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隐隐入耳,陌子鸣下意识看向那间小院。
这一看,眉头不由皱了皱
“怎么了陌兄?”
吕不平疑惑地问了一句。
“这院子有点问题。”
“啊?”
“这位大婶,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陌子鸣装作不知情一般询问了一句。
大婶抬眼看了看,随之摆手:“没啥没啥”
没啥?
没啥你们围在这里看热闹?
“你们先去附近逛逛,我一会找你们。”
陌子鸣冲着秦松三人吩咐了一句,随后转身离开。
很快,陌子鸣便绕到了小院后面,纵身一跃便上了房顶
院中,一个老汉正捏着烟杆闷闷的抽烟。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吓得老汉手中的烟杆“吧嗒”落到地上,双眼圆瞪,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什什么人”
陌子鸣温和地笑了笑:“大叔不用惊慌,小生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
老汉下意识瞟了眼紧闭的院门。
信你个鬼!
没等大叔回神,陌子鸣又道:“我在外面听到了一些议论,再细细打量了一眼,发现你们家出了一点古怪”
一听此话,老汉脸色一惊,似乎忘了陌子鸣是如何出现的,急急起身道:“你快走快走,这是咱们的家事,你莫要打听。”
陌子鸣自然懒的管别人的家事。
问题是,这绝不止一件家事那么简单。
一旦出事,不定会危及多少百姓的性命。
于是,陌子鸣脸一沉:“大叔,这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件事不仅涉及到你们一家人的性命,包括这镇里的百姓,也会受到波及。”
“啊?”
“老头子,谁啊?”
随着一道话音,一个老妪走了出来。
“不认识”
“后生,你怎么进来了?”
老妪皱眉看了院门,一脸惊疑地问。
“大娘,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一家人现在相当危险”
“啊?你你到底是谁呀?”
“小生是个读书人,略懂一些道术。路经此院,发现院中有鬼气泄露。
也就是说,你们家里现有一只鬼,如若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啊?”
夫妇俩齐齐失声惊呼。
随之,大娘颤抖着声音,喃喃道:“老头子,阿虹她真的真的怀上了鬼胎?”
老汉没有吱声,但神情看起来很是惊慌。
“大娘,现在可不是顾及脸面的时候。如若真的是鬼胎,一旦产下,那可就是传说中的婴煞,危害极大。
别说你们一家子,这四周的百姓都得遭殃。”
“天啊”
大娘吓得眼一翻,手捂额头,竟当场晕了过去。
“老太婆”
老汉失声惊呼,眼明手快,及时伸手扶住。
这时,屋里又传来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不管这对老夫妻信与不信,但他们所遭遇的事实在是太过离奇,太过令人恐慌。
故而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陌子鸣,将事情的缘由讲了一番。
屋子里的女人叫阿虹,是家里的儿媳妇。
儿子是个木匠,长年在外跟着师傅四处做工赚钱。
小夫妻俩成亲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倒不是怀不上,怀了两次,结果一个中途掉了,一个生下来几天就夭折了。
为此,老夫妻俩吃了近一年的斋,没事还常去娘娘庙上香祈祷,希望儿媳妇下一胎能够保住,并顺顺当当成长。
年前儿子回家了,小夫妻俩自然是加倍努力了一番。
年后儿子又出外做工。
眼见着儿媳妇没有一点反应,老夫妻颇有点灰心丧气。
没曾想就在昨天,阿虹突然有了反应,不时地干呕,喜得老夫妻俩合不拢嘴。
激动了一天之后,却变成了惊讶与惊恐。
昨日刚有反应,今日里儿媳妇的肚子就像吹气泡一般
早上还只是微涨,中午就变得像四五个月一般,到了现在简直就像是要临盆了。
老夫妻俩急的不行,经过再三追问,儿媳妇终于抽抽嗒搭说了实话。
前几天下了一场春雨,雨后,她想着山里一定长了不少野菜,便上山去采摘野菜。
采了一会,感觉一阵尿意,便钻到附近的一处小树林中解决。
也不知怎么回事,解完手之后她感觉到一阵无法抗拒的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在林中眯了一觉。
醒来后,震惊地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而且也能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
她是过来人,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不敢讲毕竟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估计她的一生也就毁了。
所以只能强作镇定,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下山回到家里。
本以为这事能瞒过去,哪知短短两三天肚子竟然有了动静。
这倒也罢了,毕竟与丈夫离开的时间也能对应上。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一夜醒来,肚子便跟吹气泡一般
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对公公婆婆道出实情。
“看来,她当时是被鬼压了”
陌子鸣开门见山道。
大娘一脸悲怆:“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家也没造什么孽,老天爷怎么偏就跟咱们家过不去?”
老汉则冲着陌子鸣哀求道:“这位公子,想必你有法子吧?
咱们家虽然没什么钱,但也一定会想法子凑一些银两报答你的恩情。”
“大叔,钱不钱的不重要。一旦让那婴煞出世,这方圆数十里都将不得安宁。”
“啊?”
“大娘,你去将你家儿媳妇唤出来,我先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是鬼胎。”
“好好好,公子稍等一会。”
大娘一边应声,一边急步走向儿媳妇的房间。
过了一会,那个叫阿虹的女人红着眼圈,挺着大肚子走了出来。
“民女阿虹见过官人。”
这女人还颇懂礼数,哽咽着上前见了一礼。
“不用多礼,大娘,扶她先坐下。”
随之,陌子鸣释放神识查验了一番,果然不出所料,还真是个鬼胎。
鬼胎一旦成形产下,那便是传说中的婴煞,其危害程度远超一般鬼魂,比厉鬼还要难对付。
查验完,陌子鸣又询问了一番,想多了解一些细节。
但是,阿虹或许是羞耻,或许是真的记不得,只说当时晕晕乎乎什么都记不起来,等醒来的时候方才发现异样。
“也罢,先解决鬼胎吧。”
话音一落,屋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
阿虹突然像是中了魔一般,一张脸变得分外狰狞,指甲诡异地变黑变长,眼睛变得猩红一片,猛地抬起双手扑向陌子鸣。
“阿虹”
大娘吓得惊呼出声。
陌子鸣则抬手拍出一张道符贴在阿虹额头,令她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但这时候,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阿虹高高隆起的肚子开始剧烈起伏,就好像是衣服里困着一只小羊羔急于脱困而出。
很明显,她肚子里的鬼胎已经感应到了危险,想要绝地反攻。
只是,别说它还没有出世,就算出世又能如何?
一般的江湖术士一旦遇上婴煞,可以称得上是九死一生。
因为婴煞属于一类特殊的存在,凶残、嗜血,其实力远比一般的厉鬼还要强悍。
但,陌子鸣现在的实力又岂是寻常江湖术士能够比拟?
“妖孽,现身吧!”
随着陌子鸣一声喝,手中又拍出两张道符,一沾阿虹的身体便如雪花一般消融于她的体内。
在道符的力量之下,那只婴煞再也无法藏身,不得不提前出世
“呱”
随着一声怪叫,一团黑烟自阿虹的小腹处飞了出来。
眨眼间,又变成了一个沾着污血的肉球。
肉球上长着一对血红的眼睛,还有一张长满利牙的血盆大口。
“咕咚”
大娘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老汉虽没晕,但也吓得面如死灰,跌坐在地。
一化形,那只婴煞便冲着陌子鸣恶狠狠扑了过来
“定!”
陌子鸣抬手捏了个指决。
随之念头一动,唤出了灵火
“呼”
灵火飞腾半空,化作一团熊熊烈火将那婴煞包裹其中开始焚烧。
“呱呱”
那小怪物痛楚地怪啸着,极力地挣扎着,但却被陌子鸣的法力所控,难以动弹。
没过多久,便在灵火焚烧之下化为黑烟飘散于虚空。
“好了,没事了。”
确认那只婴煞再无一丝残留的气息,陌子鸣方才收回灵火,并冲着傻了一般坐在地上的阿虹说道。
阿虹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随之喜极而泣,翻身跪在地上冲着陌子鸣磕头致谢。
“多谢官人,多谢官人相救”
过了一会,大娘清醒过来,一家子再次连声道谢。
老汉又跑进房间里取出一个钱袋,说一定要酬谢。
最终,陌子鸣只象征性收了十个铜钱,并留下一张道符让阿虹贴身收藏,随之飘然而去。
下一刻,又出现在院外。
“陌兄,之前怎么回事?”
一见陌子鸣出现,秦松急急迎上前问了一声。
“回去再说。”
等到离开集市之后,吕不平也忍不住问道:“陌兄,之前院子里传来一阵怪叫声,难道是陌兄在施法捉鬼?”
“嗯,的确是一只鬼胎。”
陌子鸣点了点头,简略讲述了一下缘由。
“啊?不是说人鬼殊途么?人怎么会怀上鬼胎?”
吕不平一脸惊疑道。
陌子鸣解释道:“一般情况下的确不会,但也不排除一些特殊情况。
比如一些鬼实力强大,利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这么说,这娘娘岗附近有一只恶鬼?”
宁采臣有些惊惧地问了一句。
毕竟娘娘岗距离他家太近了,几里地而已。
没等陌子鸣回应,秦松不由挤兑道:“表哥,你有什么好惊怕的?”
言下之意,你都跟鬼睡了,还怕个鬼啊?
宁采臣一脸涨红:“那那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双重标准。
对于不少书生来说,鬼,固然是可怕的,但要是一个漂亮的女鬼那就另当别论了。
明知是女鬼也要尝试一番,说不定还能成为在同窗面前吹嘘的资本。
当夜。
宁采臣如往日那般坐在桌前看书。
表面平静,内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他担心自此以后,再也无法与小芊相见。
但,陌子鸣的告诫也不时盘旋于脑海中。
说白了,他现在的处境就像是火中取栗,刀尖上跳舞。
虽然很刺激,但却随时有生命危险。
“采臣”
突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芊!”
宁采臣急急唤了一声,回过头一看,却不见人影。
再看那幅画,小芊依然还在画中。
“采臣,你为什么将我们的事告诉别人?”
小芊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旋。
“小芊,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罢了,其实奴家大致也知道了一些缘由采臣,你我缘份已尽,之前的事你就当作一场梦”
“小芊,不要离开我!”
宁采臣心里一痛,失魂落魄地跑到面前哀求。
“采臣,那个人说的对,再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死的。”
宁采臣脑子一热,大声道:“我不怕,真要死了咱俩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小芊幽幽叹了一声:“傻瓜,死了你的魂就得去阴间,用不了多久就会进入轮回再世为人,又怎么可能永远与奴家在一起?”
“啊?可是你为什么没有进入阴间轮回?”
“你以为奴家不想么?只是奴家有奴家的苦衷。
采臣,感谢你陪了奴家这些日子,今晚之后奴家不会再出现了,你一定要用功读书”
“小芊,你不要走,你听我讲”
宁采臣急得大吼大叫起来。
“唉!”
这时,屋子里响起一声轻叹,随之便见陌子鸣的身影凭空出现。
“陌兄,小芊她”
“没事,我唤她出来。”
陌子鸣抬眼看向那幅画,轻声道:“小芊,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
屋子里一片静寂。
等了片刻,陌子鸣不由笑了笑,抬手唤出灵火:“小芊,你再不出来那就别怪我烧了这幅画。”
闻言,宁采臣大吃一惊,正想出声。
结果耳边传来一声惊呼,随之便见小芊的身影出现当场。
“小芊见过公子,还望公子手下留情,奴家感激不尽。”
“小芊!”
宁采臣惊喜不已,上前拉过小芊的手深情道:“小芊,你放心,陌兄并非不辩是非之人,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跟他讲。”
这家伙很巧妙的便给陌子鸣戴了一顶高帽。
“小芊,你且讲一讲,为何会附于这幅画中?”
“奴家奴家”
小芊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道出缘由。
“这幅画是奴家生前的画像,因为喜欢这幅画像,便一直悬挂于房中。
后来,奴家举家搬迁,不曾想却在半途中被一伙强盗拦下”
讲到这里时,小芊不免忆起往事,泪如雨下。
“爹爹与两个哥哥不甘束手就擒,拼死反抗,最终被那伙强盗杀死。
娘亲悲痛之下,用一把剪刀自尽身亡。
奴家本来也想随家人而去,但却被那些强盗绑在轿中抬走,说是要抬回去当压寨夫人。
走到半途中,奴家终于挣脱绳索想要逃走。
只是,又怎跑得过那些穷凶极恶之人?
无奈之下,便一头跳下山崖”
“啊?”
听到这里时,宁采臣不由惊呼了一声。
陌子鸣倒没有吱声,因为他知道一定还有后续。
“那那后来怎么样了?”宁采臣颤声问。
“后来”小芊凄楚地笑了笑:“奴家本以为一死百了,却哪里知道,魂魄悠悠荡荡要去往阴间的时候,却被一个自称鬼王的家伙拦了下来”
“鬼王?”
陌子鸣不由皱了皱眉。
如若是真正意义上的鬼王,那实力可就不一般了。
既然能被冠以“王”字,其实力至少也能与修仙者中的顶尖高手有一拼。
当然,自封的就难说了
毕竟坐井观天者,夜郎自大者可不仅仅只是人类的专利,同样也适用于一切生灵与亡灵。
“嗯”小芊点了点头:“那个鬼王眼见奴家有几分姿色,便想掳走奴家作侍妾。
奴家无奈,先假意应承,随后提出想要替家人报仇。
鬼王一口应承,带着奴家追上了那伙强盗,将那伙强盗全部杀死。
就在他大开杀戒时,奴家抱着侥幸的心理躲进了被强盗抢走的一个木箱里。
奴家的那幅画像放在木箱最上层。
也不知怎么回事,奴家发现自己的魂魄竟然可以进入画中也因此,躲过了鬼王的感知。
但,自此后奴家的魂魄也被困在了画中。
直到那天晚上,奴家也不知回事,突然就能出来了”
宁采臣心里一动,下意识问:“小芊,你是说那天晚上?”
“嗯”
小芊娇羞地点了点头。
具体那天晚上是哪天晚上,他俩心里有数。
“只不过”小芊又补充道:“奴家走不了太远,无法离开这间屋子。”
“啊?这么说,这幅画”宁采臣不由抬眼看向那幅画,喃喃道:“与你已经有了一种牵绊,所以你无法远离?”
“或许是吧。”
“嗯,我大致听明白了。”
这时,陌子鸣不由作了一个总结。
“我想,应该是采臣每天盯着画看,心里也念想着,故而产生了一种神奇的念力。
这股念力就像是一座无形的桥梁,令得小芊得以走出画来。
同时,小芊因为在画里呆得太久,故而与这幅画有了一种微妙的牵绊,令她无法远离。”
“有道理,陌兄高见!”
宁采臣讨好一般比了个拇指。
毕竟,他还指望着陌子鸣给他出个主意,好让他有机会与小芊继续在一起。
“小芊,你还记得你在哪里遇到的鬼王么?”
“记得!”小芊点了点头:“那个地方距离娘娘岗不远,我父亲当时还在轿边讲了一番娘娘岗的传说。”
“娘娘岗?”宁采臣一脸讶然:“我与陌兄今日下午刚去过,还遇到了一桩怪事。”
“怪事?”
“嗯,那里有个女人怀了鬼胎”陌子鸣接上一句。
“鬼胎?”
小芊更是惊愣。
陌子鸣若有所思道:“没错,一般的鬼不太可能办到这一点,刚才听你这么一说,难不成会是那个鬼王?”
正常情况下,鬼魂大多喜欢在晚上出没,毕竟晚上阴气浓。
白天就算没有阳光,鬼魂的力量也会大打折扣。
但是阿虹遇上的明显不是寻常的鬼,不仅大白天出没,而且还种下了鬼胎。
这时,宁采臣的神情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小芊,如若真是那个鬼王的话,他会不会感知你在这里?”
小芊茫然地摇了摇头:“奴家也不清楚”
陌子鸣则一脸凝重道:“为了稳妥起见,小芊还是赶紧回到画里暂时不要出现,我现在便去娘娘岗查个究竟。”
一听此话,小芊既是感激又是担忧,冲着陌子鸣盈盈福了一礼:
“多谢公子!只是,那鬼王实力不俗,公子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嗯,你赶紧回画里。”
离开前,陌子鸣在院中简单布置了一番,以防离开后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随之又一次来到娘娘岗,并找到了阿虹所说的那片小树林。
这里距离集市并不远,站在集市里也能看到这片树林。
毕竟阿虹一个女人独自上山采摘野菜,也不可能走的太远。
只是她没想到,大白天的也撞鬼了
进入树林之后,陌子鸣细细搜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事发地点。
只不过事隔数日,已经难以感应到那只鬼的气息。
陌子鸣念头一动,摸出几张符按奇门之位摆在地面上,随之盘腿而坐开始施法。
过了一会,其中一张符缓缓升空,并化成了一只鸟影。
陌子鸣一跃而起,先收了另外几张符,随之捏了个指决对着鸟影一指:“疾!”
“呼”
鸟影开始遁空而飞。
陌子鸣紧随其后,向着集市的西北方向飞驰。
虽然他还不能凌空飞行,但在山野之间却如履平地,悬石、草尖、树叶、水面都能成为他借力的工具,一跃便是数丈开外,宛如一缕清风。
越过两座山头之后,眼前出现了一片废墟。
借着微弱的星光细细查看了一番,方知此地原是一处小村庄,却不知何故遭遇大火毁于一旦。
地面还能隐隐看到一些焦土以及一些家畜的尸骨。
只不过年代久远,已经长出了茂密的草丛,将焦土与断亘残壁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