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大楼顶部,高高的半环形办公室悬于空中,巨大的落地窗澄澈透明,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天空。
造梦者舒适地坐在高档皮椅中,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瓶,玻璃瓶内有某种半透明的物质在缓慢地流淌着。
他慢条斯理地将瓶子拧开。
紧接着,他的下颌拉长,嘴唇被拉开到了一种近乎可怖的地步,猩红的长舌头从他的口腔中探出,粘腻的粘液从布满坑洼凸点的舌面上滴落下来,那根长长的舌头探入窄窄的瓶口,将那种半透明的流体卷到嘴里。
造梦者微微眯起双眼,露出一副极其陶醉的姿态。
绝望下酝酿出来的人类灵魂真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啊。
想到自己逐渐充沛的库存,造梦者脸上的笑意缓缓加深,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背后的窗户上传来咄咄的叩击声。
造梦者一愣。
等等,他这是顶层啊。
造梦者皱起眉头,扭头向着背后看去。
身材修长的青年站在窗户之外,高空的冷风卷过他的衣襟,吹起他的下摆,身后是灼热的日光,为他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边,青年俯下身,唇边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好似只是敲了敲邻居家的门似的:“早上好”
下一秒,镰刀巨大的虚影在半空中浮现,锋利的刀刃上反射着太阳冰冷澄澈的弧光,犹如一泓没有质量的清泉。
青年手中的镰刀裹挟着万钧之力,撕裂空气,划破日光,尖锐的锋刃猛地与空中某种无形的存在相撞,骤然荡开的震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那层外在的屏障仿佛薄纸一般被划开扯碎,镰刀的尖端穿过稀薄的空气,抵上了玻璃的外层
“喀拉”
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响起,蜘蛛网般的裂纹密密麻麻地遍布于其上,骤然蔓延开来。
造梦者瞪大双眼,瞳孔深处倒映着镰刀锋利的刃尖,在那瞬间,毛骨悚然的恐慌感从他的脚底骤然升起,曾经被遗忘许久的记忆毫无预兆地骤然在脑海中涌现流水般冰冷的锋芒,划过脖颈间的凉意,身体中力量被吞噬的恐慌感混杂成汹涌的洪水,毫无预兆地猛烈扑来,将他瞬间淹没。
他本能地向后倒去。
在造梦者闪开的瞬间,那厚厚的特质玻璃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狂风裹挟着玻璃的碎屑猛地涌入到宽大的办公室内,镰刀的刀锋率先破开无数碎裂的玻璃层,重重地从半空中切割下来。
“刺啦”
造梦者刚才坐着的高档皮椅被从上到下骤然划裂开来,哐当一声倒在了地面之上,就连椅子下的厚重地毯也瞬间四分五裂,其下的大理石地面也裂开细细密密的网状纹路。
椅子背后的桌子也同样被劈砍倒,电脑发出滋滋的声响,爆发出无数的电火花。
叶迦不紧不慢地收回镰刀,脚下跨出一步,踩在了布满碎玻璃的地面之上。
狂风在他的身后呼啸着,碎玻璃被卷到半空中,晶莹的碎片无声地向下落去,在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这次没有预约。”
造梦者此刻已经从刚才的惊骇中缓过神来,他远远地站在距离叶迦数步之遥的地方,面容阴沉,那巨大猩红的长舌还没有被收回口腔,此刻正耷拉在外,缓缓地向下滴落着腥臭粘腻的液体:“ace!”
他的声音略显含混,嗓音深处带着一丝隐约的恶毒之意。
造梦者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西装,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怎么?你想通了?”造梦者微微眯起双眼,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平静而斯,但是那抹恶意却被深藏在看似彬彬有礼的表面之下:“看来你决定忽视那群可怜虫,让自己的手被那群无辜者的鲜血弄脏吗?恭喜,看来你现在终于找到了能在这个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方式。”
说着,他抬起手,缓慢地鼓着掌,似乎确实是发自内心地为叶迦高兴似的。
“你要是这么说。”叶迦向着他的方向走去,不紧不慢地说:“我可是会以为你真的很想和我再次交手的。”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我还真的很少见过,居然有厉鬼这么愿意输在同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手上呢。”
造梦者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脖颈上的伤口仿佛再次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叶迦面色未改。
造梦者用将自己的性命和其他上千个人类绑缚在一起的方式,来防止叶迦对他动手,这本来就是一种变相的示弱,再加上他用嫉妒的语气谈起嵇玄由于是嫡系而得到的母亲的优待,所以那个被他的武器制造的伤口才能痊愈的如此好这就说明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叶迦先前造成的伤势下缓过劲来,所以才会如此逃避和他的正面冲突。
在上次见面的时候,叶迦曾经试探过对方而造梦者的反应正巧印证了他的猜测。
所以他才会为自己所在的地方设置下厉鬼无法穿越的屏障,所以他才会对嵇玄的出现表现的如此忌惮。
造梦者死死地盯着叶迦,似乎想要用眼神将他撕了似的。
过了许久之后,他阴沉沉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造梦者拍了拍衣服上的玻璃碎屑,说道:“你以为,我在吃过亏之后,不会多做准备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卫月初,bast,陈清野三个人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之上,他们每个人身后的背景都正在这栋大楼之中,而且都在被一群厉鬼围攻,电锯切割崩裂的火星和腾起的火苗照亮了窄小的空间,厉鬼的嘶吼惨叫声与虫群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听上去格外的可怖。
造梦者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傲慢和轻蔑,说:“你本人来这里吸引我的注意力,实际上队友去偷盗契约你以为这种招数你以前没有玩过吗?”
他的脸上带着游刃有余的微笑:“省省吧,有什么用呢?你以为我会把契约放进这栋楼里吗?”
叶迦双眼微眯,定定地望着对方,一句话没说。
造梦者:“不过既然你这次都来了,那也就别想和上次一样那么轻易地离开了。”
他发出刺耳的大笑,嘴角裂开猩红的缝隙,数条猩红色的长舌头从他的口腔中冲了出来,在空中舞动着,粘稠的液体滴落,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看上去极为可怖,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喉管中涌动着:“现在,你的那些同伴们没有抢到那些人类的契约,你还敢对我动手吗?”
造梦者的面容扭曲如蜡像,嚣张阴毒的笑声随着那些舌头的游移显得格外尖利恐怖:“放心,你会成为我餐桌上最为美味的食物,不光是你的灵魂,就连里包裹着你灵魂的身体都被被我一块块一口口地慢慢享受哈哈哈!”
猩红色的粗糙舌尖仿佛利刃似的,向着叶迦猛地冲了过来。
叶迦一个闪身,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他的身形灵活,在对方攻击的间歇辗转腾挪,好似一抹无法被捕捉到的影子似的,但是却迟迟没有反击。
造梦者开始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他的身形缓缓地拉长,膨胀,阴冷黑暗的鬼气一层层地铺展了开来,那暗灰色的雾气在空中凝实成空气,犹如拥有生命一般蠕动着,被触碰到的地面和墙壁在它的腐蚀下发出刺耳的惨叫声,变成了焦黑的粘稠液体,缓慢地顺着墙面流淌下来,渗透进地面之下,犹如无数条长蛇一般在空中肆虐着,向着青年步步紧逼。
正在这时,叶迦却突然开了口:“你说得对”
造梦者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
只听面前的青年缓缓说道:“我的确是分散注意力的障眼法。”
不知道为什么,造梦者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怪异的不详感。
“只不过”叶迦刻意停顿了一瞬,然后带着微笑,扭头指了指不远处屏幕上,正在和其他厉鬼厮杀着的那三个人,缓缓说道:“他们也是”
这?
这是什么意思?!
造梦者的瞳孔骤然紧缩。
正在这时,叶迦口袋里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垂眸在屏幕上扫了一眼,唇畔的笑意微微加深:“越老套的方法越管用,不是吗?”
下一秒,造梦者的脸色变了。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身体中的力量正在飞快消失,那些被他当作护身符的契约正在一个接着一个迅速失效!
叶迦微笑着:“现在,我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了,对不对?”
下一秒,他手中的镰刀闪烁着刺眼的明亮光晕,在空气中划开一个巨大的圆弧,猛地向下坠落。
随着利刃破空的声音响起,数道猩红的舌头被直接齐齐斩断,粘腻粗糙的丑恶肉块被掼出,腥臭黑红色的血液从中喷涌而出,乍然将地面浸透,溅射在被腐蚀的坑洼不平的墙壁上,犹如一副恐怖扭曲的抽象派画作。
“啊啊啊!”
刺耳的惨叫声在面目全非的顶层中回荡着,被高空呼啸的烈风吹散,融入到无边无际的苍穹之中。
“你你做了什么?”造梦者的表情扭曲,声音尖锐刺耳,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叶迦一步一步地向着他的方向走去,猩红的血液从他的刀尖缓慢地流淌下来,在未落地之前就被刀刃吸收的干干净净,雪亮的仿佛被洗过的月色,闪烁着仿佛能够将人割伤的利光。
造梦者剩余的舌头耷拉在地上。
随着叶迦的逼近,他本能地向后挪去,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造梦者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比起上次两人见面之时,对方的力量居然再次增强了,也不知道究竟又吃了多少厉鬼而他仍旧重伤未愈,在这种情况下交锋又失去了筹码,他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先前的优势地位。
情况恐怕不容客观。
叶迦垂着眼,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厉鬼,轻描淡写地说:“你在和普通人签订的合同本质仍然是契约,既然是契约就要遵守规则,祈愿者付出代价,你满足愿望无论劳动合同,还是投资合同,你们唯一的关系纽带都是金钱。”
造梦者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面部表情猛地一僵。
这,这就是为什么ace在一出现就要先把他房间中的电脑砸掉吗?
因为他动的不是自己的契约,而是他的公司啊!
叶迦笑眯眯地说道:“你不是喜欢玩资本吗?”
“既然这样,我就再教给你一个所有人类都知道的知识点”他蹲下身来,和蔼可亲地说:“资本都是吃人的猛兽,想要玩弄资本的人往往都会反过来被吃掉哦。”
等到其他三个人来到顶楼之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失去落地窗的巨大办公室内卷入窗外强劲的气流,宽敞的房间被摧毁的面目全非,墙壁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污浊黏稠的黑色血迹,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屠杀似的,看上去格外的可怕。
地面上散落着被切割成碎块,仍然还在弹动着的舌头,一个个丑陋的肉块躺在漆黑一片的废墟里,仍然还在抽搐着。
身材修长的青年靠在被利器切割成两段的其中一截桌子上,长腿撑在地上,一只手中挽着巨大的镰刀,另外一只手攥着造梦者的头发,将他本就没有长好的头颅硬生生地从颈子上扯下,仅仅靠着一层皮和下半身连接厉鬼的四肢已经被剁掉,此刻正在满地狼藉中抽搐着。
他的嘴里只剩下了一根舌头,勉强还能说话,其余的都被连根斩断。
黑血从他舌根断裂的嘴巴里流淌而出,滴滴答答地流淌在地上,地面上的地毯被腐蚀,发出滋滋的响声。
ace晃了晃厉鬼的脑袋,慢条斯理地问:“你还不说吗?”
“”卫月初,陈清野,bast三人陷入沉默,他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所以你们两个究竟谁是反派啦?!
“所以你想问什么啊?”bast没忍住,开口询问道。
叶迦扭头看了过去,面不改色地说:“啊,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的金库在哪而已。”
bast:“”
你不对劲jpg
终于,造梦者松口了,吐出了一连串地址。
叶迦微微一笑:“这才对嘛”
他扭头看向其他几人:“你们有塑料袋吗?”
三人面面相觑:“没有”
“那我只好将就一下了。”叶迦耸耸肩,手中的镰刀向下划去,将那被腐蚀的差不多的地毯切下来四四方方的一块,然后徒手将造梦者的脑袋从他的颈腔上撕扯了下来,用那块地毯把他唔唔直叫的脑袋包了进去,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然后拎着那个黑漆漆的简易包裹站了起来:“你们要一起来吗?”
三人:“”
草,果然你才是反派对吧!
打车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顶着司机惊恐的眼神,陈清野硬着头皮,在下车之前给了他双倍的钱毕竟带着一颗会惨叫的头上车的客人实在是太少了,还是给点精神补偿会比较好。
这是一处私人银行,造梦者在这里租用了其中的一个金库。
接待小姐面容惨白,步伐僵硬,勉强维持着礼貌的态度,将他们带到了第362号金库的位置,在密码对上铁门打开之后,她就逃也似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眼前是一个十分巨大的金库,被用高科技维护的十分到位,里面摆放着一排一排的货架,上面满满当当排列着的都是那种巴掌大的小玻璃瓶,每个玻璃瓶内都是那种半透明的流质,它们的颜色或深或浅,被整整齐齐地摆满在货架之上,一眼几乎望不到边。
几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么多全部都是受害者的灵魂。
每一个小瓶子里,装着的都曾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叶迦扭过头,冲着身后的三人说道:“现在你们可以联系一下管理局了。”
他们纷纷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虽然他们见惯了死亡和杀戮,但是却也并不是很想在这种地方久待。
金库里只剩下了叶迦一个。
他手里拎着那颗头颅,被黑血浸湿的地毯向下滴落着腥臭的血,缓慢地滴落在光洁干净的地面之上。
叶迦缓缓地顺着走廊向前走去,视线在货架上缓慢地扫过,掠过一个又一个装着人类灵魂的容器。
他走到末尾,却意外地看到了,在金库的尽头,货架和货架之间却空出了一个地方就像是,那里曾经有些什么,但是却被挪走了,只剩下一块空空荡荡的空地。
叶迦低下头审视了一下那片空白。
根据灰尘判断,无论放在这里的东西是什么,都是被刚刚挪走的。
他将那块包裹着造梦者头颅的地毯扯了下来,揪着对方的头发,和那张被黑血染的格外狰狞恐怖的面容对视:“这里曾经放着什么?”
造梦者怨毒地看了叶迦一眼,没有回答。
叶迦眯起双眼,缓缓问道:“和母亲分派给你的任务有关吗?”
造梦者的表情再度扭曲了几分,他的声音沙哑粗噶,缓缓说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告诉你?”
“因为不管说不说,你都会死。”叶迦平静地说道:“配合我,你至少可以死的痛快一点。”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对你们厉鬼来说,用死这个字似乎并不太贴切毕竟你们也算不上活着。”
造梦者突然哈哈狂笑起来,无数漆黑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混杂着破碎的肉片一起,滴落在地上。
叶迦微微皱起眉头。
几分钟后,造梦者的狂笑终于停了下来,他用那双漆黑的,仿佛能够淌出墨一般的眼珠死死地瞪着叶迦,缓缓地说道:“你们人类,总是觉得这个世界是你们的,对吗?”
他发出嘿嘿的怪笑:“但是,等母亲出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叶迦追问:“什么意思?”
造梦者的笑声再度变得猖狂起来:“这个世界是我们的而你们人类,只配成为我们饲养的肉猪和食材,是我们的养料和食物等”
他的笑声被污血堵住,变成了咳嗽的声响。
“唔”叶迦垂下眼,轻轻一笑:“看来,你对自己的抗压能力很自信嘛。”
造梦者那张沾满血污的面容微微扭曲。
叶迦面色不改,轻声细语地说道:“相信我,纵偶师在被我们捉到之后,和你的反应一摸一样呢”
他唇边的笑意扩大:“你猜,你的位置是谁告诉我们的?”
造梦者本就狰狞的脸变得越发可怖,但是那双漆黑怨毒的眼睛深处却闪过一丝隐约的惧意。
叶迦等待着,唇畔带着一丝闲适的笑容,似乎并不感到担心似的。
厉鬼都是纯然欲望和恶意的集合,也正是如此,所以它们极端自私,也极端丑恶也就更容易受到恐怖支配。
尤其是在它的其中一个同伴已经屈服的情况下,造梦者更不敢去触碰自己的底线。
不过,母亲的任务这一点
造梦者直接告诉他的可能性并不大。
那他最好找一个新的突破点,
叶迦垂下眸,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和你曾经签订的契约,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和造梦者签订了契约,但是他却忘记了自己当时的祈愿的具体情形和内容。
造梦者缓缓地抬起眼,那张遍布黑血的面容扬起一个扭曲的微笑:“你想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叶迦微微一怔。
这个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种东西十分抽象,并不需要半个月时间来进行履约,只要造梦者当场给出回答,那契约就算履行。
他甚至不会有时间去寻找造梦者契约的漏洞。
“怎么说呢”造梦者的嘴角拉扯的更大,一双眼珠死死地盯着叶迦的脸,似乎在享受着将对方的情绪一点点地咀嚼吞吃下去的快感,然后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你想知道的,是你母亲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