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都开始了,没看到鱼大啊。童柠你不会蒙我吧!”
“席卡都在那里放着呢,我蒙你个大头鬼啊!”
阮歆委屈巴巴地盯着童柠,都没过脑子,张嘴就开始念:“为了见鱼大这是我人生头一回翘课,你知道翘课对于一个教师之家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嘛?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放弃抵抗……”
童柠被念叨得受不了,朝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停!师父别念了!我发誓!我要蒙你这辈子房子搭地震带,喜欢谁谁塌房!”
“那…倒也不必发这么毒的誓。”阮歆撇了撇嘴,又往正前方依旧空空的评委席瞭了一眼,隔了半晌才小声嘟囔。
大学新生入学后的头一个月,除了适应学业安排的自主自由性,各种课余活动更是多了起来,什么社团活动、爱心组织、社会实践等等等等。
而其中最受学生关注、人气最旺的,就非各类型的校园社团莫属。
作为和短期比赛校园歌手这种一较人气高下的长期活动或组织,社团招新也有自己的兵家必争之地——百团大战。
今年新海外国语大学参加招新大大小小的社团有三十多个,学术氛围浓厚的有,主打快乐生活兴趣至上的也有,总之这一战无不是拿出了看家底的玩意。
云声配音社作为新海外成立有小十年的社团,在招新这块儿一向讨不到什么好处,站着兴趣培养的定位,走的却是愿者上钩的路线。
去年吧,好不容易蹭上国漫崛起的东风,想着百团大战的时候咸鱼翻身,社长放下老脸现场来一段live。
结果一腔热情去文艺部借话筒的时候,话筒已经被音乐社借走了,借音响吧,音响被街舞社借走了。
硬件设备缺失,一腔热情只剩下一腔热情,于是只好现场举着平板来了段著名选段《滴血认亲》。
当然现场效果欠佳,原本属于小众爱好的配音社淹没进各种社团吸睛的招新活动里,和掉进大海里的一滴水没什么区别,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那年的最后赢家是依旧是动漫社,不管是国漫还是日漫总之cos一出,现场效果永远是最亮眼的。
而云声配音社的社长抱着社团内资产总值最高的AKG C414麦流下了咸鱼的泪水。
当然没有人愿意成为万年铁back,即便是小众也有小众的坚持,大二的社长拖家带口多留了一届想着明年绝对整个大的。
也是凑巧,这批招新的新生里有个能说会道的童柠,一年时间拉来了不少赞助,于是配音比赛的想法应运而生。
秉持着敢想敢梦的原则!团建那天社长在一众未来畅想里喝大了,酒后壮胆就发了微博私信约方时聿当配音比赛评委。
彼时比赛还只是个设想,可以说除了赞助一无所有。等他酒醒满腹尴尬与懊悔时,却见方时聿回复应允的消息并和他沟通细节。
人是会走狗屎运的,社长恨不得锤自己两拳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起,群里一通语音电话组织起整个草台班子干活。
再然后才有的新海外首届,云声配音社承办的配音比赛报批。
也才有的这阮歆逃课见偶像的前情提要。
“行了,别张望了。”童柠见阮歆扭头紧盯大门,一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模样扬了扬眉,把自己的手机往她手里一塞,“社长问过了,鱼大说有个补录会迟点到。”
阮歆目光略过几行简短的微信对话,默默把手机递还给童柠,总觉得自己粉丝属性过于明显,试图再抢救一下自己形象:“那个…我也不是只盯鱼大。”
“哼。”
“这比赛报名的人还挺多啊,片段自己剪的嘛?挺有意思啊!”
“呵。”
“童柠~”阮歆拿眼睛偷瞟扭头的童柠,讨好地扯了扯她的袖管,“干嘛呀,哼哼唧唧的,都不好好说话了!”
“你说这话亏心不亏?你那是真感兴趣我们比赛吗?不是!你连社团都没加!”
童柠才不吃阮歆撒娇这套,两人做室友也有快两年了,知道她平素就是自知心虚先来讨好的人。
就今天这会儿要不然时鱼勾她出来,这人才不会管什么配音比赛不比赛的。
“性质不同嘛。”阮歆目光移向舞台,方正的投影屏幕上面,是一段剪辑出来节奏比较快的国漫片段,“你觉得台上的选手有多少是在配音又有多少是在模仿?”
“他们究竟是贴角色的声线,还是在贴原cv的声线?”
童柠叹了口气:“大多是从模仿开始吧,对角色有自己理解的还是少点。”
“那就是啦,社团活动以配音分享为主,分享的内容又是已有的影视、动漫片段,对于除CV以外的工种提升价值不大。我又不开口,来了也是摸鱼的,还不如自己做点别的事。”
阮歆说着眼神又开始往门边瞟:“不过能请到鱼大,你们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所以鱼大什么时候来啊?”
得又绕回来了。
童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已经在路上了!你急点儿什么在!”
“我晚上六点半还有节马哲,晚来一会儿少看好几秒呢!”阮歆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时间,“毕竟我的底线只允许我逃一节课QAQ”
“这么说在你心里鱼大还不如一节马哲呗。”
“才不是!在我心里他一直被麻袋装着好吧!”
……
方时聿风尘仆仆赶到新海外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外头的天色尚好,只有玫瑰色的云笼着残阳散发出瑰丽柔和的光亮。
他掏出手机向下课的同学确认了场馆位置,目光掠过手机时间,还是不免有几分焦虑。
约好的是下午四点开始决赛,即便是无偿的活动指导,即便他确实有个临时的补录,但时间不免也迟得太久了些。
在新海外的校园短暂地迷失了一会儿方时聿总算找到了决赛的小礼堂,他没找到正门,到头来还是委屈了自己一米八几的身高,从竹影茂密的侧门进去。
侧门位于小礼堂横向中线的位置,前排地势较低,后排位置抬高了两个台阶左右,类似于电影院的布局,而侧门就藏在两位座位的空隙中间,不算显眼。
方时聿进门时正是一位选手表演结束,音响的轰声落下,连带着投影屏幕上的画面也随着灯光逐渐暗淡,全然无人注意到他。
他目光锁定前排的评委席,长腿迈开走过一排排并未满座的座椅,经过前后排的过道时,落入耳中却是清晰的“你不懂,我从高中开始的梦想就是套方时聿麻袋好吗!”
他脚步一顿,那这个梦想还真是有点东西。
“我确实不懂。人家小时候想着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你小时候怎么净想着违法乱纪。”
“报效祖国大有人在,套方时聿说不定就我一个敢想呢!”
“你还挺骄傲怎么回事!”
方时聿没挪步,也是那两道清亮的声音当真投入没瞧见几个座位之隔,话题本尊就在一旁站着。
说来平素吃瓜的机会不少,可自己现场吃自己的瓜机会却不多,方时聿有些忍不住继续听完。
“套上带回去,关起来!我可以听他温温柔柔笑一天~”
方时聿点头,这比网上只敢套他麻袋的更敢想一些。
“画风开始奇怪了起来。”
方时聿又点头,很中肯的评价。
“我给钱!不白笑!”
这句话出口,那才是真的画风奇怪了起来。
方时聿闻言一时失笑,他知道如此“狂言”是小女孩之间的玩笑,却不免为了个人的“人身安全”不住抬头去看。
评委席位于前排座位的最后,略过中间的走道正后方那排比肩坐着两个女孩。
其中正努力解释的那个,一头乌黑的长直发随着手上比划的动作微微扬起,这般发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发透白。
那是种常年不见光的白,显得人就该是文弱安静的那种,可偏生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眉梢微垂撇着嘴解释的模样,又生动活泼到了极点。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阮歆,这要给钱可就更怪了啊!”
“童柠你龌龊!我可是听游戏里鱼大的笑入坑的好吗,他要能答应,钱算什么!”
“道理我都懂,笑一天是不是有些累人啊?我觉得可以录个音,自己重复一天,降本增效……”
接下来便是些女孩子私下里的玩笑打闹,方时聿今天的墙角也算听够了,与自己无关的再听该不礼貌了,于是特地绕开些再往评委席走去。
同指导老师等等一番寒暄才到落座,他侧身坐下前余光还是扫过正后方的位置。
大概是名字实在简单好记,又或是当着他面提及套他麻袋的人着实没有,方时聿就是莫名记住了那个要套他麻袋给钱听他笑一天的女孩。
人如其名,叫做“软心”。
……
时隔多年,阮歆走失三年记忆逐渐回拢,新海外、配音比赛、方时聿几个关键词像三个立体环绕的灯在她脑袋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像,确实,还真有那么回事。
那是她头回见方时聿真人,和童柠Battle的时候方时聿不知道从哪里进的,就忽然从评委席冒出来了。
她那会儿还和童柠说呢,亏得话题转得快,要是方时聿走得侧门可不是都听见了。
再后来经年已久,阮歆又在大大小小的线下、漫展见了很多次方时聿,终是将那次多数都在看背影的见面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人家不仅听见了,还记住了,这一记就记了三年。
阮歆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是三年之期已到过来“翻旧账”的是吧!
“…人嘛,总有年轻的时候。”阮歆毫无底气地嗫嚅道。
方时聿笑了笑,垂眸见无精打采的阮歆,特地放慢脚步,等她一起走出办公楼的一楼大厅:“嗯,其实现在也年轻。”
外头酷热的天没有随着日头偏西而收敛毫分,蒸腾的热气将路面熏出种晃眼的光晕,连带人的声音都消磨掉了些。
只是阮歆捕捉方时聿声音的能力是长期锻炼的,但凡他开口便能悉数不落:“现在呢,还想套麻袋吗?”
阮歆想起微博群下意识要点头,而理智又推攘她的脑袋赶紧补救地摇了摇。
“或者换个问法,我的声音还能有幸被软心老师喜欢吗?”
“当然喜欢!”阮歆站定,望着方时聿语气异常肯定,“方老师一定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
“那我希望能配上更多软心老师的作品了。”四目相对,再一齐失笑。
先前关于麻袋小小的风波随着暑气蒸腾消失,成了只有彼此知道的过往。
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原因,回程的路一向比来时要快些。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办公楼群外,隔着一条马路就是阮歆来时的那家咖啡店。
“今天的小意外麻烦软心老师不要在意,声遇欢迎你下次再来。”
方时聿看了看临近下班明显湍急起来的车流,又看了看阮歆还打着石膏的左手不放心地问道:“你怎么回去?一个人方便吗?”
“朋友开了车的,他在对面等我!”阮歆望向马路对面,那头阮舒池已经背着包走出了咖啡店,“那方老师下次再见啦,拜拜!”
“好,路上小心。”
方时聿目送阮歆穿过车流,而后奔向马路对面另一个,清瘦高挑的男人。
两人自然亲密的动作,可显见的,他还在唇边的笑意就这么无缘由地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