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一样。”钟阑的声音在喉咙里囫囵了一下,“朕当时并不知道你的心思。”
“那还作数吗?”闻姚又问了一遍。
钟阑撇开眼睛,嗯了声。
夜色晴朗,清澈的深蓝之间,红色灯火如点点星耀升腾而上;清水河一路由山巅而来,清亮湍急,载着满河热烈而美丽的星光流淌过京城少男少女门前。
“你只能是我一人的。”闻姚狂喜而压抑,微微颤抖着,从后将他抱在怀里,不断重复着,“我只有陛下了。”
钟阑微微转过脸,额前的黑发散落在高挺的鼻梁上,一下被堵住了呼吸。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妙的冷风。腊月的积雪似乎都凉不了那滚烫的心跳。
“闻姚……你……”钟阑想要推开他,但闻姚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微微睁开眼睛,睫毛却与闻姚的打架。
忽地,一声锣鼓震耳欲聋的轰鸣在京城上空回荡!两人同时一振,分了开来。
“陛下,紧急军报!燕国大军正朝边境而来!”
不仅闻姚,就连钟阑都有股子火气。
“又是这个燕国!”
闻姚声音低哑微怒,在他耳朵边轻咬了下:“留着之后。”
钟阑明白他的意思,咳了声。
各位将军刚从红灯宴上下来,洗漱完毕打算搂着娇娘美美睡一觉,结果就被拎了出来,匆匆忙忙地赶到宫中。
此时,边境的信使也刚到。
“启禀陛下,燕国停在边境。他们派出使者递来信函,说等陛下做出决断,他们的军队才知下一步该进还是退。”
钟阑展信,眉头皱了起来。
他记得,这个事件在原著里也是有的。
原著中,燕国在北边强行吞并盟国,势头一时无二,几次想要南下然而都被闻姚挡在了边境。然而,虽然燕国奈何不了南穹,可南穹也有知名伤:没有铁矿。燕国只要封锁了南穹向盟国购买铁矿的通路,便可温水煮青蛙。
然而,南穹并非良善之辈,看出燕国想要将他们拖死,便立刻转变为速战速决、野蛮强悍的打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国抛来了“谈和”的建议,而谈和的方式很简单——联姻。
原著中,原著中坐在国君宝座的是闻姚,这联姻自然是向闻姚提的;可如今的国君是钟阑,而他也是有名的后宫空虚之人,因此,这回的联姻自然是提给他的。
钟阑阅读信件时,闻姚就在他身后看着。看着看着,那道越来越锐利的眼神从纸张上偏移,慢慢到了钟阑脸上。
钟阑:“……”
朕替你担了原著里的联姻,你还这样看朕。
一众将军们还在大厅下方伸长脖子等着。钟阑只能清清嗓子,把燕国请求联姻的事情讲了出来。
立刻有将军说:“燕国得知自己的众多新武器泄露,必定担心我等追赶。如今火药组已有进展,要说赶超燕国并非不可能。燕国也是担忧会有硬战所以求和。依臣所见,需得拒绝才是。”
但很快招来众多将领反驳:“虽然火药组已有进展,但与燕国相差甚远。若拒绝,燕国恼羞成怒即刻全力以赴,南辛未尝可以抵抗。”
吵着吵着,有一个声音占了上风。
“何不同意了和亲,以此拖延时间?等南辛的火药武器能与燕国对抗了,再将此联姻撕开也不迟。”
“不行!”
一道中气十足、斩钉截铁的声音将众将领们都引得往主位上看。钟阑坐在最上面,捏着扶手,眼神果决而沉稳。
“陛下,”有将领小心地试探,“您后宫本就无人。让那燕国女子来,也并非要给她后位,就让她当个贵妃、昭仪,既能拖延时间,又可让后宫热闹些。”
钟阑摇头,正想反驳,一个漫不经心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南辛还得让国君卖色相来维持安稳?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闻姚说话时带着一股冷气像是将他们从头到脚都冻住了似的。底下众将领纷纷倒吸冷气,一溜地跪下了:“臣有罪。”
钟阑轻咳了声,让闻姚不要太为难他们,声音温和道:“朕不同意,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后宫里的那位容易吃醋。”
众:“?”
您后宫里啥时候有人了?
闻姚一怔,然后表情便化了,像是春风抚入冬夜。
有大臣问:“那如今该怎么办?燕国这架势显然是不娶也得娶。”
钟阑仔细看向那封信。信上将来联姻的公主也写明了,是云诚公主。这位公主在原著里也是有名有姓、个性鲜明的。
云诚公主,燕国君的胞妹,绝色艳丽,性格火辣不羁。她不喜女儿针线,但喜骑射、兵法。然而原著中,控制欲强大的燕国君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她几次逃跑未遂,便被送来和亲了。原著中的闻姚给她一个毫不起眼的名头,丢入后宫便再也没过问过。后来她便郁郁而终了。
钟阑摩挲着指尖,心里有了一计。
“先不回复,让他们与公主一同前来,当面商谈。”钟阑说,“他们会答应的。”
“这也是拖延时间的妙策!可就不知一直不回复,燕国那边拖不拖得住。”
钟阑眯起眼睛:“倒也不需要拖很长时间。”
信使出发,朝臣也都散了。已是深夜,天空深沉得仿佛看不透的海洋,河流上漂流的红灯大多已被冲散了,零落伶仃。
钟阑遣散了宫人,正推开寝殿的门,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擒住他的肩膀,将人直接按到了门后!
轰隆一声。门狠狠关上。屋内,钟阑被一只野兽压在门板上,被迫抬高下巴,与他对视。
声音颤抖:“陛下,你到底什么意思?”
月光从窗户中洒落,钟阑瞳孔颜色浅淡,盯着眼前的人。从闻姚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特意等着人蹭上来。
“别紧张。朕只是觉得,云诚公主恨极了燕国君。敌人的敌人,便是同盟不是吗?先让她过来,说不定能策反。”钟阑抬手,温和地替闻姚将的碎发撩到耳后。
“你当真不会娶她?”
“不会。”
“连一个名号都不可以。”
钟阑笑了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好,不可以。”
闻姚凶恶的表情如潮水散去。那张张扬艳丽的脸似乎一下子被易碎感包裹,眼神闪烁,不安、担忧。他捏住钟阑的手抓得越来越牢,但当他感觉钟阑可能会被捏疼,动作又忽地松了。这样周而复始,不曾放开。
钟阑屏住呼吸,运筹帷幄的眼神忽地不见了。
他这才知道,闻姚竟如此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