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用上剑的机会并不多,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诺亚已经有了这种心理准备。用这种姿态迎来终结,不太符合一个旅行诗人的身份,但他意外地觉得还不错。
斜睨着诺亚,男人轻佻地拔剑在手:“就当是正餐后的甜点吧,我来陪你玩玩。那女孩是你助手?你也应该不会太差劲。”
“大人小心,”有强盗提醒,“那女孩只一拳就……”
“知道了知道了,”男人不耐烦地摆手,“还不是你们太弱。都不许出手,给我看好了!”
男人倏地靠近,剑当头砍下。诺亚已经提前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剑的动向,当即举剑相迎。对方的力量强过他太多,两剑相交的瞬间虎口一痛,诺亚的短剑差点脱手。毫无间隙,第二剑接踵而至,知道这一剑肯定抵挡不住,诺亚向后退去。
对手的剑如吐信的毒蛇般紧追不舍。即便事先能感知到剑的走势,诺亚也只有招架的份,而且招架得狼狈不堪。
男人的剑比起诺亚的来又长又阔,但他很清楚,双方主要的差距不在剑上。诺亚连一天剑术都没有学过,即便如此也能打赢四五个体格一般、受过基础训练的人,作为一个旅行诗人而言应该是足够了。
可眼下他才明白,远远不够。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事先真应该找人学学剑的用法。虎口肯定裂开了,身上也已经有了两道伤口,一道在胸前,一道在左臂,幸好伤得都很浅。坚持的时间比预计的长,诺亚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识,这不是因为自己当真能坚持这么久,而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至于手下留情的理由,不外乎是猫抓到了老鼠还要戏弄一番。这一点,诺亚从对方的表情上读得很清楚,他一向擅长察言观色。
“只有这个水平吗?”男人的口气带着浓浓的讥讽,“这群不中用的东西居然能被你们吓跑,看来我得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了。”
诺亚没有开口的余暇。稍稍停顿,男人又说:“可惜,被毒针射中的不是你,是那女孩。如果换过来,只怕还要有趣的多。下一次,针上得改用麻药。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这样去死可是会带着遗憾的。”
压力蓦地一轻,男人停下了动作:“听好了,我的名字是——”
男人没有说出名字,而是突然挥剑,诺亚措不及防,仓促间凭着本能抬起手来。力量本就不及,这一下又毫无防备,短剑一下就被远远挑飞,长剑随即向着他的咽喉疾刺而来。
居然玩弄这种把戏,真是个恶毒的家伙。正常的躲避已经来不及,诺亚不甘心地就是向侧面一滚。饶是如此,肩膀还是又开了道口子。更糟糕的是,他滚到了床头和衣架之间,再也没有地方可以躲避。
终究是到此为止了吗?他扭头看了眼劳瑞娜。
“真难看哪,所谓垂死挣扎就是这样。死到临头的时候,人才会把本性暴露出来,任凭是多么优雅、多么高贵的人都一样。”男人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说。他举起剑,寒光一闪,诺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几乎同时耳畔响起一声脆响。
感觉上过去好半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全身哪里都没觉得疼,诺亚疑惑地睁开眼睛。劳瑞娜握着本该飞到不知什么地方的短剑,挡在他的身前。她白得好像新雪或者牛奶一般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红润,完全不像中毒的样子。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男人退在一旁,满脸的震惊和疑惑。
“你——”诺亚只说了一个字,嘴巴就不听使唤地僵住了。不是因为没有话要说,而是这当口想说的实在太多。又过了好一会,他才勉强捋直舌头:“你没事?”
“当然,”劳瑞娜的声音充满活力,,“虽然我是肯定打不开那么复杂的锁,但也还没傻到连这种水平的陷阱都发现不了,更不会傻乎乎地自己把手送到毒针上去。说实在的,我本来还担心会被识破呢。”
“原来如此。连自己的同伴也瞒过,”男人恢复了轻佻的表情,“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和有些无聊的贵族小姐一样,玩冒险游戏?”
“因为会摆出这种陷阱的孬种,对,我说的就是你,”劳瑞娜走向男人,“我不这么干,可不见得会现身哪。见识过我揍人,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吧?”
男人的神情开始有一点不自然:“你早就算计好的?”
劳瑞娜昂首挺胸:“没错!现在,你的阴谋已经彻底破产了,快点把武器交出来吧。”
“交武器?”
“交武器,然后把你和巴纳德伯爵的小故事……等等,”劳瑞娜瞪大了湛蓝的双眼,那副吃惊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你也不打算投降?”
“开什么玩笑!投降?”男人转向强盗们,黑压压的一大群,从帐篷内密密麻麻排列一直延伸到帐篷外,“这里少说也有一百人,”顿了顿,男人狞笑,“本来还遗憾少了很多乐趣。毕竟你这样的美少女,活着可是比尸体有用太多。”
粗鄙的话语令诺亚一阵反胃,劳瑞娜倒是完全没反应,就好像对此习以为常。“一百人?”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另外一件事上,“规矩和刚才相同吗?”
“什么规矩?”
“首领第一个,其他人抽签呀。我呢,肯定没耐心等你们抽签,不过你第一个倒是可以满足的。”
男人失去了耐心,直接挥剑砍来,即使诺亚这种外行也看得出来,招数和刚才挑飞自己手中短剑时一模一样。像是有意模仿,除开身高上的差异,劳瑞娜招架的动作与刚刚诺亚如出一辙。
就像是刚刚一战的翻版,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一次高高飞起的是男人的长剑。在长剑来得及落地之前,劳瑞娜已经迅如闪电地在男人肩膀、胸前和左臂留下了三道伤口。她出剑是这样的快,诺亚的眼中几乎只看得到一团模糊的残影,若非他那神奇的感知,连她挥剑的动作都看不清楚。
奇怪,好像她那种内在的力量,比先前要强上很多啊?而且,那正是我受伤的地方,诺亚立刻就发现了。
随着一声不算很响但很清晰的骨碎声,男人鼻血长流,仰天倒下。劳瑞娜收回拳头,举剑指向了他,顺带还有他身后的强盗们:“下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