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儿将最后一捧泥土盖在这个小小的坟包之上，然后捡起刚刚削平的墓碑，立在坟前。
这个墓碑上什么都没有写，只有一片纯粹的空白。
粉色纱裙的少女站立在墓碑前，静静的看着这块空白的墓碑。
她的面容异常平静，就如同十三年前平静的看着‘父亲’在她的面前开枪自杀。
她对‘父亲’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感谢他给予了自己生命，她不会杀死‘父亲’，但也不会阻止‘父亲’自杀。
她知道‘父亲’是为什么而自杀，他一直把她当做一个怪物，以此绕过自身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他保持着这样的信念，才能冷酷的做出各种实验决定。
所以当他意识到李元儿觉醒了超凡力量之后，他的世界就崩塌了。
李元儿不知道‘父亲’的自杀是否有赎罪的成分，但是在注视着‘父亲’自杀的时候，她的内心很平静。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坏的不够彻底。
十三年前她走的很仓促，只能急匆匆的关上了暗室的门，如今她才有时间，给‘父亲’磊上一座新坟。
她缓缓抬起头，在这座新坟后面的是密密麻麻的生满杂草坟包，这里是当年基金会安葬李唐遗族那些死亡族人尸骸的地方。
为了防止恶灵滋生，基金会专门派传奇强者驱散了他们的灵魂。
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虚幻身影出现在粉发少女的身侧，他看上去五六十岁，身材佝偻，络腮胡，头发混乱的如同鸡窝，眼窝深陷，面庞干瘦，宛如刀削。
清脆的铃铛声回响在山间，李元儿缓缓转身，一步步的走出这座乱葬岗。
那虚幻的老者的身影在她背后缓缓消散。
他的执念是李元儿，并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恨，他只是残留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执着。
他只是想再见一面自己这个一手创造出的特殊的‘女儿’，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如今见到这个‘女儿’生活的很好，甚至有一个一心为她好的少年，他心中的执念不知何时缓缓消去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坏的不够彻底。
破碎的灵魂化作点点璀璨的光辉融入天空，李元儿驻足看着这些光辉，看着他们归于沉寂。
人死后，灵魂便不再完整了，幽魂只会留下那一种最深的执念。
归根究底，‘父亲’只是那一把执行任务的刀，而真正的持刀人一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会抓到那个持刀人的。
——
会议室的人走的七七八八，莫月伸了个懒腰，
“这喜欢开会是个病，得治。”
小丫头打了个哈欠，
“以后有这种会不要叫我了，你们这搞得我好像会认真听取下面意见的民主领导一样，那他们给我起的暴君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好的。”
蓝鸢收拾着手里的文件，脸上带着笑意。
莫月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对于下面基金会员工发到她邮箱的反馈邮件从来都是一个不落的看完的，还时常把一些一线工作人员的建议转发到秘书处的小群里，让大家讨论。
她并不是不愿意听取意见，她只是反感这种官僚主义的冗长的会议而已。
自从蓝鸢负责行政工作以后，这种冗余的会议已经精简很多了，小丫头今天找这个时间点半开玩笑式的抱怨，实际上是在暗示蓝鸢现在的精简进程太慢了。
“现在各地的异常事件怎么样？”
现在会议室只剩下莫月，孟宗藩、蓝鸢和云蓁，莫月知道蓝鸢听懂了自己的暗示，于是跳过了这个话题，正坐起来，轻声问道。
无意义的大会开完，现在才是真正处理问题的小会。
“目前来看情况很不乐观，”接话的是云蓁，虽然是那份文件是蓝鸢发给莫月的，但是却是云蓁的情报部门总结归纳的，所以直接向莫月报告的也是云蓁，她打开自己的电脑，连上会议室的投影仪，将做好的报告投影到白板上，
“各地的异常事件的发生频率和发生强度都在上升，包括各种各样的失踪案，恶灵袭击案，以及突然诞生的封印物，最开始大范围形成的只是一些简单的9级都不到的封印物，现在形成的封印物的强度已经快要到达8级了。
然后是今天早上，主···言理事发来的突发事件概述，在这次事件中出现了已经销声匿迹上千年的弥勒佛与应该在黄昏年代就被人类联军击杀的阎罗王，以及域外降临者的化身，这些都是潜藏在暗处的，人间神圣的级别的古老存在。”
“有什么相关结论吗？”
莫月的面色不变，看向众人，轻声问道。
“研究院那边给出的结论是，”蓝鸢接过话茬，行政和研究院是她负责的，看了一眼莫月，缓缓答道，“封印物大量出现和古老神话开始活跃的原因是···整个世界的超凡力量浓度正在上升。”
然后她进一步解释道，“目前九大研究院主流学说都认为，虽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这空间中存在着导致超凡者形成或者能够供应超凡者吸收成长的超凡力量，但是必然存在着某种力量供应通道，持续的为超凡者供应力量，他们把这种力量供应通道的强弱通俗的称作超凡力量的浓度。
这浓度越高，封印物出现的可能性也就越高，超凡者觉醒的几率也就越高，这个世界能够支撑的强大超凡者也就越多，同时···超凡者也更容易被污染而陷入疯狂。”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正在变得更适合超凡物品和超凡生物生存？”
莫月总结了蓝鸢的话语，沉吟了片刻，“这个上升有规律吗？”
“并没有明显的规律，”蓝鸢摇摇头，然后她接着说道，“但是我们研究院那边通过超凡物品和异常事件出现的强度，反推了超凡力量浓度，拟合了一个超凡力量浓度的上升曲线。”
一个画在坐标轴中的红色线条被投影在白板上，那线条由一小半实线部分和大半虚线部分组成，先缓后急，越来越陡峭，
“后面虚线部分是研究院的预估部分，但是目前来看，大概率超凡力量的浓度增长会越来越快，呈现几乎爆炸性增长。”
“成为超凡会越来越容易么，”莫月迅速把这些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她看向云蓁，“按照这个趋势，最近应该有很多新觉醒的超凡者，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云蓁轻轻摇头，“目前有许多超凡者还在隐藏，所以样本数据还不够，但是就我们目前发现的新兴超凡者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精神状态都远不如以前的超凡者稳定。”
人类超凡者稳定的精神状态是依靠大部分人为个别超凡者承担代价实现的，一旦超凡者的数量开始大幅度上升，平摊到每个人需要承担的代价就会增加，但是凡人能够承担的代价是有限的，超凡者数量大大幅增长无非导致两个结果：
一是继续无差别平摊代价，让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趋向于不稳定，二是新出现的超凡者由自身承担大部分代价，维持绝大部分人的精神稳定，而新的超凡者精神状态就会不如以前的超凡者稳定，更加容易走向疯狂。
如此看来，那个冥冥中的‘人类意识’更偏向于的是第二种结果。
莫月轻轻揉了揉额角，她很清楚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
这种状况乍一看上去是灵气复苏，但实际上是世界末日，一旦超凡力量的浓度超过人类的承受极限，必然会整个种族趋向于疯狂，然后污染整个世界。
除此之外，在超凡力量的浓度上升的过程中，还会诞生各种诡异封印物和强大的变异生物，这些疯狂的变异生物也会对人类造成大量的伤亡，并带着整个世界走向毁灭。
莫月想过很多次末日到来的情景，比如海平面上升，天降洪水，大地震，或者天降什么恐怖神话，要毁灭全世界，但没有预料到世界末日是以这种状态先头到来的。
但她现在发现，她的思维还是受到了局限。
毕竟海平面上升，大地震，这一系列的天灾，说到底只能摧毁人类文明，许多动植物仍然可以在文明灭亡后生存，其实是人类的末日，而不是世界的末日。
但是这超凡力量的浓度上升，是要把包括人类在内的这个世界所有生物乃死物都拖入疯狂和毁灭当中。
莫月不由想到了哥哥给自己描述的，他在梵蒂冈所惊鸿一瞥的，在星空深处的那些充满了疯狂和死寂的星球。
那才是世界的终焉。
“能找到超凡力量浓度上升的源头吗？”
莫月缓缓问道。
整个会议室里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同样能预测到这超凡力量浓度上升到最后会导致的结果。
这样无形中，温水煮青蛙一样世界末日最让人恐惧，他们甚至于连世界末日的源头都找不到。
更别说阻止这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