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的对话令艾芙洛想起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薇卡的声音。她回过头去,看到姐姐在哈耿胸前扭动身躯。
“呜……哈耿大人……我……我想洗澡……哎?”薇卡突然瞪大双眼,诧异地看着四周,“天怎么亮了?我们……怎么到外面来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在艾芙洛不算太长的人生中,还很少听到姐姐问出如此不合时宜的问题。片刻的沉默后,海洛伊丝答道:“不,你正赶上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事?”
诺亚接过了话:“我们得把那东西关上。”
“那东西?”薇卡还是不明所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姐姐本就木讷,再加上辛劳了一整夜,这会显然不够清醒。
“是星门啦,”艾芙洛解释,“刚刚我们和戴蒙打了一架,他输了,所以现在只剩下星门了。对了,说不定还有他的手下守在那儿,不过既然他已经不在了,他们也没有理由继续战斗下去了吧?”
“戴蒙不在了?”薇卡这才注意到地上的戴蒙,以及他身下正在扩散的鲜血。她惊叫一声:“他这是……他死了?”
“是我干的,”诺亚神情黯然,“抱歉。”
有很长一段时间,薇卡全无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戴蒙的尸体。直到哈耿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才如梦初醒:“诺亚先生,您为什么要道歉呢?我们早该这样做了,我也杀过他一次……他不会再活过来吧?”
“不会,”艾芙洛肯定地说,“卡佩小姐的法术只能生效一次。那是致命伤,他确实已经死了。”
“正是这样,”劳瑞娜补充,“薇卡殿下,您也能感受到吧?灵能的感觉从戴蒙殿下身上完全消失了。所以,这次他是真的……哎,这个声音是?”
一阵若有若无的七弦琴声传入耳朵。大家循声望去,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位老人正在专心地弹奏。他一头花白的红发,身披灰色的长袍,左胸前缝着一个粗糙的标记,形状像是一只举起的手。
艾芙洛想了起来,在好望港,脸黑的美人鱼酒馆对面,劳瑞娜曾和这位老人有过一番在常人看来绝对称得上奇怪的交流。他是谁?是什么时候来到桥上的?又是怎样来到离我们如此之近的地方的?
而薇卡直接喊出了对方的名字:“鲁尔先生!您,您怎么会来?”
“不必紧张,我没有敌意,”老人停下弹奏,“伊利昂大人拜托我来和诸位战斗以拖延时间,但我并不打算那么做。”
这家伙原来是伊利昂的部下?换句话说,也就是戴蒙的部下。尽管他说了没有敌意,可艾芙洛还是暗自提升了灵能。
“你们认识?”海洛伊丝问。
“是的。鲁尔先生为戴蒙效力,是位了不起的……应该说是伟大的奥术师,而且他是,呃,”薇卡突然闭上了嘴,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道,“我是说,他很厉害,在决斗中轻而易举就打倒了我。”
以艾芙洛对薇卡的了解,她原本想说的肯定不是那位鲁尔先生很厉害。海洛将信将疑:“比你还强?真的吗?”
“是真的,”薇卡颔首,“鲁尔先生……您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儿的?”
老人微笑:“首先,我来拿回我的东西。”
“您的东西?”
“我想他说的是这个,”诺亚拿出宝石,“是吗,先生?”
“是的,就是这个。”鲁尔先生温和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艾芙洛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光是她,海洛、薇卡和哈耿也都是同样的表情。或许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诺亚挠了挠头:“宝石给人的感觉……和这位老先生一样呢。”
宝石的感觉怎么会和人一样?艾芙洛和海洛伊丝面面相觑。不过既然是他把宝石给了诺亚,而诺亚又利用宝石解决了戴蒙,那这位鲁尔先生应该是站在我们一边的,至少不会是戴蒙一伙的坏蛋。艾芙洛悄悄松了口气,将凝聚的灵能散去。
诺亚将宝石交到老人手里。对方把宝石收入怀中,拿起了七弦琴:“第二件事,我想为你们弹上一曲,不知各位是否有时间赏光?”
“当然好,”劳瑞娜脱口而出,接着又怯生生地看了看身边,“呃,当然,我,我说了不算。你们觉得如何,诺亚先生,还有海洛伊丝陛下、薇卡殿下和艾芙殿下?”
“既然你都说了,”海洛伊丝说道,“没问题。不过,就现在,在这种地方?诺亚的伤不要紧吗?”
“我没关系,”诺亚表示,“只要会弹奏七弦琴就是我的同行,何况鲁尔先生帮了大忙。”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诺亚,笑容变得有些怪怪。不是单纯礼节性的微笑,艾芙洛一时无法看透。只是可以肯定,其中分毫也没有危险或敌意,反倒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欣赏与嘉许。“谢谢各位,”他拨动琴弦,“为了这一天,我练习了好久。”
记得先前在好望港,鲁尔先生连基本的指法都还称不上熟练,弹出的曲子磕磕绊绊,相当生涩。现在则完全判若两人,他弹着的这首曲子艾芙洛从未听过,但是旋律欢快而甜蜜,听着就好像老人在庆祝他们的胜利(或许是庆贺些别的什么也说不定,艾芙洛不敢肯定),令她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只是偶尔,鲁尔先生的指尖也会流出几个杂音。不像是失误,他似乎有意为之。艾芙洛偷偷朝两旁瞄了几眼,海洛和诺亚、薇卡和哈耿,两对人全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劳瑞娜在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身子还配合节拍摇摆。不知他们都听出了些什么?
曲子比估计的要长。正当艾芙洛开始感到不耐烦的临界点上时,老人弹出了最后一个音节。劳瑞娜是第一个鼓掌的,随后是诺亚,接着再是其他人。
“谢谢各位,”老人垂下七弦琴,遥望远方的星门,“现在,还剩最后一件事。”
“您是说,星门吗?”诺亚问。
“是的。在这个时间,在星门下等着的只剩伊利昂一个了,你们要做的就是打倒他——但这并不容易。”
“为什么?他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就是再厉害……”
鲁尔先生又一次露出那高深莫测的笑:“现在的伊利昂不是靠数量就能战胜的敌人。你一定还记得在白石城发生的事。在和那个被恶魔附身的小女孩战斗之前,海洛伊丝陛下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伊利昂的力量远非加纳大祭司可比,他也绝不会仅仅看着你们自相残杀而白白错过机会。”
“人多反而会是累赘,”诺亚的脸色变了,“那我们要如何才能战胜他?”
老人弹拨琴弦,发出悦耳的鸣响。“记得动作要快,”他答非所问,“你们还有二十四个小时来完成这一切。”
“如果到了时间没做到呢?”
“那么,就准备一边哭泣,一边从挚爱的胸膛里抽出染血的长剑吧。很遗憾,我们无法与那些恶魔抗衡,至少现在还不行。已经耽误了你们很长时间,我得走了。所以……一切就拜托了。”
“等等,”诺亚想了一想,“您,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您明明为戴蒙效力,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鲁尔先生也很喜欢七弦琴。”薇卡抢着说道。
这算什么回答?艾芙洛正要出声嘲笑,老人大笑着颔首:“就是这样。”他指了指七弦琴,又指指诺亚,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