳嬷嬷却是不好再说什么,尽管她和德妃交情深厚,可说一个母亲偏心,尤其是在她本人不觉得的情况下,说也是白说。
回到雍亲王府,四爷便去了书房,她还得去见福晋。
到荣秋院时,福晋身边的李嬷嬷正在院门口迎着。
说起来这位李嬷嬷,年玉岚还是有些印象的,因这位李嬷嬷是福晋带来的,又是福晋的奶嬷嬷,地位自然是不一般,福晋平日里多潜心礼佛,就把许多事交给她管,只是这李嬷嬷见识短浅了些,做事也有些小家子气,府里的丫鬟婆子私下对她都不待见,只是因着她是福晋的人,没人敢说什么。
随着李嬷嬷进去,看着这一屋子的女人,她不禁有些恍惚,看到福晋正看着她,才缓过神来,只是福晋那眼神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她走上前福下身道:“妾身年氏给福晋请安。”
“年侧福晋请起吧,倒难为你一大早上去完宫里谢恩,还要到我这儿来。”
年玉岚恭敬的回道:“这都是妾身应当做的”
福晋点了点头,又从腕上褪下了个赤金雕刻石榴花的镯子放在她手上,道:“这个是汗阿玛把我指给王爷时候赏赐的物件,石榴象征多子,寓意极好。年侧福晋这容貌连我看了都喜欢,说不得很快咱们雍亲王府就要添个小阿哥或小格格了,年侧福晋可别辜负了我的期盼,先坐下吧。”
她被小满扶着她在左侧第一个位子坐下,对面坐着的是侧福晋李氏,说来那一世她和李氏倒是有些同病相怜,都生育了一女三男却都没保住。
有些奇怪的是,这一世弘晖保住了,李氏生的弘昐和弘昀却还是和那一世一样早早夭折,李氏现在剩下的孩子只有弘时和二格格了。
福晋又说了些大家要和睦相处,多为爷开枝散叶之类的话,便让散了。
等她和李氏先起身,其他人才一起起身告退,出了荣秋院,她和李氏道了别,宋氏、耿氏、钮祜禄氏和些个没有名分的又向她问了安才走。
看着眼前谦卑的耿氏和钮祜禄氏,谁能想到这两位格格会是笑到最后的人?尤其钮祜禄氏,论样貌、出身她连耿氏都不如,最后却成了大清的皇太后,可这一世有弘晖活着,未来的一切都还是未定数。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只觉得腿都要断了。到内室先脱下花盆底鞋,褪下棉袜看到自己的脚踝果然有些浮肿了,小满给她捶着腿,又有个脸圆的侍女端了热水来。
不得不说,这花盆底鞋的设计实在是有些反人类,比后世的高跟鞋难穿许多不说,在她看来也真的不怎么好看。
她在家时多是汉人的打扮,因年家本就是汉人,满人入关后在衣着发饰方面奉行的是“男从女不从”,因此民间和汉军旗许多女人都还保留着汉人的打扮,后来甚至满军旗的女子也有效仿。
泡完脚换了新的棉袜和平底绣鞋,她才去用了午膳,还打算着下午把院子里侍候的人都见一见。
或许是因她晚了三年入府,在她院里伺候的人和那一世已经完全不同了,这事倒是颇为麻烦,得花些时日才能知道她们各自的人品能力如何,刚才那个端水的侍女倒是有些机灵。
用完膳她本只打算小憩一会儿,谁成想,再睁开眼时屋里已经黑了,隔着床幔能隐约看到屋里的烛光,应是小满怕她怕黑点上的。拉开床幔正要下床,却看到贵妃榻上正躺着看书的人,不是四爷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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