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芙洛慌张地摆手,类似的场面无论经历多少次,她总是觉得忸怩不安。“呃,”她试着寻找话题,“你们不用这样,我是个祭司,你们的老师是病人,这是我的职责。总之,可以了!”
“他们和您一样,”耶罗说,他的脸色缓和了些,呼吸也不那么艰难,“这或许是您的职责,但他们总要向您致意的。这是他们应该做的。刚刚与我战斗时,您可不是这副样子的。”
“两码事,”艾芙洛扫视耶罗的学生们,“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您的伤势如何?”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流了几滴血而已。”
耶罗以审视的目光看了她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耽搁您几分钟时间,听我讲个简短的故事吧。”
做了个表示肯定的手势,艾芙洛席地坐下。耶罗抬起眼睛,她以为他在回忆过去,思忖从何处讲起,不防突然有个东西——不对,她看清楚了,那分明是个穿着盔甲的人——从天而降。
是劳瑞娜,她稳稳落在艾芙洛和耶罗之间,既没发出声音,也没激起尘土。“抱歉打搅,”她躬身向耶罗行了一礼,“我是艾芙洛殿下的剑术教练劳瑞娜,希望能有幸能分享您的故事。”
惊讶在耶罗的脸上浮现,但程度上远没有艾芙洛那么深。“劳瑞娜!”她一跃而起,紧紧将她包入怀中,“你,你没事?”
劳瑞娜不解地歪了歪头:“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刚刚哪儿去了?害得我好担心!”
“我就躲在这儿,一直看着您和耶罗先生战斗啊。”
“什么?”艾芙洛推开她,“你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也不出来帮我一下!万一耶罗先生真的是坏人,我岂不就完蛋了吗?就算是你也不见得一定能从他手里救下我吧!”
“啊您想多了,不是不见得,是肯定救不下来。”
“你这小坏蛋!”艾芙洛气急败坏地在劳瑞娜脑门上捶了一下,然后抓着她的双肩用力摇晃,“刚刚我可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啊!那种滋味你能体会吗?能体会吗?嗯?你倒是说话啊!”
蹂躏这孩子的感觉意外的好,光是摇晃不过瘾,艾芙洛索性把她举过头顶,抡来丢去,又按在地上,像是捏一团面粉似的又揉又搓。耶罗的学生们目瞪口呆,看着劳瑞娜在她手中颠来倒去,没谁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不是……唔您住手……”劳瑞娜假意挣扎,“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你穿着盔甲哪!我又没卡住你脖子,怎么会喘不过气来?”
“这、这种事怎么能怪我……明明是您……”
“我?我怎么了?”艾芙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
“您……该怎么形容呢?我还以为您肯定能发现的呢。”
“发现什么?”
“首先,”劳瑞娜踮起脚来朝看台方向望,然后指给她看,“您难道没发现,他们在烧的绳子,和吊住康娜的铁链根本就没系在一起吗?”
艾芙洛观察了半晌,一拍脑袋:“好像确实如此!”
“康娜原来的鞋子被送来当信物了,可她现在脚上又穿了双新的鞋子。如果她真是被绑架来的,耶罗先生又怎么会替她准备鞋子呢?”
“啊?”艾芙洛打量了下康娜脚上的新鞋,皮革柔软而闪亮,一望可知做工精良、价格不菲,“是这么回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耶罗先生是位纯粹的战士,如果真是奉了戴蒙殿下致命来杀您的,一枪把您捅穿就好啦,干嘛还要费这么多力气?他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引导您如何感知灵能,如何利用对灵能的感知来进行战斗,还仔细地了解您现在的实力。老实说,我也很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啊,我得再做下自我介绍,”她又对耶罗行了一礼,“我是艾芙洛殿下的剑术教练,我叫劳瑞娜,很遗憾不能与您坦诚相见。对于教出了这般无能的学生,让您见识到这样丢人的一幕,我深感抱歉,并且恳请您的原谅。我会好好敲打她,以教她改正唔唔放手,请您放手——”
耶罗认真地打量着劳瑞娜。“我在学院里见过您几次,”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但没想到您是艾芙洛殿下的教练,更没想到您是这样有意思的人。可惜我们见得太晚了。”
“是吧?”艾芙洛一边用力摇晃劳瑞娜的脑袋一边说,“是我的教练,更是我的朋友。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呢。”
“您、您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你不也说朋友无能和丢人嘛,彼此彼此啦。”
“我说的意思与您说的意思不同,”耶罗说道,“两位,我可以开始讲我的故事了吗?”
他的话里有着某种让人感到沉重的东西,艾芙洛松开了劳瑞娜:“抱歉。”
“感谢两位的理解。我本来的名字是希恩,耶罗·库珀·泰格是我追寻了一辈子的幻影,也是我最大的遗憾,随着我最后一场战斗的结束,已经再也不需要用到这个名字了。您也一定看出来了,我得的是不治之症,支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围在身边的士兵有人低声哭泣。耶罗——不对,是希恩喘息了片刻,继续说了下去:“我出生在艾格兰西境,父亲虽然是个伯爵,可他的领地大部分都是寸草不生的岩滩,外加几座荒芜的小岛。我有好些兄弟,他们每个人的梦想都是成为骑士,这让父亲很苦恼。想当骑士,至少需要一匹战马加一副铠甲,这些东西的价钱可以把死人吓得活过来,而父亲治下的岩石、岛礁和沙滩连半个铜板也产不出来。而我不同,我从小对就没有兴趣,却迷恋上了枪术。不是比武大会上举着竞技用枪向着对手的盾牌戳刺那么简单,而是和刚才那样,把如何运用长枪追求到极致。对于我的这项爱好,父亲和兄弟们都很支持,毕竟打造一摞长枪比准备铠甲和战马便宜得多,而长枪的使用技巧通常是身份低下的步兵才会去学习的,教练的收费也十分低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