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对局与墓园

1993年12月20日,周一,第18期名人战决赛第1局正式打响。

“千原老师,好了吗?”

目黑青砚台1203室,3人等候在客厅,都是曰本棋院的工作人员,其中的白织秘书冲着紧闭的门喊道。

几秒之后,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千原浩志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玄青色的和服,几乎看不见花纹等装饰。

啪!

白织秘书轻击双掌,笑着说道:

“千原老师,很适合你呢!”

千原浩志说了一声“谢谢”,收拾了下自己的物品,对几人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今天的比赛地点位于东京的全日空饭店,距离目黑区并不远,大约花了半个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千原浩志下车,饭店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既有棋迷,也有记者。

在保安等人的护送下,他得以顺利地进入饭店。

“人真多啊!”冲进饭店大厅后,千原浩志不由地感叹道。

一旁的白织秘书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名人可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头衔,在棋界的地位非比寻常,再加上您是对局一方,能引起这样的关注也不算意外。”

千原浩志点了点头,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问道:

“小林前辈已经过来了吗?”

白织秘书朝身边的人低声问了一句,随后朝他回答道:

“十分钟前就已经抵达了。”

千原浩志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8点半:

“那带我去对局室吧。”

不过,一分钟后,当他来到对局室时,并没有看见今天的对手,反而看到了藤泽秀行!

他坐在棋桌旁边的方桌边,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正在浏览手上的报纸。

“藤泽老师,千原老师到了”他身边的青年低声提醒道。

藤泽秀行这才抬起头,一边摘下眼镜,一边站了起来:

“千原,你来了!”

千原浩志迎了上去,好奇道:

“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藤泽秀行哈哈笑道:

“你看了这场面还不明白吗?”

他指了指身后的方桌,那是裁判和记录员所用的桌子,横亘在棋桌旁边。

千原浩志看向他身后,一男一女,显然只能是记录员,于是颔首道: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藤泽秀行拍了拍他的肩膀:

“报名这个位置的人还真是不少,也多亏我死皮赖脸,这才拿下!

“怎么样,千原,感觉如何?”

“嗯,很不错。”千原浩志作出回答,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小林,又问了一句。

藤泽秀行随口说道:

“小林嘛,正在休息室里,怎么,赛前有话想说?”

千原浩志摇了摇头。

“你啊,”藤泽秀行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叹息道,“年轻人就应该多些激情,你这暮气沉沉的,简直比我这老头子还老头子!”

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他了,千原浩志熟练地应付过去。

“对了,”藤泽秀行朝他说道,“李昌民那小子也过来了,应该已经在附近找了一个房间。”

千原浩志倒不意外:

若是他碰到这种比赛,同样不会无动于衷。

几分钟后,小林光一终于来到对局室。

几人招呼之后,时间也已经到了8点45分,两名棋手坐在了棋桌两边。

电视直播即将开始,藤泽秀行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对面的小林光一突然开口道:

“千原君,今天的这场对局,请务必全力以赴!”

听到这句略显严肃的话,千原浩志郑重道:

“当然,每一场对局我都会全力以赴!”

小林光一明显停顿了一下,这才说道:

“希望如此。”

千原浩志有些奇怪。

而小林光一则不由地想到上次对方在韩国的最后一场对局:

中盘的那个失误,在他这种级别的棋手中,着实有些不应该。

8点50分,摄像机开启。

8点55分,藤泽秀行站了起来,开始进行例行程序。

与此同时,东京的一处墓园内。

一个中年人坐在一块墓碑前,斟了一杯酒,放在祭台前,而旁边还摆了一些点心。

天高云淡,冷风已经有些刺骨,而他却坐在碑前久久无言。

十分钟后,他才发出声音,先是叹了口气,之后才说道:

“师父,时间真快啊,这已经是你离开后的第21个年头了。你可不要怪弟子不能经常来看你,我毕竟住在韩国,不如在东京方便

“你也别怪吴师兄和桥本师兄,他们的年纪都大了,尤其是桥本师兄,听说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看过您之后,我再去看看他的情况

“我之前和您说过我的那位弟子,现在和他下,我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今年他已经拿到韩国国内的12个头衔,我只剩下最后4个头衔了,估计到了明年,大概会一个不剩吧。您说,这么优秀的弟子,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对了,应该还没人和您说过吧?今年不,应该是去年下半年,曰本出现了一个天才棋手,名叫千原浩志。他的天才,您绝对想不到,出来时就是顶尖棋手的水平,这么说也不准确,他比现今的顶尖棋手,棋力还要高一截,今天就有他的比赛,是曰本国内的名人战”

说着说着,曹熏哲突然沉默,良久之后,又是一声叹息:

“我对不起您,如果不是我的缘故,您肯定能见证到现在”

他端起酒杯,晶莹的酒液如同一条丝线,浇在了墓碑前的石龟上。

他的师父是曰本的围棋名宿濑越宪作,1972年,在他回国服役一年后,自杀而亡。

尽管也有说其师是受到好友川端康成自杀的影响,但曹熏哲明白,自己同样是其中一根分量不轻的稻草。

因此,这二十几年来,每当想到师父的时候,他的心都会被愧疚充斥。

风势变得大了一些,墓园里人影寥寥,光秃秃的树枝、冰冷的石头,都是灰色调,显得异常寂寞。

曹熏哲又倒了一杯酒,随后仰身靠在石碑上,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

“对于千原浩志的对局,您应该很感兴趣吧?真希望您能活到现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