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失踪

梨枝失口喊道:“失踪了!”

江宛也是极惊讶的:“外面不是还在下雨吗?怎么就失踪了?”

春鸢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晓得确凿是公主不见了。”

就在这时,门被人拍响了。

春鸢上前,小心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然后大松了一口气,回头道:“是无咎。”

江无咎不知从哪里过来了,衣襟似乎被人扯乱了,但看起来应该没受伤。

江宛忙问:“你怎么过来了?”

无咎本该和范驹一起被安置在车夫该呆的地方,不能随意走动。

江无咎道:“我看到了那个公主是怎么失踪的。”

江宛立刻朝春鸢使了个眼色。

春鸢微微颔首道:“奴婢去屋外守着。”

江无咎道:“我那时跟范大哥一起准备把马车卸了,把马牵到马棚里避雨,忽然公主就来了,然后那个魏将军带着个马车来了,那个马车上似乎是姑娘,公主就不乐意了,然后就和那个姑娘吵起来了,那个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傻……”

“等一下,”江宛打断他,“那个姑娘是哪个姑娘?”

无咎微微皱了眉:“我看她马车上的徽记,应该是靖国公家的。”

一听说是争风吃醋的事儿,江宛的心稍稍定了些:“你接着说。”

无咎面色无一丝波动:“然后靖国公家的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傻,跳下马车淋雨,公主就要用鞭子抽她,魏将军不许她抽,然后公主就跳上马车,说任何人不许跟上来,就跑了。”

“就这样?”江宛问。

“嗯。”应了一声后,无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很关键的事。

江宛见他低头,还以为他是惶恐,忙安慰道:“别担心,你只是不小心撞见了,没人会责怪你。”

正说着,却听见外头春鸢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模模糊糊的,听不清。

不多时,春鸢便推开门走了进来,神情还算镇定。

江宛:“怎么了这是?”

春鸢:“外头来的雪颂女官说太后要见夫人。”

江宛疑惑:“怎么这么突然……”

就在此时,江无咎忽然喊道:“我知道了!公主失踪时,坐的是夫人的马车。”

谁的马车?

我我的马车?

江宛深吸一口气:“这可就麻烦了。”

江无咎脸上闪过一丝无措。

春鸢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却也稳得住:“夫人先打扮起来吧,九树冠在马车上,马车又被公主带走了,就先抿抿头发,理理衣裳,奴婢再去与那宫女套套话。”

“你先去吧。”江宛对春鸢道。

江宛看了眼江无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他近来吃得好了,个子也窜了好一截,脸颊上的婴儿肥也圆润起来。

“事情已经发生,懊悔无济于事,你再详细与我说说,当时公主是怎么上了马车走的。”

“这事是不是很麻烦?”江无咎脱口而出,看了眼江宛,又丧气地低下头说起当时的情景,“那时候雨下得很大,公主本是站在檐下的,那姑娘下了马车站在雨里,公主为了抽她,也站到了雨里,本来我和范大哥都没怎么留意,范大哥惜马,不舍得马多淋雨,所以那时候正在给马披蓑衣,我帮忙牵着马,不知怎么,公主争辩了两句,就跳上了马车,拉住了缰绳,鞭子就抽到了马儿身上,我和范大哥拉不住马,就让公主跑了。”

这和江宛猜测的也差不多,确凿是一场无妄之灾。

可看着少年脸上的沮丧神情,江宛有些不明白了。

这事本就与他无关,无咎却好像认为当时他本该能拦住公主的,一时失手,以至于现在十分懊悔。

这不能说他是心高气傲,只能说他报恩心切,急于证明自己的本事,有点没有自知之明了。

有些事情是他注定无法插手无法改变的,还有些事情是该留给大人来做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江宛忽然问。

江无咎耳廓忽然红起来:“我想来想去,还是该把这事告诉你,趁那些兵卒乱起来,我就偷溜进来了。”

江宛:“那领子怎么这么乱?”

“过,过来的时候……”江无咎眼神飘忽,似乎难以启齿。

江宛有些严厉地问:“你今年多大?”

江无咎无措地看着她,紧紧抿了嘴,不肯说话了。

江宛:“你才十四岁,你……”

太后驾临,守卫们都是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的,若非今日因福玉失踪乱起来了,他根本进不来,稍有差池,便会被当作了刺客,等着他的就是个死。

可江宛对上无咎的眼睛时,却还是没有说下去。

无咎自尊心这样高,贸然给他泼凉水,万一叫他钻了牛角尖,离家出走怎么办?

救命啊,明明她根本没生过孩子,为什么现在家里会有四个小孩子要她操心。

“多谢你,”江宛最终无奈地笑起来,“你送来的消息很有用,至于其他的,咱们回去再说。”

不等江无咎反应,江宛道:“梨枝,走吧。”

春鸢见江宛出门,忙过来扶了她。

来的是个长相秀丽的宫女,脾气依稀是极为傲气的,虽笑着对江宛行了礼,却压根不给江宛说话的机会,便道:“别让太后久等了。”

说完,就走在了前头领路。

春鸢则扶着江宛落后几步,轻声在江宛耳边道:“听说有人曾见到靖国公府的小姐跟公主起了口角。”

“太后驾临,靖国公府的小姐怎么会来?”

“说是本欲去城外的庵堂祭拜的,突遇暴雨,所以前来避雨,”春鸢压低了声音,“魏将军便准她进来了,后来不知怎么就和公主闹起来,公主一气之下就上马车说要回宫。”

“竟是如此……”

说到此处,江宛与春鸢便都住了口。

江宛心头疑云重重,起初不过是小姑娘口角,福玉怎么会失踪?

福玉驾的马车是一品夫人的车驾,小道轻易走不了,她若要出去,应该走的是官道,回城的官道也就那么一条,那群禁军骑马去找,不会找不到的。

还有那个靖国公府的小姐,若真的只是恰好路过便罢了,否则福玉一旦有个万一,她是百死莫赎。

廊下的水珠坠得很急,每一颗水滴里都倒映着清幽的佛门景象,站在太后的禅房前,江宛想,这场暴雨终归是要结束了。

可惜,属于更多人的风暴还没有真正到来。

廊下跪着八个宫女打扮的女孩子,俱已浑身湿透,瑟缩地挤成一团,打头的那个正无声掉泪江宛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福玉公主身边伺候的大宫女。

江宛收回视线。

太后与福玉公主的情分很好,公主是坐着她的车马失踪的,审问她一遭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她与太后到底因为昭王已经有过交手,在太后心里,她大约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不晓得,她的下场比这些宫女如何。

江宛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踏进太后的禅房中。

一进门,便见一座峰峦叠起的博山炉,炉上檀香袅袅,虽清淡,却叫人脑中一清。

江宛收敛心神,见前方有个约莫五十许的雍容妇人正侧坐在榻上,犹豫一瞬,她到底是没下跪,只是屈膝行福礼,低到能保持姿态优雅的极限:“拜见太后。”

一息后,太后身边的宫女得了示意,道:“夫人请起吧。”

江宛缓缓站直。

大宫女花偈又说:“福玉公主失踪之事,夫人是否知情?”

从前就听人说,太后身边有个宫女花偈,宛如太后的喉舌,因太后挑剔得很,除却这大梁最尊贵的几个人外,轻易不亲自与人说话,所以许多话,都由花偈代叙。

这个花偈,绝不简单。

江宛恭恭敬敬道:“方才已听说了。”

“那夫人可知道福玉公主为何坐了夫人的车驾而去。”

“妾身因染暑气,一到佛寺便有些昏沉,故而并不知情。”

江宛规矩地低着头,隐约听见那宫女极小声地同太后说了两句什么。

熟悉的嗓音再次响起:“那夫人请先回去吧,公主失踪是大事,如若夫人又想起了什么,请务必告知奴婢。”

说得客气,话里的意思却不客气,还隐隐有把她这个一品夫人与宫中奴婢相提并论的意思。

太后果然看她不顺眼。

不过无论如何,太后到底没有动她,那就足够了。

江宛动作麻利,依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