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篇(他们都不容易可他们终于...)

陈玉凤再回指她已经泛了旧的屋子:“咱的家漂亮吧。”

“漂亮,特别漂亮。”韩超说着,把头放在了妻子的大腿上。

仔细打量,她盖的屋子真好看,青砖灰瓦,屋后有炫目的蓝花楹,院前是花墙,矮矮的花墙上铺满了五月灿烂的春光,在这温柔的晚风里,暖,浓香馥郁。

这是她一砖一瓦,给他盖的家。

陈玉凤捧着丈夫的脑瓜子,忽而一戳:“可你从战场上回来,一眼都没看,进门就张嘴要钱,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

韩超蓦然抬头,望着似嗔似笑的妻子。

六年从战场归来,他张嘴的第一句话是,要拿走她手里所有的钱。

当时她给了他三千八百块,那是韩超战场七年津贴的总合。

他当时虽说心里愧疚,可没有此刻的难过。

因为在此之前,他认为他在炮火硝烟中冲锋,在冰雪荒原上狙守,在越国如履薄冰,拼了命赚得津贴回家,就是个合格的丈夫,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此刻他才意识到,家里真正的顶梁柱根本不是他。

他战场七年,是寄了津贴,可她没有用过一分钱。

她自己赚钱盖房子,替他谋后路。

在他归来,在他一句温言都没有就提出要钱时,她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的凤儿,从小他打架就躲在门后哭,他耍坏,她替他瞒着的凤儿。

他娃娃亲的小媳妇,从有记忆那天起,韩超一直以为他是她的哥,她的天神,护着她,罩着她,给她孩子,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家,给她幸福。

此刻他才发现,不,她才是他的天神,小时候,是因为有她总是委屈巴巴,苦兮兮,忧心忡忡的望着他,他才不致良心泯灭,彻底堕落成个混球的。

后来是她生的娃娃,一砖一瓦建的屋,给了他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还有这个在他得意时或者用不着,可要他一无所长时,就能替他遮风避雨的家。

要不是她,他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

曾经有七年,韩超在战场上想老婆,陈玉凤也在家里想男人。

她曾经最大的心愿是跟自家男人在婆婆打的大床上搂着,好好睡一晚上,可惜上回中间夹了俩娃,这回可算如愿了,俩口子安安生生睡了个好觉。

这天晚上,韩超整整折腾了三回。

农村空气好,五月气候更好,沉沉的,陈玉凤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直睡到上午十点才醒来。

摸摸她的大床,真舍不得。

可惜娃们大了,韩超于这个家也没有像她一样深的感情,她要想喊他们来一趟,太难了,越这样想陈玉凤就越不想起,越舍不得离开她的家。

但她隐隐闻到一股油漆味儿,起床出门,呆住了,因为韩超正在刷门。

这房子是灰瓦青砖,特别漂亮,但门的颜色不好看,当时她没钱了,图便宜,刷门时用的红漆,颜色跟猪大肠似的,陈玉凤一直不喜欢。

这会儿韩超正在给门重新填腻子粉,刷漆。

农村油漆颜色不多,就那几样,他是用几桶漆自己调的颜色。

一种淡淡的蓝色,跟屋后盛开的蓝花楹颜色一模一样。

这样前后一呼应,整个院儿顿时鲜亮了不少。

陈玉凤再一看,咦,那个货郎担子也回来了,韩超还给刷的干干净净的。

“咱没时间再回来了,你漆门干嘛,还有,你不是特别讨厌货郎担子的嘛,要它干嘛?”陈玉凤说。

韩超给油漆臭的屏着气,闷声说:“谁说咱不回来了,以后只要休假,我就带你回家住。这担子要是我爹的,我烦它,可它是你的,我就不烦它,我喜欢它。”

这狗男人是个怪脾气。

本来昨天把货郎担儿送给韩峰了,怪不怪,他今天又给要回来了。

也不知道今天韩峰得多伤心。

不过这货郎担儿是打清朝时传下来的,现在市面上可没这东西,它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送给韩峰,肯定会被倒卖掉的,留家里,还是个古董呢。

美滋滋的,陈玉凤又把它搬回库房了。

桂花镇一入五月,总是夜里雨,早晨晴,天儿给雨洗的碧蓝,又暖又舒服。

男人漆完门,又刨开墙砖,得拿开水烫蚁窝,完了再和水泥,把墙砖重新砌回去,这样,院墙的墙体就会变得更坚固,还防潮。

干完后他又满院仔仔细细洒了一回石灰,这样院里就不会再生野草了。

等他们下回再来,还是干干净净的。

然后他还要去库房里,把锄把、铁锹、犁一类的东西全拿出来收整一遍。

陈玉凤在厨房做早餐,后墙上有个窗户,恰好能看到后院,这是她刻意留的,在她的理想中,要韩超在后院干活,她想自己能在厨房里一眼就看到。

这不,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男人坐在库房门口,正在修锄把呢。

抿唇一笑,想当初陈玉凤盖房子的时候,一门心思的筹划,然后等啊,盼啊,过去了整整十三年,直到今儿她才过了一天自己梦想中的日子。

吃完早饭,俩人得在院里拍张照,陈玉凤的意思是喊个人来帮忙拍。

但韩超说不用,他在越国时可是专门给政要首脑门拍照的。

在找角度,拍人物方面可是小能手。

支好架子,他先给妻子拍了几张,当然,要等照片洗出来,陈玉凤才会知道,韩超把她拍得有多漂亮。

然后他再按了定时拍照,要给夫妻一起拍了一张。

照片拍好,带回去洗就行了。

眼看中午,俩人还约了齐彩铃,所以必须得走了。

韩超也是随着岁月的增长,越来越老练了,临走前他从车上拿了几条烟,探望了一下老镇长,老书记,跟大家聊了聊,这才在一众乡民的目送开车离开。

齐彩铃回家时,开的是如今市面上最流行的奥迪100,而且穿金戴银踩着高跟鞋,又在城里大摆酒席,一看就是有钱人。

韩超夫妻不一样,开个小面包车,来也悄悄,去也悄悄。

没人知道他们是否有钱,也不人知道韩超的官职到底有多大。

但不论老镇长还是老书记,都得由衷感叹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而韩超那个三岁就在打狗的混蛋能回头,全凭心灵手巧能吃苦的玉凤呐!

人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高官显阔,像韩超夫妻一样,恩恩爱爱,彼此相扶,就比啥都好。

……

转眼,俩口子已经到安阳县城了。

齐彩铃一再说自己要安排韩超夫妻吃顿饭,但陈玉凤给推辞了。

只约好在县城的广场上一面,聊几句。

安阳是个小县城,转眼已经到广场了,路边停了一辆明光乍眼的红色奥迪100,齐彩铃和一个高高瘦瘦,唇红齿白,长像很俊俏的小伙子站在车旁。

“玉凤,我请你吃顿饭吧?”见面齐彩铃就说。

“饭就不吃了,咱俩边走边聊吧,你应该有话要跟我说,对吧。”陈玉凤说。

俩人于是沿着广场走了起来,齐彩铃咬了咬牙,先说:“玉凤,当初你把大娃二娃从我身边带走,我特别生气,有段时间还特别恨你。”

陈玉凤一笑,没说话。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也是这几年辛辛苦苦跑股市,自己打拼,看你也那么努力,才明白一句老话,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老,人呐,不论干啥,凡事还是得靠自己。”齐彩铃一笑,说:“特别感谢你当初逼我那一把。”

要不是陈玉凤逼她一把,她就不可能去股市,也赚不到如今的钱嘛。

“谈正事吧,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陈玉凤说。

她心猜,齐彩铃应该要说韩超的事。

结果齐彩铃咬牙许久,却说:“你记住,1998年端午节后的周一,看好韩蜜,别让她出门,哪都别让她去。”

“这是为啥,难道不是韩超要出什么事你才找我的?”陈玉凤困惑不解,犹豫了好久,说:“彩铃,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曾经梦到过一本书,书写的乱七八糟的,说我家韩蜜会被摩托车撞死,还说韩超……总之,全是不好的东西,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那本书,对吧?”

齐彩铃一时之间既惊讶,又尴尬。

本来,她一直认为陈玉凤是重生,或者穿越了。

可又觉得不太像,因为陈玉凤一直笨乎乎傻乎乎的,有好机会也不会去争取。

这时才恍然大悟,心说原来如此。

却原来,就好比她是作者穿书了,陈玉凤这种该算读者穿书了。

也就怪不得陈玉凤一直那么傻了。

而要是陈玉凤故意针对齐彩铃,处处跟她作对,她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

可当初在夜总会,陈倩突然暴起伤人的时候,是陈玉凤不计前嫌,一把把她拉回桌子底下救了她的命,而且后来反间处做调查时,是陈玉凤站出来作证,帮她洗清了间谍嫌疑,齐彩铃才不致被没收钱财,能继续炒股赚钱的。

她原来一直认为自己是穿书,穿进了自己写的书里。

可经过陈方远一事后她恍然大悟,她并非穿书,穿的其实是现实。

毕竟她的故事是按照现实中,军区领导们身边发生的事来写的。

在现实中,张松涛是部队后勤部的主任,他的俩儿子特别优秀,能干。

韩超呢,在将来则会是参谋长级别的领导。

陈玉凤,马琳,王果果这些人在现实中都是有的。

齐彩铃在现实中见过张松涛,觉得其人不错,于是以他为男主角写了书。

而韩超,她只在电视上,在阅.兵大.典中看到过,当时他是首都军区方队的带队领导,齐彩铃只于电视上看了一眼,就为其殊于其他军人的清秀,帅气,却又冷肃,铁血的气质而折服,于是打听过一些他的生平。

他的母亲王果果早死,妻子陈玉凤和女儿韩蜜早亡,这些事现实中都是有的。

齐彩铃在写书的时候,根据自己听来的传言,把陈玉凤写成了自己的对照组,把韩蜜写成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又把韩甜说成了是个傻白甜。

但其实在现实里,韩蜜是个非常优秀,敏锐,侠义心重的女孩。

而韩甜,则会是一名军旅舞蹈家,她的独舞在将来甚至会上春晚。

所以现实里并没有陈玉凤会把韩蜜送人那种荒唐的事。

韩蜜也没有学坏,不会变成混混去飚摩托车。

但她确实会死,她是在1998年端午后的周一,下晚自习后出去买烧烤吃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小混混在欺负一个小女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去救人的时候,被小混混们不小心给刺死的。

那年她15岁,是八一中学初二全年级的第一名。

这件事当时上了报纸,报纸上说,如果不是被撞,韩蜜将会考上军校,成为一名具有高文化,高知识水准,合格的新时代女兵。

至于陈玉凤,当然也不是因为怀三胎,追男孩而死的。

她是接受不了韩蜜的死,郁郁而终的。

“一定记得,98年的端午后的周一,别让韩蜜出门。”齐彩铃再说。

陈玉凤顿了好久,滚下两行泪:“所以我家韩蜜本来就不是熊孩子,对吧。”

齐彩铃特别尴尬:“对不起。”人家那么优秀的孩子,她给抹黑成了熊孩子。

陈玉凤再问:“所以韩超也不会有啥事吧?”

齐彩铃穿过来已经有六年了,她验证过了,自己按照军区会发生的事而写的事,都会发生,但她胡编乱造的那些,都不会发生,关于韩超会有生命威胁这事,是她胡编乱造的,所以不会发生的。

“不会。”她肯定的说。

陈玉凤点了点头,又问齐彩铃:“我家韩甜将来真会成个舞蹈家?”

齐彩铃说:“我在春晚上见过她,跳得特别好。”

所以现实中不但韩蜜不熊,韩甜也不傻。

而且她果真在舞蹈方面有天赋,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舞蹈家?

陈玉凤就说嘛,她从小到大,每一天都努力的活着,她深爱丈夫,也一直在尽心尽力教导俩闺女,怎么就会愚蠢成书中那个样子。

却原来,那一切都是齐彩铃的胡编乱造。

“所以韩超和你……”陈玉凤似笑非笑,话也点到为止。

齐彩铃特别尴尬,摆手说:“没有的事,就我听说的,他在妻子死后一直没有再娶,和女儿韩甜相依为命,但他在事业上特别成功,他呀,能做到少将的!”

虽说写书只图一时爽。

但齐彩铃只敢意淫张松涛,不敢意淫韩超。

因为现实中的韩超,在将来,性格恶劣,作风强硬,带兵极严。

部队领导嘛,深居幕后,几乎从不抛头露面。

当然,部队将来在管理方面,只会比如今更加严律,严明,铁桶一般。

部队军人的水平也会越来越高。

外人传言,说他是早就死了的,马琳和徐勇义的结合体。

既有谋略,还有比徐勇义更强硬的作风,正是因此,他着手,把首都军区打造成了一支新时代的铁血之师,传奇之师。

那种人,齐彩铃就算想意淫,对方太神秘,她没素材。

这不,俩人正聊着呢,忽而齐彩铃的小鲜肉看看表,不耐烦的走过来了,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这都几点啦,你们有完没完啊,咱们该走啦。”

齐彩铃宠溺一笑,说:“你等会儿嘛,我再跟我妹子再聊几句。”

这小鲜肉虽说长得挺帅,但目光邪邪的,总让陈玉凤觉得不舒服。

他瞄了韩超一眼,低声对齐彩铃说:“你不是说咱们今天见的是你一搞实业的大老板朋友嘛,我怎么看那男的像个丘八,没啥钱的样子,要不只开辆面包车?”

他似乎全然不把陈玉凤放在眼里,也不顾忌她就在一旁,能听到。

而韩超,往那一站,虽说穿着夹克戴着墨镜,可15年军旅,他身上那股丘八气质是洗不掉的。

齐彩铃很尴尬,指着陈玉凤说:“这位才是我的大老板朋友,叫声陈姐。”

因为陈玉凤一副贤妻良母的面相,小鲜肉不觉得她像个大老板,侧瞄她一眼,居然对着齐彩铃撒起了娇:“你肯定是在哄我,大老板能长成她这样儿?”

陈玉凤忍不住的笑,跟问孩子似的小鲜肉:“你多大啦,干啥工作的呀?”

“我今年23岁,农大毕业,正在考研。”小伙子挽上齐彩铃的手,说:“我明年就能考上科大的工商管理学硕士,到时候专门帮我家彩铃管钱,搞投资。”

哟,才23,比齐彩铃小整整八岁不说,他将来还会是她的同学?

陈玉凤笑着说:“太巧了,我也是科大的研究生,目前研一,读工商管理,欢迎你明年加入我们科大,成为一名硕士研究生。”

小鲜肉愣住了,双目怒圆:“你吹牛吧?你能是研究生?”

陈玉凤是不是研究生,不关这小鲜肉的事。

既跟齐彩铃聊过,她也该告辞了。

但她忍了又忍,还是对齐彩铃说:“我看你这小老公不怎么踏实的样子。”

嫌贫爱富不说,才结婚就想着帮齐彩铃管钱,这不对呀。

齐彩铃侧眸扫了小鲜肉一眼,两眼鄙夷:“我也不过馋他的身子,又不看他的人品,放心吧,我们只办酒,没扯证,过两年玩腻了,我就踢开再换一个。”

“你咋活的像个男人一样?”陈玉凤吃惊的说。

齐彩铃倒是特别洒脱:“怎么,只准男人玩女人,不准女人玩男人?”

俗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

王果果的潇洒大气陈玉凤学不来,马琳的执著和严已律已她也学不来。

而齐彩铃的放浪形骸和玩弄男人,陈玉凤也只能叹为观止。

此时相互别过,就该要走了。

但就在这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小鲜肉因为等不到齐彩铃走,就想到马路对面去给自己买瓶饮料,可他走路都要忙着给齐彩铃抛媚眼,没有看路,此时一辆渣土车正好驶来,眼看就要刹不住,撞到小鲜肉。

韩超几步窜过去,赶在渣土车到来之前,猛扑向小鲜肉,把对方扑倒在地后双手一撑,又把对方整个儿拧了起来,吼问:“你是不是眼睛瞎了,车都不看?”

小鲜肉刚才还瞧不起韩超,此时犹还惊魂未定,可他很懂得见风使舵,不停的说:“哎呀兵哥,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太感谢你了。”

韩超懒得理他,转身就要上车,小鲜肉跟在后面,咧咧叨叨:“兵哥,你爱人真是科大的研究生吗,能不能帮我跑跑关系,搞个后门,让我也上科大呀?”

哐的一声关上车门,韩超一脚油,已经驶离广场了。

这时小鲜肉还在追,齐彩铃则站在不远处冷笑。

面包车开出好远,韩超才皱眉说:“彩铃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找了那么个滑里滑头的小瘪三,他妈的,他居然还想蹭你点便宜?”

陈玉凤笑着说:“大概是因为趣味相投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说现在齐彩铃赚了大钱了,可那些钱,是她炒股,投机赚来的,而她曾经抚养大娃兄弟是投机,如今哄那小鲜肉,也是投机。

而在陈玉凤看来,像齐彩铃这样,总是抱着投机的态度待人接物,将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在她看来是她在耍,在玩小鲜肉。

可小鲜肉不也在玩,在利用她?

不过曾经陈玉凤于齐彩铃特别厌恶,也很烦她,但现在不烦了。

虽不知道冥冥之中老天是怎么造化的。

可要不是她写了那本书,要不是陈玉凤做了那个梦,王果果早死了,蜜蜜也会死的,而因为齐彩铃,这一切陈玉凤终将可以避免,不是吗?

当然,她现在也彻底不担心韩超了。

因为正如韩超所说,像他们这种在部队上呆了十几年,天天都在训练,又上过战场的人,对于危机的防范意识是特别强的。

他们是人中的人精,就算有人故意加害,恐怕都难以得手,更何况出意外?

韩蜜亦是,上辈子的她,因为马琳早死,没有马琳引路,没有练过跆拳道和杀伤力那么强的格斗术,或者会被混混伤到,但如今的韩蜜,可是能单挑黎宪刚,还把对方打的嗷嗷叫的。

她会打不过几个小混混?

韩超开着车,见妻子一直在笑,忍不住又问:“你笑啥?”

笑啥呢?

陈玉凤一开始就在怀疑那本书,觉得自己不是书中人。

可她始终找不到真相是什么,所以心里一直有沉沉的重负。

怕自己真的会重男轻女,追生儿子。

怕自己要不是做了那个梦,会真的是个愚昧的女人。

事实证明她并不是。

即使没做那个梦,上辈子的她也是个合格的母亲,合格的妻子。

而这辈子,因为有了那个梦,她愈发努力了,是而日子过得更好了。

不过想着想着,她又轻轻叹了一气。

韩超一路开着车,看妻子一会儿在傻乎乎的笑,一会儿又似乎特别悲伤,简直摸不着头脑:“你到底怎么啦?”

怎么啦?

要知道,她和韩超,在有记忆的时候,就被俩妈放在一块儿玩了。

从小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就没有离开过彼此的视线。

真要像齐彩铃说的,韩超战场七年,王果果又瘫痪两年,历经九年他们夫妻才能最终相聚,走到一起的话,人生最好的年华,就在相护守望中浪费掉大半了。

可好容易团聚,不几年她和韩蜜又被意外带走。

人死,则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活着的人要怎么面对?

韩超和甜甜,要怎么经受亲人离丧的痛苦的?

越想越难过,直到韩超喊了一声,陈玉凤才回过神来。

窗外是林立的高楼,繁华的街道,渐渐城市没了,是一堵连绵的红色高墙,墙上书着作风精良,敢打胜仗几个大字。

这是真实的世界,也是陈玉凤一直生活的地方,首都军区。

前后不过三个小时,他们又回到城里的家了。

今天已经收假,上班了,按理陈玉凤该去厂里的。

但因为齐彩铃刚才亲自承认,她和韩超之间没有任何不良关系,也没什么狗屁的蓝颜知已,陈玉凤心情大好。

于是她打算对自家这狗男人好一点,遂说:“哥,我今天就不上班了吧,你想干啥,我陪你去?”

韩超有点不敢信:“真的?”

自打进了城,她每天不是忙生意就是搞学习,会专门陪他?

韩超不敢想。

“真的呀,你想逛街还是看电影,要不咱们去外面吃顿好的,你不是喜欢买口红,买香水嘛,今天我陪着你,让你给我化妆,试颜色。”陈玉凤笑着说。

韩超舔了舔唇,直截了当:“我对那些兴趣都不大,回家吧,我买了新黑丝,还有超短裙,真想我高兴,穿着黑丝,超短裙给我做顿饭就行。”

这狗男人,他这张狗嘴里永远都吐不出象牙来。

陈玉凤眼睛一瞪。

韩超连忙又说:“你给咱做饭,我拖地,我搞卫生。”

……

再说徐勇义一行人。

俗话说得好,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前几年徐勇义一直是以私人名义来帮王果果协调土地的,地方政府左推右搡,迟迟不肯帮忙办理,这趟有个大商人顾年随行,而地方政府的人见了徐勇义,才知道对方原来是首都军区的大领导。

事情当然就办的飞快,不几天,政府就把那片土地上开设的马场给搬走了。

且不说王果果和韩蜜骑马过瘾的事。

这趟,顾年邀请周雅芳一起爬山,在山顶掏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地,认认真真的向她求婚,想要跟她共度余生。

周雅芳本没有结婚的打算。

但给顾年一跪惊到了。

在她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给她下跪,求婚,这得是多大的诚意啊。

所以当时脑子一懵,她就松口,答应婚事了。

当然,籍此,甜甜和蜜蜜俩从小就家庭伶仃,没有爷爷疼,也没有外公爱的小傻蛋儿,居然在长大后,既有了外公,也有了爷爷,倒是家庭齐全了。

……

转眼俩娃升初中了。

因为知道具体的日子,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陈玉凤一直在准备。

自打俩闺女上了中学,每天晚上,要不她,要不韩超,轮流接她们下晚自习。

1998年端午后的第一个周一,这天晚上,本该韩超去接俩闺女放学,但陈玉凤终归不放心,要陪丈夫一起去,而且她缠着韩超,提前一个小时就在校门外守着了。

而直到这天,陈玉凤才知道,韩超在越国时曾经历过些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学校对面有个巷子,一群小混混正在聊天,说笑,抽烟,他嗅了嗅,忽而说:“那几个孩子抽的是大烟叶,里面还夹了神油。”

“神油是个啥东西,你咋知道的?”陈玉凤惊讶的说。

“在越国的时候有人给我抽过那种烟,我能闻得出它的味道。”韩超说。

陈玉凤一闻,路上还真有一股淡淡的,麝香似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发晕。

“那东西是干嘛的?”她又问。

韩超往巷子里瞅了一眼,示意陈玉凤把大哥大给自己,拔电话准备报警,一边对妻子说:“那东西是催.情,乱性的,几个小混混正上头呢,得抓局里去才行。”

陈玉凤不担心小混混们,明知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却忍不住担心曾经的韩超。倒不是担心他会对不起自己,而是担心当时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你呢,你当时咋办的?”陈玉凤说。

韩超收了电话,嘴角一抽:“忍着呗。”

陈玉凤顿时放心,笑着说:“我就知道我男人可厉害了,能忍。”不会乱性。

韩超眯眼看了妻子片刻,忽而说:“凤儿,你就没发现我曾经的嗓音和现在不一样,我的嗓音变了很多?”

是的,韩超回家的时候不仅面容变俊了,嗓音也变得特别低沉。

跟原来那种洪亮高亢的嗓门完全不一样了。

夜色中女人仰头望着丈夫,一脸崇拜,笑着说:“我男人变成熟了呗,现在的嗓音,好听。”

“傻瓜,那是因为吐酒太多,灼伤嗓门,我的声音才变沉的。”韩超忍不住说。

身在敌营,别人喝了酒可以倒头就睡。

韩超不行,他一旦暴露,必死无疑,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那他就必须把喝的酒全吐掉。

酒色犬马三年,他的嗓子是被酒灼伤,吐哑的。

这时忽而远处有警灯闪起,一辆警车悄然而至,驶至巷口,去抓人了。

来接孩子的家长们都在往那边跑,陈玉凤却仰头望着丈夫:“一直吐,那你得多难受?”

韩超是看妻子太傻,忍不住想吓她一下,真吓到了,又不忍心,忙说:“开玩笑的,没有过那种事,我在越国的时候从来没喝过酒,我是骗你的。”

陈玉凤顺着韩超的话说:“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可她心里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七年,她一砖一瓦,在替韩超搭建着属于二人的小家。

而韩超上过沙场,卧过冰原,还曾在敌营里颤颤兢兢的赤脚走尖刃,一步步的,淌着回家的路。

他们都不容易,可他们终于还是历尽重重艰辛,走到一起了。

如今,随着那几个混混被抓,陈玉凤最后一点担心也荡然无存了。

她就假装认为韩超是在开玩笑吧。

他在越国时受过的所有苦难,她心里知道就行了。

此时下课铃响起,蜜蜜一马当先,甜甜紧随其后,从校门里跑了出来。

甜甜蜜蜜,这才是陈玉凤所拥有的,当下的生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