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甜梦酒送到。“小姐的伤势虽然严重,”奥刻罗斯显然很清楚诺亚关心什么,他拿起杯子递给海洛伊丝,“但不会危及生命,也不会留下任何影响终生的后果。我这里有好心的祭司、一流的医生和最好的药品,你大可放心。”
“或许我该给你提供和她一样的感受,然后也请你放心。”诺亚语调冰冷地回敬。他不愿意回想她在自己怀里啜泣的模样,但就像小时候牙齿掉落留下的空洞,明明知道不好,舌头却就是忍不住反复去舔,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海洛伊丝却不怎么在意。她端起杯子,将甜梦酒一饮而尽。“别在意啦诺亚,”她长长舒了口气,“能一起活下来就很满意了,我可不喜欢欺负没有还手之力的人。”
“就算你这么说,”诺亚不依不挠,“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犯了错就该受罚,何况他们把你打成这样。”
“是有一点点疼啦,”海洛伊丝舔了舔手背上的一处伤,“但比起这件事,我更想知道……”她望望奥刻罗斯又望望他,“你是怎么赢的?这家伙放水了吗?”
奥刻罗斯长叹一声:“让人惭愧的是,没有。我确实没有认真作战,但也不至于故意输给他。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样也是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的。”
诺亚警惕地看着他。虽然眼前一时平静下来,身周毕竟全是敌人,而且天知道他还保留了什么招数。如果告诉了他……
奥刻罗斯耸耸肩膀:“你不用如此提防,真的。比武审判业已结束,我输给了你,这是诸神定下的结果,我绝不可能违背神的意志。再说你们也看得出来,除了‘叹息之壁’,我可谓一无是处。就算我当真打算对两位不利,有那件了不起的铠甲在,我的那些手下也不是你们的对手。退一万步来讲,你如果带着小姐逃跑,这里又有谁能追得上呢?”
说的也是。更何况海洛伊丝是那么期待地看着自己,而他本人也很想炫耀哦不,是分享一下。
诺亚端起空着的酒杯晃了晃,一旁的侍从立刻就要过来倒酒。奥刻罗斯又一次洞察了他的心思,挥手制止了侍从,亲自拿过酒瓶,先斟满海洛伊丝的杯子,再在诺亚的酒杯里倒上满满一杯。
姿态谦恭到了极点,酒又是上好的葡萄酒,诺亚心满意足。“你们一定是想知道,我是如何打破‘叹息之壁’的吧?”
“没错,”奥刻罗斯殷勤地为他将酒添满,“据说要破坏这伟大的法术,需要的力量可以与太阳相比。”
“我记得你说过,‘叹息之壁’能抵挡一切攻击。”
“是的,无论来自何人,何种属性,何种形式。面对‘叹息之壁’的敌人,一切努力都是徒劳,能做的唯有叹息——这个法术正是因此得名的。”
“不对,”诺亚以胜利者特有的笃定说道,“至少有一种力量可以穿透它。”
“是什么力量?”奥刻罗斯的神情变得严肃而庄重。
“是很寻常的力量。事实上,我早就该发现的,但一直到有个小女孩哭起来我才注意到,”诺亚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我记得你说过,‘叹息之壁’是没有任何缝隙的,但你却一直能听得到我们说话。”
“是的,可这又怎么了?”奥刻罗斯一脸茫然。
海洛伊丝忽然一声惊呼:“我明白了,是声音!”
“对,是声音,”诺亚和她碰了碰杯,看到奥刻罗斯仍然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解释道,“你听到了我们说话,而‘叹息之壁’没有缝隙,这不就说明,声音是可以穿透它的吗?”
“声、声音?可是声音又怎能……”
“别人或许不能,但我可以,我弹奏的曲子能让……呃,能让法术失去效果。总之就是这么回事。”诺亚没法解释得太细,其中原理他自个也不太清楚。
和奥刻罗斯战斗时,他其实没多少自信。通过弹奏曲子,诺亚能够将感知灵能的能力暂时赋予某个或者某些指定的人,为了做到这一点,需要在音符中灌注巨量的灵能——所以才会很快就感到疲惫——令被指定者的灵能产生某些方面的变化。要不是海伯伦,他还从没想过能让别人也拥有这神奇的能力。
既然这种方式能产生有益的变化,那么想来同样也能产生不那么有益的变化。这只是猜测,他在弹奏时抱着赌博的心态故意让自己的灵能混乱不堪,没想到一试之下果然成功。“叹息之壁”立刻起了变化,奥刻罗斯本人可能无法察觉,但在诺亚的感知里,原本坚固致密有如实体的灵能变得脆弱不堪、一触即溃。
想了一想,他又补充:“实际上并不一定非要七弦琴不可,用唱的或者吼的都行,只要发出声音就可以了。”应该是这样吧,诺亚如此推断。
“原来如此,”海洛伊丝拍了两下手,碰到受伤的手指,又龇了一下牙,“我也可以学会这招吗?”
认真地想了想,诺亚答道:“肯定可以。说到底这只是灵能的运用方式,只不过我现在自己也没完全弄明白。等我搞清楚之后就教你,应该比剑术学起来容易多了。”
“是吗?太好了。奥刻罗斯先生!”
“有何吩咐,小姐?”
刚刚对奥刻罗斯的称呼还是“那家伙”,现在却在名字后加上了“先生”,但凡稍稍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海洛伊丝的态度突然变得恭敬,那就意味着她一定又在打什么不太值得期待的主意了。
“等我学会了诺亚先生的招数,”她举杯做邀请状,“我想和您再较量一次呢。”
“如果您只是想揍我一顿,小姐,那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您现在就可以动手,就我观察,您虽然伤得不轻,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不用客气,您伤成这样我是罪魁祸首,同态复仇在绝境要塞以北的广袤地区是受到诸神保护和世俗认可的铁律。”
海洛伊丝朝诺亚看了眼。“这就算了。我说过了,我不喜欢欺负不抵抗的人,”她说,“再说,我和你进行的是一场公平的较量,既然我输了,也无力反抗,那对我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是很可恶,但还算不上什么过错。只是……”
诺亚接了下去:“只是你对镇上做的那些事,还有他们对她的指控,这两件事却不能就这样算了。”
“没错,我正是这样想的。尤其是前面那件。”海洛伊丝颔首。
“后一件也很重要。”诺亚不满地看着她补充道。为何你对别人和对自己的标准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