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里,连绵不绝的喵喵喵还在回响。
就连最外围的检测台里，人鱼士兵们也纷纷围在了通讯器边，享受大脑中一波又一波的安抚。
受影响最大的是军医院里那些被虫族的毒液感染到的人鱼伤员。
文森刚好在这里看望科特上尉,受伤最重昏迷不醒的科特上尉竟然悠悠醒转了。
他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鱼尾一摆,朝路克斯和阮辰所在的指挥室里赶去。
但到了半路，通讯器内忽然传出一阵嘈杂声。
“喵喵喵嗷嗷，喵喵……喵嗷嗷嗷——！”
柔和绵软的喵喵声断在一道短促的惨呼里,所有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文森心里一惊。
军医院和指挥室隔着几乎大半个X基地,等他赶到了，发现没有像他想象那样。
路克斯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阮辰,后者似乎很满意刚刚那一番所作所为,香甜地吧唧了一下嘴：“咪呜……”
文森松了一口气：“路克斯……刚才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把这小疯子弄睡着了,路克斯对他做出噤声的手势,将阮辰轻轻放在沙发上，示意文森和他出去谈话。
关上门,文森把刚才自己的感受和军医院里伤患们的反应全都告诉了他。
“科特上尉已经清醒过来了,这实在是太神奇了。”文森很激动,“我猜想，软软的歌声应该能对虫族造成的精神力污染有很好的治愈作用。”
见路克斯没说话，他继续道：“我在想，如果可以……能不能让软软再去单独给伤患们唱唱歌？看看会不会有效果。”
路克斯沉思：“他刚才是吃了果子以后耍酒疯,等他醒了再问他的意见。”
文森：“那也是。
想到刚刚看见的情形，他奇怪：“咦，软软难道没有出现第二次人鱼体征吗？我听见他叫,还以为你在给他注入精神素。”
路克斯沉默几秒：“没有,他身上我检查了一遍,只有第一次出现的鳃，别的什么都没有。”
刚才他听到歌声有点失控，不过没有第一次见面那么严重，毕竟体会过跟阮辰精神交融的愉悦，这种开胃小菜的程度已经不足以让他受到这么严重的影响了。
那声惨叫纯粹是阮辰闹脾气，不想把通讯器还给他才叫出来的。
吃了果子却没反应，这情况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文森挠头：“再观察几天，可能果子吃多了，要多消化一段时间。”
“嗯。”
商量完，路克斯准备把阮辰抱回房间。
他一转身，文森看见他后面头发上竖起来的蝴蝶结小揪揪。
文森难以置信，随后表情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那个……”他还是没忍住拍了拍路克斯。
路克斯：“？”
“你，你照照镜子，你后面……”文森隐晦地指了指，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表情。
路克斯疑惑地对着镜子回头。
背后还有一个被他遗漏的揪揪，随着水流在他头顶摇摇晃晃，是阮辰刚刚在他头发上留下的杰作。
路克斯：“……”
-
阮辰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了高中，正好是周一校长讲话的时候。
不仅如此，他还冲到主席台上，一把将麦克风抢了过来。
接着，他在全校同学的目光中扯着嗓子唱了一首《葫芦娃》。
就在他唱得正爽快的时候，旁边站着的校长陡然朝他冲了过来——
到他面前，校长的头发迅速拉长，眼睁睁变成了某个金色人鱼的脸，对他说：“软软，这个不可以玩。”
“喵喵喵喵！（啊啊啊啊！）”阮辰尖叫着在床上胡乱扑腾，睁开眼坐起来。
好半天过去，他瞪圆眼睛，看着面前熟悉的房间。
“叮”地一声，光脑从他手腕处弹了出来。
半透明的屏幕展开。
阮辰望过去，一长串未读消息疯狂刷屏。
【休斯顿：阮，你好可爱，我快笑疯了，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阮。】
【休斯顿：阮，你醒了一定要挺住。】
【休斯顿：没关系的，醉了都是这样，很正常。】
阮辰：“？”
醉了？
谁醉了？
昨天的某些回忆片段断断续续从他脑子里浮现。
他拿罐头把果子撬开喝完了。
后面……后面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不是在路克斯的指挥室沙发上吗？
怎么回到房间来了？？
【有人鱼了你哦，快来看看吧~】
又是一条熟悉的消息提示。
阮辰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对劲，但好奇心还是让他说服自己点了进去。
【路克斯·多瑞安：软软，以前没看出来，还是个歌手。[视频]】
阮辰的手指在视频上面停顿了一下，他先翻了翻下面的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喝多了吗？】
【前排问问，这歌唱的是什么意思呀？[期待]】
【呜呜呜一点都不好听，我也就听了一百多遍吧。】
【？？怎么只有十几秒！】
【曝光他！！再多来一点不够啊QAQ】
【剩下的肯定是路克斯上将偷偷珍藏了，莫名羡慕[星星眼]】
【希望软软清醒之后这个视频还能存活。[祈祷]】
【等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拿的应该是通讯器吧？还是总控制台上的那种通讯器……这玩意我们电台也有，播放的时候整层楼都能听见。】
【希望软软没事。[祈祷]】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每个字都能看懂，合起来却什么也不明白。
阮辰万脸茫然，抖着手点开了视频文件。
刚一加载出来，画面里那张熟悉的脸就差点让他眼前一黑。
只见视频里的人双脚踩在桌上，手握一支顶端带了小圆球的细棒，姿势豪迈。
随后，视频中的声音传出——
“上天他比天更高，下海他比还更大——”
还好，没真唱葫芦娃。
阮辰木着脸松了一口气。
没等一秒，歌曲的调调突然一转。
“智斗妖魔降鬼怪，他的名字就是……”
像是想不起来词了，画面里的人面上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没等阮辰按下关闭，视频中的他就倏地眼睛一亮，重新举起话筒：“就是葫芦娃！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阮辰：“。”
原来的歌词是什么来着？
这肯定是假的，一定是臭金鱼合成的假视频故意害我。
阮辰绷不住了。
他的脸慢慢变热，不到几个呼吸间，红色迅速从双颊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根。
这特么真的是我？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隐约还有某条人鱼的轻笑和一声“软软”，彻底坐实了视频主角的身份。
阮辰抬起手，捂住脸，直挺挺地重新倒回了床上，突然失去了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
啊啊啊啊！
几秒后，阮辰抱着脑袋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在路克斯的贝壳床上尴尬得扭成一团，拿脑袋疯狂砸床。
他昨天在干什么？！
为什么路克斯要录下来，还发到网上让那么多鱼看见！
不对。
没关系。
阮辰涨红着脸，忽然停住。
他刚刚看见了一条问这首歌是什么意思的评论。
除了他和有翻译器的几位人鱼之外，其他人鱼并不能听懂他在唱什么。
他们听起来估计和听老外唱歌差不多。
最多就是……他唱歌的姿势有那么一点……
不雅。
不小心又碰到光脑，视频再度播放。
阮辰浑身一震，手忙脚乱地飞快按了退出，速度之快，就连他跟人对线时也没有过。
退出视频的同一时间，房间外似乎传来了一点动静。
阮辰二话不说收起光脑，把被子一掀，就地躺平，阖眼，放平呼吸，安详。
“还没醒。”
“你先过去吧，我等他醒。”
“好。”
是路克斯和文森。
阮辰听见房门关闭，周围的水流发出响动，最后，路克斯停在了床边。
阮辰的心悬到嗓子眼。
别等我醒了，我是不会醒的。
路克斯垂眸看着床上的人明显浮现出红晕的脸，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半天都没再听见动静，阮辰心里正疑惑。
他想眯起眼睛瞅一眼什么情况，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道光脑打开的响动。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些醉后的口齿不清，传入他的耳朵里——
“软软是……喵克斯的小宝贝。”
阮辰：“？！”
什么东西？？？？
像是还觉得刺激不够大，路克斯又把声音调到了满格，甚至直接将光脑放在阮辰耳边。
软糯的话语不断重复：“软软是喵克斯的小宝贝，软软是……”
被子底下，阮辰捏紧了小拳头。
路克斯有些惊讶：“这样还不醒吗？”
听到这，阮辰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嚯”地睁开双眼，跟路克斯那对带着笑意的金眸子对上。
半秒后，他扑上去：“臭金鱼，给我删掉啊啊啊！！”
老子跟你拼了！
人鱼轻松就将他的两只手爪攥在了手心里，阮辰整个人都被他箍进怀中。
挣扎不了，他怒了，喵嗷一口低头咬在了路克斯的手指上。
这次阮辰长了教训，特意避开了鳞片。
谁知道人鱼跟不疼不痒一样，还在他发顶低笑：“软软，昨天的事还记得吗？”
“……”阮辰脖子都是红的。
本来他没想起多少，可随着这些提示，昨天做的那些事一件一件重新回忆了起来。
他被路克斯带去检查身体，又被哄着玩什么输了亲一下，赢了也亲一下的狗屁游戏。
最后是他自己……抢了指挥室的通讯器，把它当麦克风，唱了几首儿歌，从哪吒唱到葫芦娃，黑猫警长也没被他放过。
偏偏路克斯还是戴了翻译器的。
阮辰狠狠闭了闭眼，心想要不跟这人鱼同归于尽算了。
“怎么这么生气？”路克斯把手抽出来的时候，上面已经多了一排清晰整齐的牙印。
装，接着装。
阮辰怒视他：“你为什么……”
他顿了顿，又不太好意思问让人羞耻的游戏。
只能改口：“你为什么要把我醉了的录象发到网上？”
眼眶通红，脸上写满了生气，生气里还夹杂着委屈，委屈中又透露出一抹羞耻。
偏偏他还打不过这人鱼，无可奈何。
路克斯一本正经道：“因为软软唱得很好听。”
阮辰：“？”
阮辰：“……”
我信你个鬼，你就是想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真的。”路克斯莞尔，“我回来就是想找软软商量这件事。”
阮辰皱起眉头：“什么？”
路克斯斟酌语句道：“上次首战失利，有十几名人鱼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
阮辰脸上写满了“我要看看你怎么编，编得我不满意你就完了”。
路克斯：“我想请你去军医院给伤患们唱歌。”
阮辰：“？？？”
你嫌我昨天还不够丢鱼？
路克斯赶紧解释：“你的声音对我们来说有点特别，你还记得我们精神交融的时候吗？”
突然提这个干嘛……
阮辰埋下脑袋：“记得啊。”
那种感觉简直爽到原地起飞，即使过去这么久，阮辰依旧能清晰地记起来。
“昨天我们发现，你的精神力可以通过歌声安抚别的人鱼。”路克斯轻声说，“对被虫族感染过的伤患效果尤其好。”
阮辰愣了。
看他脸上的怒意消退，路克斯接着道：“昨天你唱完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的科特上尉已经成功清醒过来了，现在状况比之前好了很多。”
“所以……”路克斯握住阮辰的小手爪，“软软，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阮辰抬眼，人鱼低垂着望向他的眼眸里满是期冀。
是让人难以拒绝的眼神。
“……”阮辰被他盯得耳朵根子都麻了。
他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那就唱呗。”
路克斯眉眼弯起：“好。我先替那些伤患们谢谢软软。”
阮辰抿着嘴：“……不客气。”
他怎么就答应了？
算了。
唱个歌而已。
反正没有翻译器，那些人鱼也不知道他在唱什么，随便吼两嗓子就能帮伤患恢复身体，这么划算的买卖不干白不干。
突然，阮辰想起什么，抬头扯住路克斯的衣摆：“我有一个要求。”
路克斯眨眼：“你说。”
阮辰竖起眉毛，板着一张小脸严肃道：“除了那两段视频，你还偷偷录了哪些？”
路克斯：“……”
他的这只人类，鬼精鬼精的。
在房间里把路克斯的光脑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全部检查完毕，确认没有任何有损他形象的视频遗漏之后，阮辰被他牵着爪爪领到了X基地的军医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一路上总感觉到人鱼在偷看自己。
是带着感激和喜爱的目光。
军医院里。
真的如同路克斯所说，最大的房间内安置着十几位伤员。
有几位伤势尤其严重，隔着包扎，阮辰都能一眼看见他们断裂的伤口处有黑气向上蔓延。
人鱼伤员们看见他来了，纷纷从病床上撑起身体坐起来。
阮辰面对十几双满含期待的眼眸，握着扬声器的小手爪紧了紧。
他不确定地回头望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路克斯。
金色人鱼朝他微微一笑，鼓励地颔首。
莫名的，他耳边又回荡起那一句“软软是喵克斯的小宝贝。”
脸有点红，阮辰重新面对伤员们。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首新歌。
阮辰气沉丹田，张口道：“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瞎几……”
“……”
“海鸥听了……展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