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百无禁忌!
六国战败的消息已在秦国传开,秦王薨殁的消息几乎完全被胜利的喜悦所掩盖。
人们都满怀殷切的期待着这个能够带领他们打败六国的少年新君即位。
东方未晓,一轮将盈的明月伴随着点点星光高悬在天空之上。
咸阳城中却早已灯火通明,热闹喧嚣起来。
城北一出不起眼的庭院里,王学斌一身黑色长裾,衣服上以金丝为绣,衣上绣的是龙凤纹章,看起来潇洒又不失端庄,很是合身。
“居内可是观澜先生!”
一位声音温润但气息虚弱的男子,小心恭谨的站在门外问候。
王学斌听到这个声音,摇头轻叹一声,朗声回道:
“正是王某,龙阳兄进来吧!”
一声轻响,院门悄然打开,一位身穿红色长裾的男子进门恭敬一礼,沉声礼拜道
“在下魏国龙阳,拜见观澜先生!”
王学斌看着满头灰白,脸色蜡黄,神情疲惫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的龙阳君,不由又是一叹,上前两步,将他扶起,摇头说道:
“龙阳兄又是何苦呢?”
龙阳自然明白王学斌的意思,起身勉强一笑,望着王学斌,温声说道:
“既受王恩,自当忠于王事,龙阳残躯,何足道哉!”
“唉~你呀”
王学斌看着他眼神中的执著,不由再次长叹,轻声回道:
“龙阳兄来意王某悉知,只是我大秦军国大事,皆有我王一言而决,王某着实爱莫能助!”
这话龙阳自然是不信的,秦国新君与王观澜的关系,他打探的一清二楚。
二人说是师徒,实则情同父子,他绝不怀疑王观澜对新君的影响力。
只要王观澜肯开言相劝,新君绝对不会不顾及王观澜的意思,只看他愿不愿意开这个金口罢了。
“先生,我魏国愿以”
还不待龙阳开出条件,王学斌直接抬手制止了,看着他摇头说道:
“自年前新君有成之后,王某便不再理会这些俗务了,新君决定,王某绝不会开言干涉,龙阳兄不必白费功夫!”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已经打扮完毕的一众女眷,开言劝道:
“有这个条件,龙阳兄还不如上呈新君,看看新君如何处置,比在王某这里浪费时间要强得多!”
“先生”
龙阳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精致的镂空木匣,匣内以锦缎包裹着一枚晶莹透亮的夜明珠,双手敬给王学斌,恭敬说道:
“先生,此乃我魏国国宝,乃是与和氏璧并称隋和的隋侯珠,是我王的一点心意,还望先生务必笑纳!”
王学斌听闻此言,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
“龙阳君,王某虽算不得视金钱如粪土,但些许身外之物,还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无功不受禄,尊驾既执意待在此处,那就自便吧!”
说完,回头叫上身着盛装的几女,绕过龙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隋侯珠珍贵么?
珍贵!
能够与和氏璧并称隋和二宝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珍贵!
但是,凡是价值与货币挂钩的东西,对于王学斌来讲,全部都是没有意义的存在。
隋侯珠?
他跑几个战国世界,就能拿这玩意打玻璃球玩。
别说隋候珠,就连和氏璧他都能凑一副麻将出来。
对于他来讲,只有与情怀挂钩的东西,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当年那两块大洋,师父送给他的那把中和剑,宫家六十四手手稿,全都是他小心保存,珍惜无比的宝贝。
至于这些东西,纯粹就是鸡肋!
他又怎么可能为了这些鸡肋玩意,去妨碍一统天下的进程?
不存在的!
龙阳站在原地,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这号称无价之宝的隋候珠,苦笑一声,黯然不已。
无价之宝?
连些许喘息之机都换不来,算什么宝贝!
龙阳长叹一声,将宝珠小心收回匣子里,王观澜这里行不通,那就只能去祈求秦国那位新任君王了!
秦王皆是虎狼之君,也不知这位王观澜教出来的徒弟会不会是例外。
在咸阳城东,一座形制庄严肃穆的宅邸内,嬴政正跪坐在此处,身着皂白色麻袍,闭目凝神。
庭院里,数十位内侍朝臣正在做最后一遍检查,虽然人来人往,但举止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动作十分纯熟。
也是,秦国三年换了三任秦王,但内侍朝臣还是这一批,这里对秦王即位流程最为陌生的,想来就是坐在屋里的嬴政了!
他自从秦庄襄王下葬以后,就一直在这里居住。
毕竟还没有即位,住在王宫于理不合。
这一处庭院乃是当年昭襄王所居之地,嬴政居住在此处,也是为了讨一个吉利的兆头。
历代秦王中,秦昭襄王是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整整五十六年,他爹秦惠文王才活了四十六岁,还没他当秦王的时间长!
“王子,吉时将到,请登御乘!”
静室之内,早已沐浴更衣完毕的嬴政听到此言,睁开了双眼,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御乘几驾?”
“四驾!”
嬴政闻言眉头一凝,缓缓转头,看向宗正,沉声说道:
“不够!”
宗正闻言一怔,看着面前的少年,愣在了那里。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这是自古以来的礼制。
秦王乃是诸侯王,应该驾五,王子还未即位,诸侯之子,应循卿制,驾四。
此时新君说御驾不够,这令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可是”
未等属臣解释,嬴政直接打断道:
“自今日起,王驾六,孤驾五,此为定制,去做吧!”
“喏!”
宗正闻言十分为难,但又不敢制止,只得应承一声,犹犹豫豫的走出门外。
门外,吕不韦见宗正孤身一人出来,皱着眉头上前问道:
“王子何在?”
吕不韦的声音将沉思的宗正惊了一跳,他回过神来,见到来人是吕不韦,顾不得其他,赶忙将嬴政的要求复述了一遍,等待相邦拿主意。
吕不韦听到这要求也是一怔,但他毕竟是见多识广之辈,猜到了嬴政的心思,微微点头,沉声说道:
“备五驾,请王子登乘,速去,勿要误了吉时!”
“喏!”
有了吕不韦的话,宗正明显放心不少,万一出了事故,起码有个个高的顶着,砸不到他的头上!
吕不韦没空计较宗正那点小心思,见他离去后,长出一口气,再次检查起了一应所需。
如此重要的事情,检查几遍都不嫌多!
“吉时已到,秦王子政,请登御乘!”
随着宗正的一声高呼,嬴政昂首挺胸,阔步走出门来,对着列位朝臣一礼,没有说话,缓缓登上五匹黑马驾驭的金根车。
朝臣见到此,纷纷抬手还礼,分立两侧,站在王架之后。
吕不韦身为相邦,站在最前边,双手捧着秦王印玺,神情十分肃穆。
宗正见一切就绪,长鞭一甩,一声脆响划破夜空。
全城的纷闹仿佛在此时画上了休止符,瞬间变得安静不已。
随着这声脆响,马车缓缓驶动,朝臣们亦步亦趋的跟在车后,一同出了府门。
府门外,两队宫卫分立大门两侧,见王架出现,纷纷护持上去,跟在王架旁缓缓前行。
与宫卫一同等待的,还有五色安车,五色立车,这本是周天子的仪仗,自从秦灭周天子后,这个仪仗便被夺了过来,成为了秦王仪仗。
此时,这象征着周天子的仪仗,正在为秦国新君彰显着天子的威严。
“请,秦王子,政,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