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的语气,这位大祭司像是对贝尔肯斯的出现感到意外,开口语无伦次,显得颇为慌乱。按说能安排下如此计划的家伙,不该是这种表现啊……
“说吧,”贝尔肯斯道,“我听着呢。”
“好吧。让我想想,”大祭司沉默了许久,“你想先知道什么?”
“我?随您方便哪,加纳大人。对了,就从马科伦家的事情开始如何?他们家那个叫约书亚的小子……”
大祭司抢着接上贝尔肯斯的话:“对,约书亚·马科伦,他抢走了我好不容易发现的恶魔。那恶魔的血脉里潜藏着可怕的东西,可外表看起来却是个小女孩的模样……不不,这么说不够准确,在蛰伏于血脉的力量觉醒之前,那就是个真正的小女孩,与普通人完全没有差别,也难怪那小子会一时冲动。”
“与普通人完全没有差别?”贝尔肯斯狐疑地问,“那您怎么分辨出她是恶魔的?”
诺亚同样有此疑问。大祭司的语气格外认真,听来实在不像是说谎。何况这里没有其他人,他也没有必要单独向贝尔肯斯撒谎。
“古代典藏里总能找到一两项失传已久的秘术。那小女孩如果不是恶魔,我也不至于待在白石城就能确定她的位置。白石城东南方两个小时骑程,有一片古代留下的遗址,你就是在那儿碰上坦尼的,对不对?”
原来如此,诺亚恍然大悟。难怪一路上明明没发现什么盯梢的人,行踪应该没有暴露,教会还是准确地找上门来。
“正是如此。不过,您又为什么要把约书亚和多法斯执政官杀掉?这种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难道说,是坦尼那家伙自作主张的?”
加纳大祭司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水:“不,是我……我下达的命令。事实上,正是我告诉了奈西索和多法斯两个人,约书亚就在那片遗址里。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们知晓以后,迫不及待地就去接那孩子回来。不过,我原先倒是没有料到你也会在那里,更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位竟然也……竟然也……”
大祭司低头望向海洛伊丝,搓着双手,似乎感到为难。
“不过,加纳大人,”贝尔肯斯道,“这样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孩,当真是那什么艾格兰的女王吗?”
“千真万确。我该拿她怎么办呢?通知费多尔亲王吗?还是先安置在圣堂里?真叫人难以定夺,”大祭司再度擦拭汗水,“总之,我得好好考虑一番。对了,坦尼爵士,”他的声音发颤,“是被他们击败的吗?”
“差不多,虽然他们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加纳大祭司踱着快而细碎的步子,好几个来回之后停了下来。“那也相当不容易了,”他的嗓音里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人类竟然能够对抗那样的法术吗?”
“您是说,那尊魔像?”
“是啊。他们是怎样战胜那具战争傀儡的?那东西是远古时期留下的遗产,人类的力量应该是绝对无法与之匹敌的。”
“他们有一件奇怪的铠甲。”
“奇怪的铠甲?什么样子的?”
“黑色的,表面有漂亮的花纹,好像凭空出现一样穿在了这个旅行诗人身上。本来那魔像要碾死他和碾死一只蚂蚁也没多大差别,可一穿上那铠甲,他立刻就能和魔像抗衡了。”
“那、那又是什么?他们有这种东西?你确定没有看错?”
不对,一定哪里有问题,诺亚悄悄留上了神。记得坦尼爵士说过,他和加纳大祭司都是向伊利昂效忠的。那就是伊利昂大人提到的铠甲?当时坦尼提过这么一句,而且还傲然宣称这种东西是改变不了局势的。
可这位加纳大人,怎么听起来毫不知情?而且惊慌失措,还不及他的手下镇静。
“没有看错。”贝尔肯斯的语气起了少许变化,他似乎也对加纳的反应感到不对劲。
大祭司陷入了沉思,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经过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久到诺亚都有些不耐烦,贝尔肯斯以尽可能不经意的口吻问道:“对了,那个恶魔,您现在把她关在哪儿了?”
“她?之前一直在地牢里,不过实际上……”大祭司突然住口,接着倒抽了一口气,“怎么?”
海洛伊丝倏地起身,捆住她的绳索自她身上滑落。诺亚同样扯开自己身上的绳扣,跟着翻身跃起。他还没稳住身子,海洛伊丝已然反身一脚,正中贝尔肯斯胸口。那穿着锁子甲的庞大身躯腾空而起,划着一道弧线远远落下,在地毯上发出嘭的一声。
可怜的祭司当场昏了过去——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消除他的嫌疑。
“你们,”加纳目瞪口呆,“你们怎么……”
话音未落,海洛伊丝已经向他扑了过去。大祭司举起右手,匆匆忙忙地开始吟唱。从他念诵的咒文和凝聚的灵能来看,应该是初级神罚,在某次训练之后的休息时间,艾芙洛曾经介绍过这个法术。
太慢了,与艾芙洛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加纳的初级神罚尚未完成,海洛伊丝就到了跟前,将他平举起的右手一抓一拽,大祭司便被她拉起,头下脚上地重重掼在了地上。
尽管地上铺着的地毯很厚实,这一下也够他受的了。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大祭司竟然很顽强,他左手按着摔倒的额头,右手从宽松的祭司袍内唰地抽出短剑,不等从地上起身就一剑向海洛伊丝刺了过去。
那是柄相当华丽的短剑,护手上镶嵌着珍珠与宝石,剑刃上刻满符文,剑柄上还缠绕着金色的丝线,诺亚能感到肩上附有强力的灵能。只可惜这一剑实在算不上迅捷,至多有些突然罢了,看得出来加纳大祭司多半没在剑术上花过多少功夫。海洛伊丝略略偏了偏脑袋就闪过了短剑,跟着一记刺拳,大祭司鼻梁发出了清晰的喀嚓声,仰天朝后倒下。
他还想爬起来,海洛伊丝踩上他持剑的手,短剑顿时脱了手,她趁势将剑踢开,接着一脚踏上他的胸膛。“幸会,加纳大祭司,”她俯视着他,“承蒙您手下的愚蠢,我还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简单呢。”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诺亚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