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吕不平二人倒是眉飞色舞,兴高彩烈,可是常威的表情却像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般难受。

这样的结果,无疑于当众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喂,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有人眼见常威下不了台,不由带着质疑的语气冲着侍女问了一句。

“回公子话,这是牡丹姑娘亲口吩咐的。”

其中一个侍女微笑着回了一句。

“啪!”

常威一合折扇,寒着脸拂袖而去。

再呆下去,他怕自己会失态。

“常公子”

一见常威转身便走,当即便有几个人急急追了上去。

“陌公子,请!”

同一时间,两个侍女冲着陌子鸣再次抬了抬手。

“有劳二位姑娘。”

陌子鸣应了一声,也跟着抬了抬手。

另一厢,刘腾华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陌子鸣的背影,说不上是羡慕、嫉妒,还是什么。

片刻后又转向吕不平与秦松,讪讪唤了一声:“吕兄、秦兄”

吕不平没好气道:“怎么?你不跟着常公子一起离开?”

“那个小弟觉得还是去和常公子解释一下比较好,也省得大家心里不愉快。”

“呵呵,明白了,你去吧。”

“那小弟先告辞了!”

说完,刘腾华拱了拱手,转身匆匆而去。

“这家伙罢了!”秦松摇了摇头。

“二位公子如有兴趣的话,不妨去东院坐坐。”

有个丫环上得前来,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东院,相当于是牡丹苑的别院,虽然没有花魁相陪,但也有如花解语的侍女作陪。

“嗯,行,带路吧。”

吕不平大手一挥。

来到风月场,总不能两个大男人风花雪月吧?

“二位公子请!”

另一边,陌子鸣随着那两个侍女来到了后院。

这里的环境更是雅致。

虽不是很大,但有楼台亭阁、小桥流水、曲径回廊,且错落有致,并不显繁杂拥挤。

“牡丹姑娘,陌公子到了!”

两个侍女带着陌子鸣来到二楼一间房外,隔着门轻声禀报。

稍倾,门“吱呀”一声打开。

“陌公子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

牡丹站在门口盈盈福了一礼。

“牡丹姑娘多礼了。”

陌子鸣微笑着回了一礼。

“陌公子请进。”

进到房中,便有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袭来。

似熏香,又似花香,也或是美人玉香。

屋子里的布置显得很雅致,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屋子里摆放着花瓶、摆件、案几、古琴、书架、屏风等等。

另外,还有一张小圆桌,上面摆放着茶具与酒具,以及一些水果、糕点之类。

“公子请坐!”

“姑娘请!”

坐下之后,牡丹轻声问道:“不知公子喜欢喝茶,还是喝酒?”

陌子鸣笑着反问:“那就要看牡丹姑娘喜欢喝什么了。”

这么一说,牡丹不由嫣然一笑,取过两个酒杯斟满,又递了一杯给陌子鸣。、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懂男人的心思。

“小女子先敬公子一杯!”

“请!”

“小女子再敬公子一杯!”

连饮了三杯,节奏方才放缓下来,二人开始聊天。

“不知公子是何方人氏?”

“钱塘。”

“钱塘呀?小女子以前去过一次。”

“那你一定游过西湖吧?”

“嗯,西湖真的很美,只可惜”

说到这里,牡丹似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不由顿了下来,轻咬嘴唇,神情有些伤感。

“可惜什么?”

陌子鸣顺口问了一句。

他倒不是八卦,毕竟初次见面,也没多少话题可聊,只能先拉拉家常活跃一下气氛。

“没什么对了公子,之前看了你写的那首词,感觉有些伤感,难不成公子也有什么伤感之事?”

陌子鸣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只是感觉姑娘眼神忧郁,似秋风瑟瑟,一时感慨罢了。”

闻言,牡丹不由愣了愣。

随之强自一笑:“对不住,是小女子不好,影响公子的心情了。”

毕竟,男人到风月场所是来寻乐子的,可不是来徒增伤感的。

“无妨,姑娘不必介意。”

陌子鸣微笑着摆了摆手。

聊了一会,牡丹主动聊起了诗词歌赋相关的话题。

这一聊陌子鸣方才发现,牡丹的学识居然越乎想像,并非那种单纯为了应付客人而速成的一些简单基础。

各种典故,几乎信手拈来,彰显了她不俗的知识面。

同时陌子鸣还发现,她的举止隐隐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根本不像风尘女子。

该不会是曾经的官家女儿吧?

有此疑问,陌子鸣便忍不住问道:“牡丹姑娘,请恕小生冒昧,观姑娘的言谈举止似乎不像普通人家?”

“这”

牡丹咬了咬嘴唇,随之幽幽叹了一声。

“姑娘,小生并非刻意提起姑娘的伤心事。只是,见姑娘学识过人,不免一时感慨。”

“唉,也罢,既然公子再次问起,小女子便实话与公子讲。

我们家的确也算得上大户之家,先父乃是举人,在家乡很有名望。

当年,先父很是宠爱小女子,从小便让小女子看书习字、弹琴作画”

难怪!

听到这里,陌子鸣不由恍然。

“既然姑娘有着这般良好的家世,那又何故沦入风尘?”

毕竟,举人不比秀才,有身份、有地位。就算人不在了,其家人也不至于说落魄就落魄。

除非有特殊原因。

“因为因为”

牡丹眼圈一红,忍不住呜咽起来。

呜咽了一会,这才掏出罗帕擦了擦泪,哽咽道:“公子,对不住,小女子一时失态,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没事”陌子鸣摆了摆手:“如若姑娘方便的话,可以对小生讲一讲?”

牡丹犹豫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我娘亲去世的早,我父亲为了我一直没有续弦。

直到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想着父亲孤孤单单的,便劝他另娶一房,也好有个伴。

先父很欣慰,说我长懂事了。

大约过了大半年吧,我父亲终于娶回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小了我父亲十几岁,成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心里其实并不喜欢她。

只是,见到父亲宠爱她,也只能被迫接受。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却是我们家噩梦的开始。

成亲不到一年,镇子里便有风言风语流传,说那女人不三不四,与人眉来眼去

一开始,我父亲并不相信,认为是有人造谣。

那个女人也哭哭啼啼,说是有人嫉妒她的美貌,所以故意泼脏水。

后来我父亲也不知发现了什么,一怒之下说要休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跪下来苦苦哀求最终,我父亲心肠一软,没有休她。

结果没过多久,我父亲便出事了”

讲到这里时,牡丹泣不成声。

陌子鸣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平复了一阵子,牡丹又开始讲起后续:“我父亲有个多年的故交,二人经常相互拜访,饮酒、论诗、下棋。

那天,我父亲如往常一般前去拜访。

结果不到一个时辰便跑了回来,浑身是血,仿佛失了魂一般,不停地说他杀人了,杀人了

当时我吓得六神无主,那个女人却像没事一般,吩咐下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下人跑去一看父亲那个好友真的死了,胸前还插着一把刀。

听到下人惊慌失措跑回来汇报,我当场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上吊死了,下人们都说是畏罪自杀。

我不信,我压根就不信父亲会杀人呜呜呜”

往事历历,再次勾动了牡丹的伤心事,伏在桌上痛哭失声。

等她哭了一会,陌子鸣方才拍着她的肩细声安慰了几句。

牡丹抬起头擦了擦泪,泣声道:“本以为,那将是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刻。

却不曾想那个歹毒的女人为了霸占家产,居然趁我昏睡之际,写下了一张卖身契,按上我的手印”

“啊?”

陌子鸣不由吃了一惊。

也难怪封神榜中有一句诗:“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个女人的心肠可就不是一般的毒了。

“这,便是小女子沦落风尘的缘由。卖身契在别人手中,户籍也改成了贱籍,就算想告官也无门。

小女子一直都在怀疑,父亲的死多半与那女人有关。”

“嗯,或许。她的目的,多半是想谋夺家产”

陌子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之又道:“只是,你之前说你父亲回家时,亲口说他杀了人?”

“嗯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先父当时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感觉就是像失了魂一样,双眼无神,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就是说他杀人了,杀人了。

唤他,他也不应,问他,也是那句话。”

闻言,陌子鸣不由沉吟了一会:“这事过去多久了?”

“一年多。”

“哦这样,如若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帮你暗中查一查真相。”

“当真?”

牡丹眼神一亮。

随之,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只是,此事过去这么久了,就算先父有冤也很难查起了。”

“呵呵,不查又怎么知道真相呢?你家在何处?”

这桩悬案,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难。

但对于陌子鸣来说,那就相对容易多了。

关键是,听牡丹讲起来这桩悬案的确有不少可疑之处,勾起了他的兴致。

当然,怜香惜玉的成份也是有的,这是绝大多数男人的通病。

男人怜香惜玉的心态是与生俱来的,原因有很多,或许出于同情、或许出于保护弱者的心理、或许是欣赏对方的花容月貌、或许是馋对方的身子

等等,不一而足。

当然,从陌子鸣的角度来说,他的确欣赏牡丹的美貌与才华,也同情她的遭遇,这才临时起心想帮帮她,倒不是想趁机占个便宜啥的

“公子,你你真的愿意帮助小女子?”

牡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颤声问了一句。

“嗯,有机会的话小生便去暗访一番。”

牡丹当即站起身来,浸着眼泪盈盈拜了一个大礼:“陌公子,请受小女子一拜。”

“姑娘不必多礼!”

陌子鸣上前一步伸手相托。

“无论结果如何,小女子必将铭记公子的一番好意与恩德。”

其实从内心里来说,牡丹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或许,对方只是为了哄她开心,说说而已。

也或许,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

身外风尘中,男人的甜言蜜语她听的太多了,只是,陌子鸣给她的感觉与众不同。

所以,她多多少少还是抱了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