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请仙典仪

远处的璃月港繁荣热闹,木曦手里捏着甘雨今天早上给自己的百无禁忌箓,生无可恋地坐在山顶某处,听到身边的小孩问她:“姐姐,你不识字吗?”

木曦闻言抬头,十分沉默地盯着小男孩看了几眼。

小男孩没有察觉到她的无语,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那我教你认字吧!嗯……就从‘请仙典仪’四个字开始好了!”

不,她并不想学。

甚至说就是因为要学习文字,她才从归终身边偷偷跑开的。

自从她几天前和归终说想要来璃月港,就被归终从绝云间那边带来了璃月港,这几日都在璃月港生活。

归终在操办名叫“请仙典仪”的庆典活动。

请仙典仪对璃月来说很重要,因为她的攻略对象,摩拉克斯,会在这一天出现,赐下神谕,指引这一年里璃月的方向——

思绪被打断,她听到小孩说:“姐姐,我想妈妈应该在请仙典仪那边。”

小孩是她在璃月港码头上捡的,他和妈妈从归离原那边赶来参观请仙典仪,却在今天早上走散了。

木曦本来打算把小孩交到在附近排查巡逻的千岩团手中,但这几日筹办请仙典仪,千岩团的人忙不过来。

于是她就被迫带小孩了。

“走吧,我带你去请仙典仪那边。”木曦认命地牵起小孩的手,领着他往璃月港走。

午时的烈阳刺眼,热风吹得人焦躁。

等木曦带着小孩到了举办请仙典仪的场地时,她额头上泌出了许多细汗。

来观摩请仙典仪的人没有她想象的多,但也不能说少,挤在人群里,木曦感到头大。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多又过于密集的活动……到处都是陌生人,她会不自在。

在许多类似于谁外出又被魔物袭击了,今年岩王爷怎么样,绝云间多了个仙人的议论中,木曦一边“抱歉”、“借过”、“让一下”,一边被小孩子拽着手挤到前排。

入眼是明亮又端庄的正红色地毯,铺在广场正中间的台阶上,地毯的尽头是巨大的盘龙柱。

桌案上的香炉里插着线香,桌面上摆着新鲜的水果贡品。

小孩指着不远处左方一个面色蜡黄的农妇说:“那是我妈妈——”

农妇焦虑地打量着周围,没有半点心思在请仙典仪上。

木曦松开牵着男孩的手,男孩跑向他的母亲,小孩的影子被光折射着拉长,解决掉头疼的事,她舒口气,左顾右盼思考着该怎么离开。

背后议论的人群忽然安静,线香烧断最后一截,香灰被风吹散。

眼前天空聚拢起一片祥云,巨大的龙型化身在人们的注视下出现在空中。

木曦随着人群的视线抬头看向他。

她按照绝云间那位好心仙人的建议在璃月港生活了几天。

璃月与自己前世的国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又并非完全一样,对于木曦来说,这比较像吃代餐和找替身。

比如,摩拉克斯身边有一只名为“若陀”的龙,若陀的本体似鳄形,似剑龙,与她记忆中翻云吐雾里的龙形象并不相同。

当摩拉克斯半麟半龙的仙体显现在眼前时,她想起今天早上在璃月港闲逛,街边的璃月人和她讲过,最初,请仙典仪是为了庆祝丰收、向神明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摩拉克斯一手缔造了这个国家,缔造了这座港城。

他的仙体最接近她印象中“龙”的形态。

隔着人群遥望着空中的仙体,她莫名诞生出一种宁静的思绪。

许久,木曦眨眨眼收回视线,转身离开请仙典仪的现场。

请仙典仪还在继续,木曦正犹豫是去码头还是去摊贩街道闲逛时,在卖糖画的小摊前遇到了正在寻找自己的甘雨。

恬静优雅的蓝发少女怀里抱着一捧清心,清心的花瓣有些蔫了。

甘雨替她付了糖画的钱,问道:“我的伤已经养好了,木曦,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没有。”木曦摇摇头,询问甘雨抱着这么多清心是准备做什么。

“这是璃月港城西那间药铺需要的药用清心。药铺的大夫之前托我采些清心,给战斗受伤的千岩团配药用。”

甘雨说完,又从怀里找出一块晶体石头。晶莹剔透、漂亮的黄色晶体,像是宝石,很适合拿来做装饰。甘雨解释道:“这是帝君给你的。他说,如果你决定留在璃月港过普通人的生活,就把这个给你。”

从甘雨手中拿过石头,木曦隐隐察觉,这上面蕴含的力量与自己之前拿着的那些黄符纸相同。

形状特殊的百无禁忌箓。

说起来……百无禁忌箓上面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十分抱歉……我还要把清心给大夫送过去,就先走了。”

请仙典仪结束,甘雨看着场地处散开的人群,提醒她,“对了,归终小姐在找你。”

木曦了然,因为她是躲着归终出来玩的。

甘雨本体是食甘露香草的仙兽麒麟。虽是人类与仙人的混血,但许多时间她都用仙人的身份行走世间,对人类了解较少,于人文一事并不上心。

而尘之魔神归终,是一位活泼的女性魔神。

归终负责教她认识这个世界的常识与文字,甘雨则是负责在生活起居与安全。

提瓦特的文字独立于木曦所学过的任何语言,那意味着,她现在不仅不是人了,甚至成了文盲。

归终给她定制了一套提瓦特文字学习计划,争取让她二十天内脱盲。

她十分感谢归终——然后开始了摆烂模式。

穿越之前,木曦正在愉快地度过自己高考结束后的暑期旅行。然后她倒霉地撞上地震后意外濒死,与系统做了交易。

二十天内学会一门外语,木曦自认为归终有些高看自己了……

和甘雨告别,木曦将漂亮的黄色石头装进衣服口袋中,准备趁着此刻璃月港的人比平常多,四处多逛逛。

璃月港临海,有众多港口,聚集于此的大多是商人。请仙典仪筹备的这些天,街道都无比热闹,卖饴糖的,卖纸鸢的,卖璃月特产甚至还有卖烟花的。

木曦买了三包饴糖,三块夜泊石,两株琉璃百合,今天出门带的摩拉快花光了。

她在一处茶摊前站定。茶摊较其他摊位人少了许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位客人。

她有点惊讶,客人这么少的摊位不多见。

茶摊旁边的架子上支了个板子,上面写的字木曦只能读懂一半,估摸着包里的摩拉应该够用,她走进摊位。

卖茶的是一位穿着汗衫的老伯,手里拿个蒲扇却也不敢扇,聚晴会神地盯着某处,都没发现木曦进来。

她跟着老伯的眼神看过去。

视线的角落里坐着一位青年,那边的位置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位置都空着。

黑色细长的辫子顺着凳子垂下来,发尾落到地上,却奇怪的没有染上半分尘土。

有点眼熟,像那个木头……不是,像那个绝云间和自己一起看日出的好心仙人。

木曦没察觉到身后老伯想要叫住她却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她走过去,假装没看到那么多空位,自然地开口,“拼个桌啦,饴糖分你一包。”

男人闻言抬头,没说什么,很安静地又饮了一口茶,对她点点头。

木曦大大方方落座,将自己买来的东西堆到桌子上,自我介绍道:“我叫木曦,这是摩拉克斯……你或许会习惯叫他帝君,这是他给我起的名字。”

和他说完自己名字的来源,木曦又解释道:“他说我诞生在早晨的曦光中,所以叫我木曦。当然,这话我是听归终小姐转述的。”

——不完全是这样。

木曦前世也叫木曦,但多了个姓。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和对方说。

少女心情不错结束自我介绍,想到下一步就该对方说他的名字了,但木曦停顿一瞬,突然有了其他想法。

将说好要分给青年的饴糖推到他手前,她继续说:“我们好像有点缘分,这样吧,下次再见面,你再把名字告诉我。”

也不等他同意,木曦回头招呼茶摊的主人,“老伯!和他一样!”

老伯用一种惊慌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意识到气氛稍许诡异的安静。

在安静的氛围里,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青年终于开口,提醒道:“这家的凉茶味偏苦,带涩,你可能难以习惯。”

木曦心不在焉地回他,说自己喝过凉茶。

在等老伯盛凉茶上来前,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他:“这间茶摊……你觉不觉得氛围怪怪的?”

青年左右看了看,“倒是并未。”

他说完,凉茶也端了上来。

澄黄色的液体上飘着深绿的茶梗,木曦端起碗,注意到青年手中拿着的杯子。

杯子四四方方,与摊位上提供的茶碗并不相同,显然是他自带的。

摊位的茶碗是褐色的,他手中的方杯子则是青色,仔细看似乎像是玉质,她下意识问:“我第一次见人用方杯子,会更好用吗?”

凉茶入口的一瞬间,木曦皱眉,被呛到,“额——咳、咳……”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她脑子被苦得懵懵的,茫然地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又形容不出来。

木曦听见他有些许叹气,对自己说:“……这家有甜茶,喝甜茶吧。”

“不用不用,”她摆摆手,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包里岌岌可危的摩拉,辩解道,“我是没想到会这么苦。”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怕苦,她又捧起碗喝了一大口,茶叶顺着茶水流进嗓间,梗在喉咙里,木曦咳嗽几下,没咳出来。

她妥协了,“我可能确实不太适合喝凉茶。”

拆开买的饴糖,木曦掰下一块含进嘴里,缓解掉苦味。

她记得之前喝明明没有这么苦,是提瓦特的茶叶不同吗……

木曦十分疑惑地嚼着饴糖,抬头就看到一名穿着大袖子短裙,灰发蓝瞳——那是归终。

归终在人群里来回张望,寻找着什么人。

她咽下饴糖,一刹那觉得有几百上千个英语单词在向自己挥手。

“怎么了?”

在青年的询问中,木曦摇摇头,找了找身上带着的东西,发现没什么是少见又能代表自己身份的。

发带上的小装饰随着她找东西来回晃动,她灵机一动,把它摘下来,然后从口袋中掏出那块漂亮石头,绕了好几圈,塞到他手里。

“这个是……我这个世界的……”话到嘴边,木曦卡壳了。

魔神和眷属这种身份该怎么解释,监护人?可是她成年了。总不能说主人吧?听起来她好像是什么物件一样。

自暴自弃地略过了与对方的关系阐述,木曦继续说:“总之是很厉害的一个人给我的,发带是我的。你找我的话拿这个……”

她接下来好像没有要长时间停留在哪里的打算。

绝云间是仙人的地方,她不会仙法,没有特殊能力,融不进去。

生活在璃月港又有点“触景生情”,让她想起自己真正的家。

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算了,我不一定回绝云间,也不一定在璃月港,你找我的话就拿着它去找绝云间的其他仙人吧。我们有缘再见。”

趁着归终还没发现自己,木曦收好自己买的三块夜泊石。

手触碰到琉璃百合时忽然停住,她思索片刻,收回了手,走前嘴里冒出一句英语,“see you,before sunrise.”

英文的尾音随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瞬息即逝。

新鲜的琉璃百合被主人留下,水从花瓣上滴落,散发着微不可闻的花香。

归终在茶摊上另一旁空余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碗茶,“见到她了?”

青年点头“嗯”了一声,把刚刚少女递给自己的发带拿出来,放到桌面上,一副“她没认出我来”的意思。

没有预料到的场景出现,归终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制机关摆弄着,调试机关的间隙,问:“北边的那家伙又侵扰边界了,要再警告一回么?”

“不必了。我抽空带甘雨去看看。”摩拉克斯摩挲着方杯子,盯着桌子上的那段发带。

小鸟模样的机关惟妙惟肖,在归终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她感叹到:“那孩子的灵魂真让人羡慕,可惜,我还是没发现她到底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

归终好奇:“你的眷属有什么能力?不会真的只是普通人吧?”

被少女用发带系起的黄色宝石上似乎沾染了桂花香,除他之外无人察觉到那股伴随香气存在的稀薄能力。

“只是普通人也无妨。”摩拉克斯说。

“我接下来会回归离原那边,近来我总觉得西边方面有些不对劲,”几分钟后,归终整理完机关,收进宽大的衣袖里,“茶我就不喝了,摩拉克斯,麻烦你解决掉咯。”

他说了句“好”。

归终离开后,他喝尽最后一碗茶,收好木曦留在桌子上的发带,留下多几倍的摩拉,“结账。连带刚刚的两位一起。”

青年离开茶摊。

夜晚快要到了,林间的野兽开始躁动,平原上的魔物肆乱。

而璃月港依旧繁闹,不论此后千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