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小徒儿疯了

容徽坠落的速度快的出奇,好像身体绑了根绳子,有人用力往下拽,她毫无知觉,直挺挺往后倒。

李颜回本能扑向悬崖抓住容徽的手,与她擦手而过。

纸片似有生命般攀上李颜回手指。

碰触纸片瞬间,李颜回脑袋一片空白,身体急速下坠。

从阴阳剑阵废墟上吹来的风连绵不绝。

缠缠绵绵的风将这份带有诅咒的纸张吹到方圆十里的修士手中。

御兽宗,意外进入秘境之人,怀着目的而来的修士。

无一例外,全像失了魂般走上悬崖,心甘情愿跳下去。

“大剑师摔倒了怎么没一个人扶?你们这些信徒半分真诚都没有,啧。”

“呸!低等奴隶配得上我的崇拜敬仰?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奴才!”

“瞧瞧他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没打死他算好的!”

“低等下贱的奴隶玷污了大剑师的荣誉名号,大剑师之耻,待他城主剥夺他的名号,我第一个请求城主烧死他!”

“对对对,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既然要烧死那就用黄泉火,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烧成灰烬,只留一颗肮脏的脑袋!”

“哈哈哈哈!把他脑袋扔进粪坑里,剑道城每家都放一天,驱虫驱蚊。”

“最好在烧死他之前把他这身皮剥了,我很好奇他皮下的血是不是黑的。”

“”

无尽的辱骂和诅咒飘进容徽耳里。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利剑,一剑一剑割在她最柔软的心头肉上,她狠狠的抖了抖,本能的蜷缩成婴儿状。

不知是谁狠狠的踹了容徽一脚,腰窝的火辣辣的疼痛迅速烧到头顶,刺激她每一根神经。

可就是这样,容徽还是无法睁开双眼。

紧接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钻进容徽鼻子里,恶臭刺激得容徽胃部翻江倒海,她忍不住翻身干呕,“呕!”

“哇,昆仑奴醒了。”

故作惊恐的声音怪叫,围观之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安道林,大剑师那么仁慈善良,怎么会责怪你呢,大师你说是不是。”

容徽晃晃悠悠起身,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众人幸灾乐祸的笑容刺眼极了。

围观众人见容徽逆来顺受的模样,笑得更大声。

“还当他是大剑师?昆仑奴而已,卑贱的贱畜!”

说话的剑修穿着象征纯净无邪的洁白月袍,嘴里却说出最肮脏下流之言。

容徽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她伸手呼唤木剑。

木剑未出,肌肤的颜色却吓了她一跳。

容徽的手白皙细腻,手上虽然都是老茧,但是手指纤细葱白。

眼前的这双手粗糙,粗粝。

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个断定迅速占据容徽的脑海。

好事者直接搬出铜镜放在地上贱兮兮道:“哟,大剑师,看这儿看这儿,看到没,你和我们不同。”

那人笑得纯真,话却无比恶毒。

“看清楚了吗?”搬来铜镜的人眼里浓烈的鄙夷和歧视满得爆出来,“你血液里流淌找肮脏的血脉,贱奴!”

容徽心中窝火,她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说我吗?”

“哟哟哟好脾气的安大剑师生气咯。”男人不知见好就收,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容徽的忍耐底线,“生气的样子我好害怕哦,难不成你要打我,你敢打我?”

容徽别开头。

男人如影随形,铜镜始终对准容徽,好让她瞧见自己是什么模样。

容徽提起灵力,丹田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灵力全无。

男人见容徽捏拳,嗤之以鼻:“大剑师握拳要打我吗?大家说他干吗?奴隶打贵族是要被驱逐出剑道城的哦。”

“哈哈哈哈,就算安道林是大剑师他也不敢对您出手啊,他在剑道城几百年对谁不是毕恭毕敬的,哪敢打您。”

话音未落。

容徽箭步冲到男人面前,拎起他衣襟,沙包大的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腹部。

“唔!”男人眼睛瞪大,瞳孔猛缩,放声惨叫:“你这个贱奴竟敢打主子!”

容徽一拳将他门牙打飞,强健有力的手捏住他脱臼的下巴,冷声道:“不是你上赶着求本座打你吗?如你所愿!”

“嘭嘭嘭!”

围观众人见容徽当街暴打贵族吓得不敢吱声。

“安道林,你这个”

容徽铁拳落在他脸上,打得他一排牙齿和血喷出一丈远,“让你嘴贱!”

“贱!”

“嘭嘭嘭!”

贵族青年被揍得鼻青脸肿,上好的钢牙一颗不剩,鼻子都被容徽打歪了。

容徽铁拳蓄满力量正欲把他打得脑袋开出脑花。

贵族目眦尽裂,他惊恐的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大剑师大人大量饶了我把,我保证再也不折辱您了,放我一条生路,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我养家,我不能死啊,我真的不能死。”

“放你?”容徽脚踩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上,似笑非笑:“凭什么?有老婆孩子就有后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去死!”

容徽最恨出口成脏的废物,好像长了一张嘴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满嘴喷粪,嘴巴就是肛门。

抬脚,落下。

落地方向却超出预期。

容徽的脚落在男人脖子另一头,不论她怎么收都收不回。

贵族见容徽网开一面吓得屁滚尿流。

容徽看着自己粗壮的大腿,默然。

身体的主人不想染血腥。

容徽犀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白衣剑修。

四目隔空相对。

剑修猛缩,骇得冷汗淋淋。

他慌忙躲进尖叫的人流中逃窜。

生怕走慢了被容徽活活打死。

“大剑师杀人啦,大剑师打死贵族啦,大剑师手染血腥了!”

众人又惊又怕,用尽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离犯罪现场。

满城百姓,一瞬间全部消失。

容徽捡起全是脚印的铜镜仔仔细细看自己现在的相貌。

镜子里映出一个男人的相貌。

男人模样普通皮肤黝黑,双眸坚定执着,眼睛好似受过什么伤害布满了红血丝,脸上带着容徽陌生的笑容,平和,善良。

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容徽头疼欲裂,昏迷过去。

再清醒时,容徽已经置身床上。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木房。

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一个茶壶,周围还有几只不同材质的杯子。

四根没上漆的长条木凳摆在八仙桌四周。

不远的窗台上放着一束鲜花,花朵上晨露未消,晶莹剔透,澄澈可爱。

容徽躺着一动不动,她脑海中多了不属于她的记忆。

那些记忆与身体原主人有关,他叫安道林。

记忆中,安道林是被人卖到十万大山附近的剑道城来的黑皮肤昆仑奴。

彼时的剑道城还不是剑道城,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

直到剑道城的建立者,荒原城主看中此处充沛的灵气,迁都至此,并不费吹飞之力灭掉一方势力后安家。

安道林天赋异禀,在修行方面能力超出常人。

但他是奴隶,剑道城所有修士拒绝收他为徒。

最后是被安道林意外救下的剑修在将死之际,将基础心法和剑法传授给他。

就连这个,都是剑修的施舍!

安道林天资聪颖,青出于蓝胜于蓝。

不仅融会贯通剑术要诀,更在三十岁之时自创功法门派,成为剑道城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三十岁的大剑师。

剑道城的修行方式与修仙界不同。

此处以剑为尊。

修为等级也简单粗暴。

剑徒,剑者,剑尊,剑师,大剑师。

三十岁的大剑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安道林开山立派后收留了很多被拐卖,无家可归的孤儿,被人遗弃的残疾孩子,他用最善良的心去包容所有瞧不起,歧视他的人。

渐渐的,剑道城中的人对安道林看法改观。

也紧紧是改观,不用侮辱性语言人身攻击安道林,仅此而已。

奴隶和奴隶主。

奴役和被奴役之人。

两个不同阶级的人,注定不平等。

人们心里的成见是一座移不开的大山。

就像垃圾桶,它洗得再干净,你也不会用垃圾桶喝水。

对安道林真正的转机是几十年后剑道城大劫。

城主被入侵者重伤,生命垂危。

耽于享乐的贵族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危机关头,天降猛男。

安道林挺身而出,带领门下弟子浴血奋战,赶走入侵者和十万大山妖族,保住了剑道城。

他终于得到了城主的认可,百姓的认同,成了信仰!

好景不长。

安道林救下城中百万百姓,天降功德,赐予安道林仙界无情杀戮剑剑阵废墟让他感悟剑道。

安道林不修此道,城中贵族修无情道者不计其数,对此垂涎已久。

大福成大祸。

城中各方势力,达官显贵无不眼馋。

在众人猜测安道林把剑阵废墟给谁之时,他慷慨的将废墟送给了城中百姓。

让有气感的平民百姓,甚至是奴隶得到修行时机,为他们创造一个跻身修仙界的唯一机会。

安道林此举让贵族惶恐,他们害怕普通人有强大的一天。

强大的百姓不是他们想要的。

城主亦然。

他要的是安分守己的百姓,不是强者如林的剑道城。

在城主的默许之下,贵族处处针对安道林。

他们视安道林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想毁灭一个对手,最快的方法是不折手段的丑化他。

贵族在安道林身上便找不到能丑化的缺点,便将拿下被他收养的孤儿,流浪汉,徒弟的过错一股脑安在他身上。

拉帮结伙骚扰妇女儿童抢劫不孝顺父母赌博

一切莫须有的罪名都被按在安道林身上,城中百姓信念崩塌。

一夜之间,羞辱安道林成了最正确的事。

想晋升,羞辱安道林。

想升得快,砸安道林的道场。

若能抽安道林一嘴巴,第二天便是骑白马游街的将军。

就在刚才,那个拿铜镜羞辱安道林的贵族暗中给了他一闷棍。

再醒来。

安道林没了。

接管安道林身体的是容徽。

记忆到此结束。

容徽很难想象安道林究竟对世界抱着多么大的善意,才能忍受这些没来由的羞辱,疯狂的辱骂,如大海般汹涌的诅咒。

“所以将我困在此处你想干什么?”容徽看着粗粝的手,躺在床上不想动,“怎么破局走出去。”

她不是圣母,不会像安道林那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不论容徽有没有修为,她都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容徽想到放在自己出了杀心要杀人,身体却阻止了。

显然,安道林不想让她杀生。

容徽灵光一闪,“是不是不杀人,不弄出人命我就可以随心所欲?”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容徽顶着一头青包出门。

她前脚踏出府门。

后脚就被人围住羞辱。

容徽将那人的嘴巴打烂时身体并无异样。

让她下杀手之时,明显感到一股阻力。

“没错,是这样。”

不知剑道城有什么古怪阵法。

容徽唤不出木剑,更唤不出流云。

从她醒来,神识就和流云断绝了。

“大剑师,大剑师不好了。”

神色匆匆的妇人慌张道:“你的小徒儿疯了!”

小徒儿是谁容徽不清楚,不过她决定去看看。

妇人领着容徽穿过宏大的练武场,走到教弟子心法的青松堂,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手持木剑暴打官差。

“我不是他徒弟!”

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好似收了很大的委屈。

“我师父是日月星辰,他和我师父哪点像?”粉妆玉琢的孩童爬上屋外的梧桐树,黑珍珠黑亮般大眼满是狡黠,“小爷有正事,今天就不陪你们玩了。”

容徽望着像猴子一样跳脱轻快的孩童,很眼熟,特别是那口气和小眼神,简直就是

容徽脑子一激灵,“李颜回。”

吊在树上的娃娃手身形一顿便从树上掉下来。

容徽眼疾手快抓住他白嫩嫩的后腿,看着他快贴地的脑袋,抱起来,扶正,放下。

李颜回小脸通红,他试探道:“天王盖地虎?”

容徽微笑,“你是二百五。”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容徽没想到李颜回经常说的这些无聊的暗号,有一天也成为师徒相认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