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盛初呼吸开始有些紊乱,打字的动作不稳,指尖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打出字来。
【你能查到他是谁吗?】
秦笛:【我有特地找楼哥帮我打探。哎,说句丧气的话,你为什么会招惹上这个人。】
楼哥是秦笛的经纪人。
盛初:【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
秦笛:【不过也不奇怪,他说不定什么地方见过你照片,要不然就是擦肩而过,对你的脸放不下。也不是没有这种人。】
【据说对方是很有名的投资客,但没有任何照片,也没上过发布会、杂志。同行的其他投资人都挺怕他的,大概是手段风格比较独特,狠辣,背后背景也十分庞大。】
【而且,据说有奇怪的癖好!】
盛初:【有多奇怪?】
秦笛:【这上哪儿知道,太私密的事情传不出来。】
【但是其实……我觉得我见过他一面。】
盛初:【!?】
【记得我去年接过那个眼镜代言吗?那时候我去了欧洲那边的奢侈品艺术时装展,那边有条街,萨维尔街。】
盛初记得,他记得当时秦笛有直播。
萨维尔街是出了名的高级定制服装一条街街。
他疯狂在各类店铺里穿行。
不过有几个店铺,他进不去。
顶级定制品牌店铺,需要会员且提前预约。
【kiton西装,我进不去,站在外面拍了拍,当时就进去了几个人,中间沙发里就坐着一位爷,太远了,我也没拍清楚。】
kiton这个牌子盛初听说过,西装界1。
顾家就是做西装轻奢品牌的,和kiton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听说过一件事。
顾家曾经想拿下一个很稀有的面料,Via的小羊驼绒,进军奢侈品界。
Via的小羊驼绒比黄金单比单克价格,贵上三倍以上。
可惜的是,这种面料直接被kiton买断,他们连看料的机会都没有。
那段时间,顾钦低气压,连带着下面的人也都小心翼翼。
盛初:【等等,那你怎么确定就是那个人?】
秦笛:【你继续听我说,然后我拍了一会,去逛其他店铺。又在其他店铺看到同一拨人。】
【这个店铺是皮鞋定制JohnLobb,好家伙,这都是贵上天的牌子,这样做一身下来,我当时得出门要饭。】
秦笛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这是一张偷拍镜头的照片,地点是地下车库,正偷拍一辆车里下来的人。
但是因为太远太糊,没有办法看清楚长相,只觉得应该挺高。
【这就是那龟孙的唯一照片,之前某小道杂志上爆出来,名字也不清楚,标题是燎亚集团大股东。】
【他身上穿的西装、皮鞋和手上拿的伞,就是之前我说的那几个定制品牌。】
【市面上没有同款,这照片的拍摄日期与我直播的日期相差几日,我怀疑那天看到的人就是他。】
对于秦笛辨认品牌的本事,盛初是服气的。
就像是车辆狂热爱好粉,给一个车轮、车屁股一角,就能知道是什么车,什么品牌,什么车型。
盛初:【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秦笛:【看不太清,被一堆人围着,应该上了年纪。】
【我觉得这种人有什么奇怪嗜好都不奇怪。自视甚高,得不到的东西反而格外上心,不达目的不罢休。你小心点,那本子能不接就不……】
和秦笛结束对话,盛初躺回床上,呼吸绵长带着抖动。
他记起周含义曾经讲过的话。
“我想好好培养你,你是我手里最好看的艺人。这次的机会抓住了不怕火不了。”
“有什么不能的?两眼一闭,两腿一张,不就是那么回事,等以后你火了……”
然后盛初就将桌上的烟灰缸砸了过去……
盛初回过神来,才发现嘴唇上有些疼,舌尖有一丝腥甜味。
咬破了。
这些话他总是有意识地去忘却,却像是印在脑海中一样。
他藏在被子里的手指还在停不住地微抖,胸口仿佛压着巨石。
……
第二天,盛初被边执事送回了市区,放在离公司很近的一个地铁站口。
盛初坚持就要在这里下车,边执事也没太过勉强,目送他下了地铁。
来的路上,边执事告诉盛初,“其实先生想亲自送您的,但是的确是早上有一些要事。”
“不用麻烦的,其实我自己打车也是可以的。您以为叫我小初或者小盛都可以。”
边执事对称呼一事没有回应,下车的时候给了盛初一把浅灰色的伞,怪沉的。
手柄边上有一圈暗纹,盛初仔细一看,竟然看到“白燃”两个字。
这是专属的定制雨伞。
他握了握,莫名感到有些羞赧,感觉伞柄缝隙中似乎夹着黑色的猫毛。
马哥刚好在公司,约了面聊。
盛初在会议室找到了马哥,他正在训手下新来的练习生。
几个大男孩,白白净净的,一排站开低着头被他训。
粉丝眼中阳光帅气、自信张扬的爱豆艺人,到了马哥这里,就会被训得像只狗。
盛初很早就怀疑,马哥这种行为会给他带来快感。
指不定心里就想着:别看这些艺人在粉丝眼中人五人六,到我这里不还是要认怂?像个孙子!
盛初看不过眼,本来站在门口等待,这时候敲了敲门。
“马哥,我来了。”
马哥看到盛初来,脸色变了变,稍微收敛点。
“行了,你们去吧,以后这种低级错误不要再犯。听我的话你们就能火!旁的歪门邪道不要走。”
几个大男孩有的红了眼,出门与盛初错身时,其中一个长相最为硬朗的男孩看向了盛初,轻声说了句谢谢。
会议室就剩下他们两人,马哥对盛初的态度还算和蔼,让他把手机先交出来存到门口的暂存柜里。
这是公司里的规矩,美其名曰防止泄露公司机密。
“怎样,本子看了吗?这本子肯定能火,试镜也不过是走过程,片方和周总都已经沟通好了。”
盛初把本子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到桌面,慢慢推到马哥的面前。
现场安静了一下,马哥看了一眼剧本又看了一眼盛初,然后笑了笑:“怎么,剧本不满意?我看挺好的。”
盛初摇摇头:“不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马哥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整个脸瞬间拉了下来,活像是做过拉皮。
“不是?那你要怎样?你他妈找我茬?!”
这种脸色,如果是个第一次被甩这种脸色的人,肯定会被吓一跳,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妥协了。
盛初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除了手心里攥满的汗水,和那种忍不住想要发颤的感觉之外,还算冷静。
盛初淡淡地说:“我听朋友说,这部剧的投资方是曾经想要注资的那位投资人。”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马哥就把剧本用力摔在桌面上,盛初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是香勃勃?谁都想咬几口,三年过去,人家估计早就不知道找到哪个小鲜肉快活去。你自己想想,你离过婚,那么不体面,但凡消息灵通点,都知道这回事。他们找小男孩玩都喜欢嫩的、清纯的,别拿自己太当回事,不是谁都想上你!”
马哥这种套路一直百试百灵,对待手底下的小艺人都是这幅嘴脸。
他冷哼一声,起身打了个一个电话。
没过几分钟,周含义就下来了,他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盛初,你会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敲了敲桌子:“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位先生听说马上要结婚。你以为你是什么海妖转世?你这样的一抓一大把,他用得着等你三年,还用这种手段?”
盛初这才抬眼去看他,仔细甄别他说的话真假。
“消息是能查到。”周含义说。
“这次是恰巧,公司想捧你,最近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又刚好回归。换一个角度,你是盛家少爷,我现在也不敢把这个打算打到你头上来。”
见盛初还不说话,周含义点了一根烟,抛出一叠纸来。
“这是当时你签约时的合同,你看看第二十五条是什么。”
二十五条,盛初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艺人得配合公司安排的工作,非正当理由不可怠工,正当理由包括种种,病假、产假、婚假等。
如果周含义用这一纸合同告盛初,盛初赢面微乎其微。
尤其是在他三年都没有给公司赚过钱的情况下。
“我得给你提个醒,你是我签下来的,花了钱花了人力去培养的,我总得回个本吧?”
其实盛初曾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但现在这个情况变复杂了。
良久,盛初开口:“但是我,真的不会演戏。”
周含义讪笑:“不会就学,钱不是那么好挣的,大少爷。”
-
从公司出来,盛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外头的雪积了一个鞋底子的厚度。
走在上面,咔擦咔擦。
他打开伞,伞有些沉,不过很大,盛初抬头看仔细,才发现这把伞很眼熟。
这不是第一次见白燃时的那把伞吗?
他慢慢地走到地铁边上,一直到人潮涌动的地方,才放开大衣口袋里紧紧握着的手。
一把瑞士军刀一直藏在他的口袋里。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大猫。
“你在附近等着,我来接你。”大猫的嗓音在电话里有略微的失真、朦胧。
盛初愣了一下:“什么?”
“来接你看西装。订婚要用的。”
盛初愣了一下,好一会才连忙说“哦哦哦”。
他有点恍惚,和顾家联姻的时候,他就只是穿了一套西装成衣。
说实话那件西装有些大了,因为他在那段时间瘦了不少。
刚要挂电话,盛初突然问:“您知道我在哪里吗?”
那边静默了一下,“嗯?你不在边辰送你的那个地方吗?”
盛初反应过来,立刻说:“嗯嗯,在的。”
白燃:“嗯,你等一会,我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盛初立刻往地铁里冲,等气喘吁吁地到边辰把他放下来的那个地铁口。
幸运的是,白燃还没到。
他松了一口气,过了几分钟,白燃的车才驶到他眼前。
白燃那么大一只,开的是非常宽敞的房车。
他今天穿着一套十分惹眼的西装,靠在座位上,一只爪子撑着他的猫下巴。
盛初犹豫了一下,要和大猫在这么小的空间,有些紧张。
看到盛初上来,尾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盛初道了谢,车子开动。
两人一路无话,盛初侧头偷偷瞄了一眼大猫。
“您还有粉色西装,特别衬您的毛色。”
白燃:“是吗?”
说到西装,白燃就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刚继承白家遗产时,白燃从妖族野区刚来到了人类社会时,以为最贵的就是最好的。
满衣柜都是奢侈品大牌,不管合适不合适,都往家里买。
出门是行走的大牌,搞得像是一只土猫似的。
后来,有了时尚老手边执事的参与,他才慢慢地知道,什么是限量款,什么是定制款。
其实白燃平时觉得舒服就好,他也想随便穿,甚至不穿。
但是他怕边执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烦的要死。
为了耳根清净,他逐渐地养成了良好的审美。
也差不多知道穿什么适合自己。
信手拈来就是时尚绅士的范儿。
事实上,只要不是非常拉胯的服装,穿到他身上,都不会难看。
差距在于,一般好看和非常好看。
妖族适应人类社会需要花很长的时光。
在没有边执事来帮他打理之前,白燃做错不少事
本来白燃是不接受父母安排的边辰。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意识到这样不行。
才慢慢地接受边辰。
到后他再不会做出一些荒谬的事情。
“痒……白先生。”
盛初的口音是南方特有的那种,很清冽,尾音有点微微上扬,像是撒娇。
这种尾音传到白燃的猫耳朵里,大猫如被电流穿过全身似得,酥麻一片。
白燃低头一看,他想事情出神,不知道何时,带着一点白纹的黑色粗尾巴勾住盛初的脖子。
尾巴尖尖扫来扫去,尖尖几乎快伸到了衣领里。
被他勾住的盛初,没有任何抗拒,只是低着头,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