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出了吴家的院子,都还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吴姥姥近乎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吴春香,你给老娘回来,回来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早知道老娘就不该生你养你,当年就该直接把你淹死在血盆子里,把你扔到山上喂野狗的你给老娘回来,啊”
叫着叫着,可能身体再次承受不住了,又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还夹在着吴家众人的哭喊声,“娘,你怎么了”
“娘你别吓我们啊”
“还是让阿东兄弟几个去请个大夫来吧,这要是万一”
和吴姥姥哪怕已是痛苦至极,依然不忘咬牙切齿诅咒李舅母和李月的声音,“我、我便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那个不孝顺的东西等她女儿当一辈子的老姑娘,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才真是、真是现了我的眼”
李舅母本来听得吴姥姥又不好了,还本能顿了一下脚的,那到底是亲娘,万一,谁知道就听得吴姥姥都那样了,还不忘诅咒她和她的女儿,这下还有什么可心软的?
红着眼睛吩咐了李昌一句:“阿昌,你去把你妹妹的包袱带上,一分一毫都不要留给他们,也省得他们拿了你妹妹的东西,将来万一再败坏你妹妹的名声!”
也不要李氏扶了,自李氏手里抽回手臂,便大步往前跑起来,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李氏急得直跺脚,“大嫂你慢点儿,等等我们呀阿昌阿月小巍快跟上”,一面拔腿要追李舅母去。
陆薇薇却道:“娘,让舅母一个人静一静吧,这会儿她最需要的,肯定就是安静了。表哥,你去拿表姐的包袱,拿好了来追我们,我和娘先带了表姐走,也不能离舅母太远了,省得不安全,你记得拿了包袱,再想法子弄个火把,免得待会儿摔跤。”
李昌忙都应了,“那我娘和姑母,还有你表姐就先交给小巍你了。”
陆薇薇方带着李氏和李月,追李舅母去了。
所幸摸黑走了不一会儿,娘儿三个就隐隐听见前面传来李舅母的哭声了,今儿最难过最痛苦的,当数她了,一个人身处黑暗中,再不用有任何的顾忌,哪里还忍得住不哭?
引得李月也无声抽泣起来。
陆薇薇反倒松了一口气,低声与李氏道:“娘别急,舅母能哭一场是好事,哭过了,到家后就能好起来了。表姐你也是,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天亮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的大好日子,也管保在后头。”
李月闻言,今儿最难过最痛苦的是李舅母,最委屈最害怕的,则是她了,同样也是再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姑妈、小巍,我今儿真的是好气也好怕,幸好你们都及时赶到了,大哥也及时赶到了,不然呜呜呜”
李氏忙拥了她,柔声道:“好孩子,别气也别怕了,都过去了,啊,等你爹回来,饶不了他们我们阿月这么好的姑娘,将来也一定会过得比他们所有人都好十倍、百倍,把他们的脸扇肿!”
李月没再说话,只哭得更大声了。
唬得拿了包袱,举了火把终于追了上来的李昌还没跑近,已急道:“姑妈,妹妹怎样哭成这样儿,又出什么事了吗?我娘呢?”
陆薇薇忙迎上他,小声道:“是我鼓励表姐哭出来的,舅母在前边儿也在哭,没事的,能发泄出来反倒是好事表哥先别说话了,回头有的是机会慢慢儿说。”
李昌闻言,稍稍松气之余,只能把已到嘴边的痛骂吴家众人的话都咽了回去,默默把手里的火把一分为二,一个给了陆薇薇,一个则自己举着,往前给李舅母照亮去了。
如此一路压抑的回了家,因已痛哭过一场,李舅母和李月的情绪果然都平静了不少。
王妈与家里另一个帮佣朱嫂子都已等得很着急了,好容易等到一行人回来,二人忙迎出大门关切问道:“太太、姑奶奶,亲家老太太怎么样了,没事儿吧”
本以为娘儿几个都回来了,肯定是吴姥姥有惊无险,可见李舅母与李月的眼睛都又红又肿,又有些拿不准吴姥姥到底有没有事了。
王妈只得问李氏,“姑奶奶,大家伙儿可都吃了饭没?三少爷已经睡了,灶里火还没熄,要不我和她朱嫂子给大家伙儿煮碗面去吧?”
李氏气都气饱了,根本不饿,不过想到李昌和陆薇薇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便是李月和李舅母,也该照样吃照样睡,不能饿坏了自己,白如那些龌龊的人的意才是。
遂点头,“好啊,你们这就去给大家伙儿煮面吧,再多烧些热水,待会儿好洗澡。”
王妈与朱嫂子忙答应着去了。
李氏方让李昌和陆薇薇扶了李舅母,自己则半抱着李月,一家人进了屋里。
一刻钟后,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面条送进了堂屋里。
李舅母与李月虽都苍白着脸,没有胃口,架不住李氏会劝人,“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吃好睡好,把身体养好才是。其实说穿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咱们家阿月什么条件,又人人都知道姑血不还家,今日的事吴家村的人心里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回头名声难听的只会是他们,我们可是受害者,有什么可心虚的?等明年阿昌和小巍考上了秀才,我们阿月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昌也帮腔,“是啊娘、妹妹,我们决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到底还是举起筷子,慢慢儿吃起面来。
陆薇薇看在眼里,放心不少,快速吃完面,便去了灶房寻王妈,“王妈,之前让您送一些吃的和一块布去澈表哥家,您都送去了吗?送去了就好,那您送去时,澈表哥怎么样?”
王妈笑道:“我去时澈少爷瞧着精神还不错,正争着要帮根三太太劈柴呢,一开始也不肯要我送去的吃食和布,我只好把东西放下就赶紧跑了。跑远了根三太太才追出门,让我回来谢谢太太和大少爷、表少爷。”
陆薇薇皱眉道:“澈表哥手臂都伤成那样了,怎么能劈柴?真是把大夫的话当耳旁风,等我明儿再好生说说他吧。谢谢王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