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裘里人的爱好(4)

格蕾把信交到艾芙洛手上。“我觉得,”她说,“还是妹妹先看比较好哦。这是她一个哥哥写给另一个哥哥的。”

“这封信怎么了?”艾芙洛问劳瑞娜。

“您看过就知道了。”

这孩子不对劲,艾芙洛感到了难言的忐忑。她从没见过劳瑞娜这副模样,往日的活泼与欢乐消失无踪,但也不像在好望港的那个晚上,因为牵扯了某些隐秘的思绪而哭泣。要说她现在给人的感受,神圣,端庄,严肃,崇高,叫人情不自禁想要仰视。

信件封蜡上的纹章是橄榄枝环绕下的剑与盾,这是戴蒙的徽记。兄弟姐妹的徽记上都有着一样形状的橄榄枝,但中央部分的图案各有不同,海洛伊丝是玫瑰,奥列格是铁手套,薇卡是双手巨剑,艾芙洛是教典,塔罗恩是羽毛笔。

艾芙洛拆开信封。不知怎么回事,手一个劲地抖,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好容易才把信纸在面前展开,又抬眼看了下劳瑞娜。我该读出声来吗?是戴蒙写给奥列格的,或许有些内容不适合让裘里人知道,她决定先自个看一遍。

奥列格:

我怀着后怕的心情写下这封信。你警告过我当心薇卡,然而我却出于骄矜与自负——让我尤其感到惭愧的是,这其中既有对她的轻视,也有对你的忽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我甚至为她的到来而举办了一场比武大会,借此提升我军的士气,事实却给了我一记沉重的耳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先是一剑洞穿了我的胸膛,接着是咽喉,之后又像屠夫一样在我的胸前用长剑劈砍了二十多下。

若非伊利昂许久以前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此种情况,而卡佩又曾为我施展过那神奇的生命法术,我此刻已前往那过于阴冷黑暗的国度,而我们的事业也必然毁于一旦。卡佩虽然背叛了我,但在这件事上又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我决定赦免她的罪行,这件事你要向所有人通告。

还是让我们谈回薇卡。尽管我厌恶她更甚于疾病,但也必须称赞她的勇气、坚毅与果断,她做到了人力能及的一切,只差一点点,她的刺杀就成功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背弃了身为人质的誓言,这也意味着我无需再履行对人质的任何义务。

我得向你承认,在她刺杀我之前,我方在战争中处于相当不利的境地。感谢诸神让她做出了那样的抉择。是她代表北境诸侯以及花之都与西维人签订了协议,在蛮族中也有很高的声望。对以上三方情况(尤其是军情)的了解,没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我已经把她交给娜塔莎审问,这位泰伦特商会的首席秘书在制造痛苦、挖掘秘密方面有着惊人的造诣,可谓是诸神赐予我的礼物。

即便她当真能守口如瓶——这仅仅是一种假设,实际上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她的存在本身也是一张王牌,妥善加以利用的话,足以影响战争的局势。我的麾下向来不缺深谋远虑的智者,这你是最清楚的。

与此同时,我们对星门的研究进展也很顺利,薇卡的鲜血将完成最后的实验。亲爱的弟弟,我向你保证,胜利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我们期待已久的愿望即将实现。

后面的内容都是对下一步行动的指示,艾芙洛再没细看。薇卡竟然被戴蒙抓住了……戴蒙无时不刻都在希望报复她,现在她当真落在了他手里,他会把她怎样?信上其实已经写得很明白。

“薇卡在她手中虽然暂时还没开口,但我向你保证,那只是时间问题。”这一行字尤其潦草,艾芙洛甚至能想象戴蒙落笔时的心情。姐姐正在经受什么?她不敢细想下去。戴蒙不是其他人,某种意义上他与薇卡一样固执,他认定的事是谁也无法劝阻的。

她又读了一遍信。“……她的刺杀就成功了。”从这句话看,薇卡还是自己送上门去的。连这种蠢事都做得出来,白痴,你这大白痴!艾芙洛急得哭了出来。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她恍惚间站起身来,头晕目眩、浑浑噩噩地向前迈步,没留心脚下绊了一跤,又机械地爬起。

格蕾他们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怎么了?”塔罗恩瞥了眼信纸,“海洛伊丝或者薇卡出事了?”

劳瑞娜点了点头,替她回答:“是的,薇卡殿下刺杀戴蒙殿下未遂,她那个人啊,又绝对不会逃跑或者屈膝的。所以……”

塔罗恩倒抽了口气,蕾蕾轻轻抱住了他。屋子里一片沉默。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得立刻向罗贝特大人通报一声,”格蕾·普罗利安是头一个打破沉默的人,“这个钟点他应该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建议他立刻停止所有针对戴蒙殿下的敌对行动?”

“我们可以拿奥列格去交换姐姐。”蕾蕾提议。

“别傻了,”格蕾摇头,“你会拿废铜烂铁去交换真金吗?”

“糟糕,”蕾蕾小姐敲了敲脑门,“我忘了奥列格的品性是人尽皆知的。”

“去救她,一定要救她出来,”艾芙洛猛然抱住了劳瑞娜,“想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告诉我,告诉我!”

“您想去救她?”

“当然!”这还用问吗?

以往,劳瑞娜总会带来惊喜,给出让艾芙洛满意的回答。可这一次,她只缓缓摇晃了下脑袋:“办不到。”

“什么?”艾芙洛一时怔住,“怎么会,你……”

“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劳瑞娜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隐隐带着哭腔,“薇卡殿下……对我也是非常重要的人。她被戴蒙抓住了,我当然很难过。可这一次,我也没有办法。我向您发誓,用我父母的名义,但凡有任何可能,我绝对会去将她救出来的。”

连她都没有办法……艾芙洛觉得自己仿佛是冬天落水的人,整个身子在慢慢沉入结冰的湖底,寒意直刺骨髓。

“但我可以告诉您,如果我们做得够好,她不会有事的。”

“真的?”这不啻是落水的人看到手边漂过一根稻草。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但这句话是劳瑞娜说出来的,她没法也不愿意不信。

“只是有了这种可能性,并非绝对。另外,还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劳瑞娜说,“薇卡殿下的做法我没有资格评价,这是她履行责任的方式,是她自己的选择。现在轮到您了——”

“我?我该怎么做?”

“就算有了钥匙,门也未必就一定能关的上,对方若是把门硬踹开就没办法了,”劳瑞娜凑近,面甲几乎贴上了艾芙洛的脸,“会很辛苦哦。您过往最艰辛的训练,相比之下连热身都未必算得上呢。”

“那样薇卡就会没事?”

“看您能做到何种程度。”

“那就来试试看吧,”艾芙洛笑了,“为了她我能做到什么份上,我自己也很想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