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夜宴,当然是热闹非凡。诸如杨愔这样的大佬,在这次的宴会当中,也只是个陪衬而已。
当然,这并不是说杨愔的权力很小,而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兵马!
在乱世如果不掌握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军队,任何的成就都会是空中楼阁,风一吹就散了!
今日这场宴会是为了高伯逸而开的,他才是这个舞台的绝对主角!这里的每一个宾客,都轮流来给他敬酒,一时间,高伯逸似乎有种错觉。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那个位置!虽然,现在还差那么一点点,而且不知道高洋还有什么后手。
宴会散去之后,高伯逸老老实实的跟着李祖升来到了李府的书房里。四下无人,翁婿两人面对面,一时间有太多的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已经准备好了船,在扬州。一旦事有不谐,我们就一起出海去夷州今台湾省。”
此时的李祖升,并未像宴会时那样神采飞扬。他眉头紧皱,似乎郁结不散,兴致也远没有高伯逸所料的那样高昂。
“岳父大人,我们和晋阳那边,只能分个高下出来,输了就是死,其他的地方,哪里也去不了。”
高伯逸摇了摇头,态度十分坚决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罢了,随你去吧。”
李祖升长叹一声,他的忧虑,高伯逸是无法理解的,因为高伯逸没有见过晋阳鲜卑六镇是多么强大的武力,但是他见过啊!
河北赵郡李氏,发家就是靠的邬堡武装,上一代也就是李祖娥父亲这一辈都还是纯粹的武将,打仗的本事十分了得!
所以耳濡目染之下,李祖娥或许不知道这些事,但李祖升作为家中长子,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晋阳鲜卑的深浅呢?
每个人一生当中都会遇到困难,有时候遇到了困难,逃避只会舒服一时,但却会后悔一世!李祖升也不想跟晋阳鲜卑硬碰硬,但是其他人可以有选择的权利,李祖升作为高伯逸的岳父却没有。
但凡他还有个儿子,绝不会像今天这样把所有的宝都压在高伯逸身上!人生就是这样的令人无奈。
“这次回邺城述职,我不是孤身而来的。我给你带来了十万斛军粮!”
一斛为十斗,与一石相当其实还是略少一点。李祖升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给高伯逸这么多军粮呢?说白了,这只是赵郡李氏的投资而已!
今年秋天,定然是会歉收的,无非是歉收多少的问题。还要留一批种子,作为明年播种之用,所以对于高伯逸来说,粮食是越多越好!
齐国军政是分家的,至少邺城地区是这样。李祖升带来了军粮,那就是专门给邺城地区的齐军吃,说直白点,就是给神策军吃的,不会挪作他用。
这相当于是给了高伯逸一个底气:你要抗衡六镇鲜卑,只管死死顶住,不必担心后勤问题!
“岳父大人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啊!”
高伯逸激动的说道。
“我还给你带来了五千强军。”
李祖升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强军?你他喵的是在逗我?
高伯逸一脸懵逼看着李祖升,完全不知道对方手里的“军队”是哪里来的。
“齐州和济州一直在修运河,而且河道需要维护。我就以护路护河为名义,组建了一支护路队,防止村民私挖河道引水,降低运河水位。
现在是多事之秋,再加上夏季涨水,不用担心村民引水,所以我就把护路队也带来了!”
很多人都认为,中国的农民,自古以来,都是最淳朴,最老实,最没有心机的一帮人,他们都像是绵羊一样好欺负,经常被人利用,呼风唤雨。
然而实际上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农民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不假,可他们依然有自己独有的智慧。做大事或许不能,但占小便宜,投机取巧的能力,却是远远超过了后世之人的想象。
比如说,后世出土的物发现,南北朝后期到唐代之间,“均田制”规定在授田以后,男人交全税,女人交一半税。
于是很多地方出现了一个村子女人比例超过90的情况!
有些家庭里几十号人,居然全部都是女性,简直是骇人听闻。至于这些人为什么全部变成了女人,呵呵二字应该就足以解释了。
所以说李祖升当初组建“护路队”的初衷确实是为了保护运河,不然农民们把运河里的水引到自己村子门口,便于灌溉,这是不需要怀疑的事情。
但是他现在把这支新组建的队伍拉到邺城来,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了!说白了,就是来给高伯逸壮声势的!
当然,可以想象,既然这支队伍是以齐州的镇军为班底组建,里面自然是少不了赵郡李氏的族人,这也算是高伯逸和李家各取所需。
高伯逸原以为李祖升送他一些财物来支持战争就够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带来了一支“野战军”,真是双倍的快乐!
“贤婿,当年正是有了河北世家的财力和人力,高欢才能站稳脚跟,才能占据北方半壁江山。
我们既然能把高家人捧上去,也同样能把他们拉下来。
将来,时代会变得不一样,鲜卑人的快活日子,就要到头了。然而我就是担心我是看得太远,以至于走不了那么远,唉!”
李祖升长叹一声,带着无尽的萧索与英雄迟暮。
这就好比你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忽然热爱起了拳击运动,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身躯,还有身上随处可见的老人斑,大概也会跟李祖升一个感受吧。
“岳父大人,时代都是一个一个的人,联合起来,用双手去创造的。从来没有什么救世的人,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
高伯逸眼中带着狂热的冲动,看着李祖升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都到了这样的地步,有进无退,舍我其谁!
晋阳鲜卑不过是第一块垫脚石罢了,他们会被我们扫进历史的阴沟里,他们的子孙,甚至还要感谢我们开创了一个大时代!”
如果说以前李祖升对高伯逸还有那么几分轻视,觉得他是一个晚辈,自己看着外孙面子才帮他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李祖升只能把对方当做一个需要平等,甚至需要仰视的伙伴来看待了。
“是啊,时不我待,舍我其谁。”
李祖升喃喃自语的说道,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