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哭闹

皇上一时无语:“她还问别的没有?”

“问能不能把侍卫租给武馆,还问若是实在危急,能不能让侍卫扮成女的……”魏蔺又一次露出充满好奇的表情,“陛下,您说能不能?”

皇上:“……你退下吧。”

魏蔺才笑起来:“今儿,臣可是受了大罪了。”

“她真这么问了?”

“就像小时候张将军用没装箭头的箭练反应,十个兵士一齐射箭,挡了东边的一箭,便够不到西边的一箭,只能抱着头蹲下,而臣今日是脑子里想着一问,便顾不上她的另一问,只能连连说什么请便、自便,还有自然使得,”魏蔺叹道,“委实狼狈极了。”

承平帝大笑:“相平啊,狼狈这两字你有些年头没感觉到了吧。”

魏蔺苦笑着点头。

再说江宛,此时也是满脸苦笑。

她跟魏蔺明确护卫使用权责范围的那一个时辰里,那位怀了身孕的晴姨娘,竟然一声不吭地在正房门口站着等,活活站晕过去,把圆哥儿吓得哇哇大哭。

江宛是在圆哥儿的哭声里听桃枝说完全过程的,她手里搂着圆哥儿,本来想拍桌子,却腾不出手,于是这口气便憋着,没发出来。

好容易把圆哥儿哄开心了,她又去西跨院探晴姨娘。

路上,梨枝和她商定着去看望江老太爷的人选,江宛在孝中,不方便回娘家,但是回了京城,总要知会娘家一声,昨日是刚到,所以没顾上,今日不派人前往,却有些说不过去了。

江宛准备让梨枝走一趟,但是府里她能信任的只有梨枝和桃枝两人,梨枝走了,一旦有了急事,要用人时恐不方便,所以她想让春鸢走一趟,报些闲话给江老太爷听听。

商定了这件事,江宛才进了晴姨娘的屋子,梨枝则守在屋外。

晴姨娘歪在床上,小脸惨白,床边有一个丫头正拿着手绢儿凄凄惨惨地抹眼泪。

江宛一看这个情景,心中顿时泛起了负罪感,好似真的是自己故意把晴姨娘折腾成这样了。

而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晴姨娘又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气若游丝道:“可晴没有亲自迎接,请夫人原谅。”

江宛叹为观止。

“把你主子扶起来。”江宛对那个还在哭的丫鬟说。

那丫鬟忙照做,硬是将晴姨娘搀了起来。

晴姨娘就靠在那瘦巴巴的丫鬟身上,丫鬟则紧紧搂着晴姨娘,两个人都脸煞白煞白的,恰似两朵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风一吹就能倒。

晴姨娘还一个劲儿推那个丫鬟:“翠露,你快去伺候夫人。”

江宛大皱其眉,觉得晴姨娘这一出造作委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家里也没有男人,她闹腾给谁看呢?

江宛垂着眼,试探道:“晴姨娘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吧,从此在屋里安心待产。”

江宛留心着晴姨娘的神情,见她面上忽然闪过一丝焦躁,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凄苦的神情。

“夫人这样体恤奴婢,可奴婢却是病体残躯,不好在府里碍着夫人的眼,再者说,圆哥儿还小,今日便被奴婢吓着了,若是将来有个好歹,奴婢是万死难辞其咎啊。”晴姨娘字字泣血。

短短一段话里,既提醒了江宛今日她昏倒在门口的晦气事儿,还提了圆哥儿,想必江宛再随便说一句什么,晴姨娘就能顺理成章地提出真正的目的了。

江宛本不想顺着她的意,但又很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于是附和道:“你这身子的确叫人担忧。”

她话音未落,那个叫翠露的丫鬟就跪下了:“姨娘身子虚,自三爷去后,又连日哭泣,再这么下去,别说孩子了,怕是连自己都保不住,夫人慈悲,救救姨娘吧。”

江宛挑眉:“你觉得怎么救合适?”

翠露表情一僵,旋即哭道:“姨娘留在府里,见了花花草草也要感触落泪,实在活不下去了。”

江宛点头:“你说得不错。”

翠露的表情又是一僵,偷偷抬眼看向正站得摇摇欲坠的晴姨娘:“奴婢……觉着……或许姨娘搬到庄子上去住一段日子,会好一些……”

原来是为了这个。

江宛点点头,然后转身便走,只留下一句:“好好养病吧。”

见她走得潇洒,屋里的一对主仆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翠露从地上爬了起来,把晴姨娘扶到床上,忧心道:“怎么夫人竟然……”

晴姨娘面色阴沉地抚着肚子:“她竟然从头到尾都不接招,可见这心计又深了一层,不过这件事上,她一定会让我如愿的,如今不过是摆摆架子罢了,能把我送去庄子上,她做梦都能笑醒。”

未必吧……

翠露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嘴上还是说:“姨娘定能得偿所愿。”

再说江宛回了正院后,桃枝正领着圆哥儿在院子里踢毽子。

圆哥儿一见她,就大声喊:“娘亲!”

然后朝着她飞奔过去,扑进她怀里。

江宛抽出手绢给他擦汗,笑眯眯地问:“圆哥儿学会踢毽子了吗?”

她余光却见身后站着个男人,江宛吓了一跳,才看清是魏蔺今天带来的护卫,再一细看,院子四个角上都站了人,防卫已经布置起来了。

“我已经能连着踢两下了,我踢给娘看!”圆哥儿高声道。

江宛自然笑着捧场。

拍着手,称赞了一会儿能连着踢两回毽子的圆哥儿,也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圆哥儿已经四岁多了,他生日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生的,却还不会自己吃饭,顿顿都要桃枝喂。

江宛觉得不大像话,就不许桃枝喂,拿了木勺子让圆哥儿自己吃。

圆哥儿拿着勺子,手足无措地愣了片刻,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泪如雨下,整张脸上都糊满了泪水。

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便成了江宛。

她看看圆哥儿,再看看站在一边的桃枝,再看看圆哥儿,憋出一句:“你别哭了,不过是拿勺子吃饭,很简单的。”

梨枝上来劝:“夫人,尽可以叫少爷慢慢学,今日就先算了吧。”

要是就这么算了,这小娃娃以后岂不觉得只要哭一哭,不管什么事都可以算了。

江宛犹豫一瞬,正要蹲下好好劝他:“圆哥儿,你听我说……”

却见圆哥儿忽然扔了勺子,把碗也推在了地上,哭得口齿不清,模糊的喊着:“不要……不要……”

江宛见他哭得越发来劲,简直莫名其妙,再看满地米粒汤水,也不废话了:“你不肯吃,就不要吃。”

她说着,绕过桌子,将哇哇大哭的圆哥儿抱下椅子:“你去踢毽子吧,去玩吧,今日这顿饭就免了。”

此话一出,整个正房里便只余了圆哥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张着手,含糊不清地喊着:“娘亲……”

江宛一见他哭得通红的脸,便有些心软,但她从没有过孩子,不知道现在是该不理他,还是该立刻安慰他,一时有些两难。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只听有人道:“是谁把我的圆哥儿弄哭了,快让外曾祖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