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赴宴后,孙润蕴给她写了信,说这两日便来给她送猫。
江宛便备了两份礼物,一份给孙润蕴,一份给兵部侍郎府的阮小姐。
她交代春鸢时,正巧阿柔也在边上。
小姑娘便郑重道:“把我新做的两盒胭脂也送过去吧。”
江宛与春鸢对视一眼,都笑了。
“好,”江宛一锤定音,“就听阿柔的,再各添一盒胭脂。”
春鸢看着阿柔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于是匆匆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江宛则一把搂住阿柔,笑着亲了她一口:“阿柔果然能干,都能帮我备礼物了,连圆哥儿都不成。”
“我是姐姐嘛。”阿柔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她也不忘交代:“要是小猫真的来了,我可以第一个看吗?”
“好,就让阿柔第一个看。”
可惜孙润蕴来得不巧,竹编藤篮上的软布掀开时,家里的三个小魔王都在午睡。
小猫咪傻乎乎地从篮子里探出一颗黄橙橙的头,软软的头毛随风轻飘,眼睛圆圆的,一歪头,疑惑地“喵”了一声。
是只小橘猫。
江宛的心都化了。
她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的眼神转向孙润蕴。
孙润蕴看她眼睛发直,早用帕子捂着嘴乐了起来,见江宛终于回过神,晓得屋里还有一个她了,立刻笑道:“这下我可放心,宛姐姐你原也是个爱猫之人。”
江宛抱着篮子不撒手,矜持地点了点头,转而道:“还当你这个管家婆每日里忙得脚不点地,每想到竟然亲自来给我送猫了。”
“从前没有时惦记,如今有了却巴不得有人把这些琐碎事接过去,总得让我喘口气吧。”孙润蕴满脸带笑,显然还是乐在其中,她又道,“昨日可有了件大喜事。”
江宛闹着小猫的下巴,显然心不在焉:“什么事?”
孙润蕴也不在意,捧着茶道:“陛下新得了一个女儿。”
“哦?”江宛抬头,“那就是二公主了。”
“听说满月礼要大办的,”孙润蕴道,“毕竟昨日也是殿试,小公主的风头都被抢了。”
“昨日竟是殿试?”
“对,想来明后日进士名次就能出来了,便有一场琼林宴,这场宴的三日后,还有一场青桂宴。”孙润蕴解释道,“绿荑含素萼,采折自逋客[注]。所有未婚进士都会被邀请去参加,榜下没捉着婿的人家,也会叫女儿们去宴上看看。”
“你也要去?”
孙润蕴点头:“我是必去的。”
她说起自己的婚事来已经不十分羞涩。
因她是丧妇长女,继母又不愿意替她筹谋,姻缘上总是比旁人艰难些。
说起来,孙润蕴与孙羿这对姐弟的际遇与江家姐弟的处境真是何其相似。
江宛不愿意触动孙润蕴的伤心事,便笑着转开话题:“你把这个宝贝儿给我送来了,我可是认真给你备了礼的。”
梨枝立刻从内间捧出了一个长匣子。
江宛笑道:“你先看看喜不喜欢,因我没赶上你及笄,所以也算是补上份礼。”
匣子一掀开,便见一副全套的红宝头面。
孙润蕴拿起一对嵌宝石金凤穿花葫芦耳环,似乎很有兴趣。
“如何?”江宛问。
孙润蕴抿了抿唇,将那对耳环放了回去,郑重道:“我很喜欢。”
“那就太好了。”
江宛就怕孙润蕴会说太贵重。
“我见你穿着素淡,原先还以为你不喜欢太浓艳的颜色,可我私心里又想着,你若打扮起来,定然不必那些花红柳绿的小姑娘差。”
孙润蕴点了点头,忽然低下头去。
江宛还当自己说错了话。
孙润蕴却又蓦地抬头,眼中水润润的:“我祖母也说过这样的话。”
江宛一怔,正想说点什么,在篮子里安稳了好半天的小猫却耐不住性子,忽然滚出了篮子。
江宛被吓了一跳,忙去捉,可小猫极为灵巧,往椅子底下钻得飞快。
屋里很是忙乱了一阵,才把小猫逮住了。
孙润蕴也起身告辞。
“明日姐姐可有空,我近来得了几株兰花,倒还入得了眼,想邀姐姐同赏。”
“明日却不行,这几日我都有事要忙,”江宛也没隐瞒,“我弟弟要过生辰了。”
“早闻江小公子有才名。”孙润蕴点到为止,心里却盘算起她那里还有几块好砚。
送走孙润蕴后,江宛开始考虑猫的问题。
上回春鸢又往府里添了几个人,有个叫枇杷的小丫鬟,似乎家里原是替主家喂猪的,勉强专业对口,倒可以拨过来专照料这只猫。
但是家里养了猫,巧嘴儿可怎么办呢?
巧嘴儿只是一只柔弱小鹦鹉,虽然能吃能喝,但连救命都不会喊,若是在命丧猫爪前还在叫“招财进宝”,那也太可怜了。
就在江宛忧心时,阿柔已经醒了。
如今两个姑娘分别占着正屋的两个耳房,圆哥儿则睡在碧纱橱里。
孩子们一个不落全在正房,还要添上个嘎嘎嘎的鹦鹉,所以动辄便吵吵闹闹的。
要说什么时候最吵,一定是午睡刚醒的时候。
也就是现在。
三个小团子蹲在地上围着舔爪子的小猫咪,而江宛却在想怎么把猫和鹦鹉无法共存的消息告诉他们。
而事实上,她的这些担心都是白担心。
巧嘴儿向来被挂得很高,孩子们虽然也喜欢喂他,可这跟柔软的小猫咪比起来,巧嘴儿就显得不够可爱了。
江宛:“那巧嘴儿可怎么办呢?”
圆哥儿也不知怎么脑子转得快了:“送给小舅舅。”
对啊。
阿柔看着笨蛋弟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江宛简直无语。
“让你们给小舅舅准备礼物,你们就想着用巧嘴儿抵了?”
圆哥儿噘着嘴:“我写字了。”
他确然是写了一副字的,但是写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阿柔不甘示弱:“我做胭脂了。”
她确然是做了胭脂的,但是小舅舅也不使胭脂。
蜻姐儿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无辜地看戏。
江宛就笑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先把巧嘴儿留下一段时间,若是他真的有了生命危险,再把他送到江老爷子那处去。
当晚,江宛就带着孩子们重新做礼物。
圆哥儿多写了一幅“生辰快樂”的字,阿柔在帕子上用黑金线绣了个看起来很像甘蔗的毛笔,蜻姐儿就是学话,顺便学礼仪,记住了一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都很圆满。
等把两个小的都送回去睡觉后,江宛问了声阿柔在何处。
小妮子对自己的绣品满意得不得了,正在院子里捧着帕子对月欣赏。
还别说,这个角度看,帕子上的这根毛笔更像蚯蚓些。
江宛也跟着她在台阶上坐了:“今天月亮真大。”
阿柔就是个小大人的模样:“夏珠姐姐说今日十五,十五的月亮就是很圆的。”
“你说得对。”
江宛托着腮,偏头看了阿柔一眼。
阿柔摸了摸帕子:“可惜我爹不知道我会绣手绢了。”
她的口吻倒不大感伤。
一时间,江宛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一套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的理论,因为总觉得说了,就会被阿柔嘲笑。
果然,阿柔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这话,我也只能和你说,圆哥儿听不懂,蜻姐儿……”
江宛:“蜻姐儿如何?”
阿柔嘻嘻笑了,捧着脸陶醉道:“蜻姐儿是世上最香的小妹妹!”
她真的好喜欢小蜻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