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从缝隙中漏出一个眼睛偷偷打量身前的男子,见他一身绿色的衣裳,是上好的丝绸所致,最主要是那张脸,一看便是从小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她迟疑的点点头,又拼命大喊:“不不不不,我不是沈府的大小姐,妹妹,我不是沈府大小姐,我不是你姐姐,求求你别再打我了,别再给我吃馊饭了,我错了!”
沈倩傻了是很多人都知晓的事情,此时此刻,就算傻子也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沈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看着沈倩,沈婵的则悲鸣一声,解释道:“女儿没有,爹爹!唐公子,您要相信我啊。”大夫人此时也过来一起为沈婵辩解,终于沈婵哭的上气不接下去,悲愤交加的晕死过去了。
唐子渊再次拦住沈老爷伸出的巴掌,从沈倩身上收回目光,看着沈老爷说道:“沈老爷的家事,我不想管,但是我见这小姑娘甚是可怜,我和她说说话,沈老爷可否?”
沈老爷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于是唐子渊蹲下身看着沈倩,曾经他也有听闻过沈倩,那时候沈倩和朋友有婚约,于是他只是知道朋友有一位名动全城的未婚妻,而他也只是和沈倩在宴会上交谈过几句而已。
如今沈倩落魄成这个样子,唐子渊掏了半天都没有掏出一块糕点,看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就是给了钱她也守不住,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他的东西,旁人也不敢拿着,将玉佩递给沈倩,见沈倩瑟瑟发抖的不敢接,他便将玉佩塞进了沈倩的怀里,看着沈倩的眼睛,他轻和的说道:“如果你能出来的话,就来找我,我是唐少主唐子渊。”
直到唐子渊和众人都出了门,沈倩也只是拿着玉佩没有抬头。
直到唐子渊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沈倩才将手里的玉佩放在眼前查看,玉是冰糯的,摸在手里冰冰凉凉,上面雕刻着高山流水的景,沈倩抿着嘴唇,刚才那副痴傻恐惧样子已经消失不见,将玉佩藏进怀里,这事她的保命符。她弓着背,艰难的从杂草的地上站起来,坐到夕阳洒在院子里的一角,抱着双膝等着晚上送来的饭。
饭是馊的,是现任夫人特意吩咐的,而且一天只有一顿,没法不吃,因为有丫鬟看着。
沈倩的母亲去世三年,她若是不装的痴傻,也活不到三年,当年母亲逝世后,李家马上和她退婚,无依无靠,所以她要是不傻,就得死。
她眸子里含着恨意,沈倩牙齿咬住自己的胳膊,直到在手臂上留下一个深刻的牙印才松了口。
不知是沈婵那头闹得狠,还是唐子渊给沈老爷说了什么话,总之到了夜里,出奇的还没有人找沈倩麻烦。
就连应该给沈倩送饭的小丫鬟也没有过来,沈倩肚子空空如也,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道道疤痕,有些疤痕是上了年岁的,已经在表面上发黑,一时半会是消不掉的。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沈倩跑到门外,便看到一个油纸包被人扔在地上,然后小破院子的门却是紧闭着的。
将油纸包从地上捡起来,她便看到了里面的包子,沈倩是万万不信沈府还能有好人给自己送包子,但是不吃又实在饿得慌,于是她拿着包子从院子里偷偷溜了出去。
看后门的小伙子养了一条老大的狗,经常让原主沈倩饿极了想出门的时候追着她咬,于是这回她将肉包子给了狗一半,大狗果然迫不及待的吃了下去,沈倩躲藏在草丛后面,忍着蚊虫叮咬,等了两盏茶的时间,见大狗安然无事,才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吃完后她将油纸扔进了沈府喝水的井里。
肚子里有了食,她便在这个破落的小院子里默默的蹲着,这是原主人的习惯,因为在盛夏中,屋子里要比院子更加潮湿,炎热。
沈倩其实不咋疯,甚至在人后是一个完全的正常人,只是无依无靠,又被打怕了,所以对着外人,她瑟瑟发抖的发傻,被人害了即便解释也没有相信,于是她便暗暗的恨着,想着活着总能为自己和母亲报仇。
沈府是不肯放她出去,生病也不肯给她养病,她一个较弱乖巧的大小姐,如今翻盘更是难上加难。
这回她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看着天空上闪烁的繁星,说道:“你走吧,你的仇我给你报。”
夏日里平白无故的刮起一阵大风,沈倩的衣袍被卷起,半晌,风停了,沈倩将院子里树叶收集成了一堆,用打火石将树叶点燃,橘色的火光照亮着她因为营养不良,苍白又肮脏的脸,以及她的瘦弱的躯干。
长乐回到三皇子府中,看着坐在榻上自己与自己对弈的三皇子说道:“主子,送到了。”
三皇子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手拿着棋子,一手放在膝盖上,对着长乐说道:“辛苦你了,她吃了吗?”
长乐回道:“回主子的话,沈府大小姐给狗吃过后,自己才吃的。”
唐子渊垂下眼帘,转过身继续下棋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这几日注意一下沈府的动静。”
长乐拱手道:“是。”便站在了门外。
第二天一早,沈沈老爷和大夫人便命人将沈倩押进了正厅,沈倩许久没有光明正大的走出破落的小院子,此时跪在软和的地毯上并不觉得膝盖疼。
大夫人一身红色的衣袍,斥责沈倩道:“你痴痴傻傻在沈府,你父亲给你找了一个安生的地方待着,你不仅不感激,怎么还将去看望你的婵儿的脸划破了,你一个女儿家家怎么这么恶毒!”
沈倩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手却摸了空,她摸了摸自己脸,于是无视沈老爷和大夫人站起身慢慢踱步,在屋里找镜子回道:“我母亲去世三年,你一个妾室抬为的正房,对原配夫人的女儿如此这般,反而还振振有词,难道你要说让我食馊饭。”她将那麻布一般的衣服抖了抖说道:“穿这样的衣裳,是我父亲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