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荒唐

刘珂这场白事除了没有内务府参与,办得真是声势浩大,除了请了两百多个僧人沿路念经,整个府邸都挂了白,灵堂前还有人哭灵,撕心裂肺地就没停止过,配合着吹啦弹唱,闹得整个京城,人尽周知,谁怕旁人不知道他家死了……王妃。

王妃?

他刘珂打了二十年的光棍哪儿来的王妃?

“这又是哪个蠢货招惹他了?”

所有得到讣告的勋贵大臣在不同地点不同时刻说出了同一句话。按照他们以往经验,刘珂突然平白无故地整这么大一出,必然是谁犯到他头上。

他这人睚眦必报,从来不讲究什么手段,向来是怎么恶心人就怎么来,甚至一点也不介意拉着“无辜”群众一同遭殃。

“既然是胡闹,老爷,不理睬便是。”边上的夫人说。

这位勋贵老爷立刻反驳道:“说的倒轻巧,定国公和王家的官司还在御前搁着呢,可这位照旧没人事一样到处溜达,我们要是不去,岂不是得罪了他?”

明明刘珂没权没势,可凭借着那份举世无双的不要脸横行京城无忌,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

“那便去吧。”夫人道,“我让人备车,洗漱更衣。”

眼看着夫人就要去忙乎,勋贵老爷又连忙唤住她:“不忙,先去探探其他府上的口风,闹清楚这王妃什么来头,不然咱们急哄哄地凑上去像什么样子。”

夫人想了想也是:“那就再等等。”

接着勋贵老爷又吩咐了一声:“不过不管去不去,先备一份奠仪送过去,礼多总是人不怪。”

这次夫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夫人……”

“七殿下真是厉害。”这位夫人忽然评价了一句。

“这怎么说?”

夫人冷笑道:“整的满朝勋贵像个没见过男人似的黄花大闺女,赴不赴约犹豫不决,还不够厉害?”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比喻……

“咳咳……”勋贵老爷顿时尴尬不已,最终他骂了一声,“别让我知道是谁惹了这块粪坑石头,老夫定要给他好瞧!”

不管外头因为刘珂这场白事让多少人坐立不安,尚家这边,钱多金将杨家送来的财物做了清点。

“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端王也知道平白拿出这么多银子太惹眼睛,所以银票之外,还有庄子,铺子,宅子,古董字画来代替,以及我看着礼单,里面百年老参,灵芝等滋补好药,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我估摸着已经超过十万两了。”

钱多金说完,又打开了匣子,清点最后的银票,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对了,我看着没登记在册的还有八套首饰头面,说是送给姑姑和你们姐妹的,另一套文房四宝,应该是给瑾凌,这些充作赔礼……有了,银票三万两,刚好是能够接受的数。”

钱多金将账本递给了尚轻容:“姑姑,你们怎么看?”

尚轻容说:“很周全,诚意给的很足。”

尚小雾掰了掰手指头:“不过是不是给太多了,远超十万两啊!”

“具体来说超了近五万两。”钱多金回答。

“这也太大方了,不是说没钱吗?”

尚轻容看向了方瑾凌,“凌儿,你怎么看?”

方瑾凌拿过杨家送来的清单,淡淡道:“十五年的时间,如果光算利息,可不止这五万两,翻个倍都是应该的。”

“可是……”

“娘觉得心里不踏实?”

尚轻容点了点头:“太打眼睛了,若是宣扬出去,话不好听。”

“管他呢,又不是我们讨要的,是对方自己给的,反正都要去西北了,也不在乎这里说什么。”尚未雪无所谓道。

尚初晴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

“生意场上有句话叫做钱不外露,富藏于肚,姑姑和离还能大赚一笔,这实在有违常理。”钱多金说。

尚初晴说:“而且宣扬出去,还得说一声西陵侯府吃相难看。”

“这老头不是故意的吧?”

方瑾凌笑道:“不管是不是故意,我们就将这三万两和其中一座大宅子捐赠善堂,反正今天寒灾严重,也算尽了一份绵薄之力,我们代为转达杨大人的善良。”

钱多金一听,顿时拍掌道:“这个好,于情于理都挑不出错,而且都给的起这么重的赔礼,怎么就不能想想受冻受灾的黎民百姓?”

“对对对,不出来做个朝廷表率,实在说不过。”

方瑾凌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的,不禁笑了笑,再看尚轻容,他问:“娘,可还有疑虑?”

尚轻容摇头:“并无,不过那八套头面,我想着不如转赠于景王妃她们,以表心意,不管如何,我能顺利带走凌儿,拿回应得的,是她们给予的支持,初晴,你们觉得呢?”

七姐妹互相看了看,尚初晴苦笑不得地说:“姑姑,那些复杂的首饰,您觉得我们能用得上吗?拿去做人情,再好不过了。”

尚小雾说:“又重又碍事,给我也是压箱底,是吧,小霜。”

尚小霜一挑眉:“影响我出.枪的速度。”

那就这么说定了。

最后便是令所有人都头疼,来自七皇子府上的讣告。

“所以,那七殿下的王妃究竟是谁啊?”

除了方瑾凌,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奇怪,不是去打听了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正说着,长空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他气喘吁吁,整个人处在被雷劈的恍惚中,喘着粗气道:“夫人,少爷,表小姐们,三姑爷,这事儿我打听清楚了……”

“快说啊,我们还等着去吊唁呢。”尚小雾好奇道。

闻言长空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这个……表小姐,小的觉得还是不要去的好。”

“为什么?”

“这王妃它……它……它不是一个人,就一个名字。”

“不是人?”所有人都惊讶起来。

长空重重地点头:“不是人。”

“那是什么?”

“一条狗。”

长空双手一拍,抬脚一跺:“对,就是一条狗!听说这条狗七殿下养了好几年,可有感情了,取得名字恰好叫王妃,这次法事就是给这条狗办的……”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纳闷地看向出声之人,“少爷,你咋知道的?”

方瑾凌:“……”嘴快了。

诡异的眼神一个一个地望了过去,尚轻容脸上带着明显的探究:“凌儿?”

方瑾凌面不改色,平静地垂死挣扎:“猜的。”他实在没想到刘珂这个惊世大奇葩,真能干得出这么狗的事情!一时间太过震惊,以至于漏了陷。

可惜,长空在他身后轻轻地提醒道:“少爷,您装的就是再无辜,也没人信。”正常人真猜不到这个答案。

“凌儿,这主意不会是你出的吧?”尚轻容有些不确定,但是算算时间,前几天刘珂无缘无故地来方瑾凌,就挺可疑的,“那日……”

“他是来拿鸟的。”这种馊主意,方瑾凌能承认吗,必然不能啊!

“可那只白头翁不还留在你这里,没拿走吗?”尚小霜无情的戳穿了这个谎言。

方瑾凌瞬间沉默下来,饶是好使的脑袋,如今也想不出破局的办法。

最后还是钱多金拍了拍他的肩膀,怜悯道:“表弟啊,以你姐夫的经验,这里八个女人,你是绝对糊弄不过去的,就别挣扎了,承认吧。”

方瑾凌问:“难道姐夫也有这个时候?”

钱多金长长一叹:“一般下场都不太好看,不建议死鸭子嘴硬。”

明白了。

方瑾凌捧起面前的水杯,笑道:“我与七殿下比较投缘,所以随口聊了几句。”

随口就能聊这些?

不过如今也不是细究的时候,其他人更关注的是,“凌儿,七殿下为什么要给一条狗办如此隆重的白事?”尚轻容问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方瑾凌清了清嗓子说:“是不是人尽皆知了?”

“这两百多号和尚沿街念经,想不知道都难吧。”尚初晴道。

“而且还有这讣告,小的听说满朝文武凡是叫的上号的都去通知了。”长空补充道。

方瑾凌点点头:“轰动京城,那你们想想,当所有人知道是这样一个恶劣的玩笑,会有什么后果?”

“恼羞成怒,参上一本。”

“皇上震怒。”

方瑾凌摇了摇:“这些都是其次,七殿下做的哪一件事没引起公愤,早就债多不压身了。”

“那……”

众人面面相觑。

方瑾凌提醒道:“你们想想为什么一条狗特意叫王妃?”

尚未雪不确定问:“愚弄人,好玩?”

方瑾凌施施然喝了口水:“不止。”

这个时候林嬷嬷走进来说:“以后怕是没人愿意与七殿下结亲了。”

方瑾凌顿时挑眉一笑:“还是嬷嬷看得透彻。”

众人:“……”不会吧?

“为什么,不是着急着娶妃吗?可这样做将全京城有意向的人家都给得罪了。”尚轻容满脸不解,细想谁愿意跟条狗做姐妹?哪怕不做真,也膈应人。

方瑾凌摊了摊手,淡笑不语。

王妃……

他还只是个皇子,可将来总是要封王的,除非刘珂上位,大权在握,否则一想到有条狗占了那位置,就算是皇帝赐婚,女方也受不了全天下的嘲笑。

一劳永逸,不是吹的。

*

灵堂上的哭丧之人轮班换了一批,哭嚎声此起彼伏,没停歇过,再加上吹啦弹唱,一场白事搞得比人成亲还热闹。

灵堂后的院子里,刘珂坐在廊下翘着二郎腿看小话本,边上小团子忙上忙下翻着炉子上油汪汪的烤肉片,肉香四溢。

“殿下,烤好了,您快尝尝,凉了就失了那股味儿。”

小团子胖乎乎的脸上,一双小眼睛透露着渴望,使劲吸鼻子,实在太香了。

刘珂合起小话本,回头瞥了一眼哈喇子都要掉下来的小团子,嗤了一声:“出息。”他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摆摆手,“行了,你自己吃吧。”

小团子瞬间眉开眼笑,“多谢殿下。”

“前头有来吊唁的吗?”

小团子嘴里塞的鼓鼓,使劲咽下之后说:“没有,这消息您又没瞒着,谁会给一条狗送葬,说出去不是笑话?更何况那条狗还是您在路边随手捡的。”

刘珂不耐烦道:“我问的是人吗?”

小团子眨眨眼睛,一脸疑惑:“那是什么?”

“当然是奠仪,随礼!”刘珂拿起话本卷成卷儿,对着小团子的脑袋敲了一下,用看蠢货的眼神恨铁不成钢道,“那群和尚有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爷花了那么银子办这场白事,不得从他们身上捞回来?谁想看那一张张愚蠢的脸。”

小团子捂着脑袋,嘴角嚼着烤肉,神情有点委屈,心说您倒是说清楚呀。

不过谁让刘珂是主子呢,哪怕蛮不讲理他也没地儿含冤,只得道:“有有有,虽然人没来,可各家奠仪都送过来了。”说到这里,小团子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殿下,您真厉害,这么荒唐的白事都有人送,而且奴才瞅着一个个还挺丰厚,特别是端王府,格外的厚重。”

“不自觉点难道等着爷惦记他?”刘珂得了想要的结果,又重新坐回去,想到端王,他嗤了一声,人又不傻,结合贵妃嫁王氏女的蹊跷,怎么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想到这里,刘珂继续追着小话本,啧啧两声,“来来去去尽知道谈情说爱,腻歪不腻歪。”

虽然脸上都是嫌弃,可是翻页的速度倒是不见缓,瞧着挺有味道。

小团子撇了撇嘴,没敢说自家主子口是心非,吃饱之后,他想了想问:“殿下,哑叔那儿要不要送点过去?”

提起哑巴,刘珂抬起头,清了清嗓子,低声问:“他还在生我的气?”

小团子说:“谁让您瞒着他。”

“爷不瞒着他,这事儿能干成吗?”刘珂理直气壮道。

“哦,所以哑叔生气了,真成哑巴了。”

小团子的话让刘珂噎了一下,他冷哼一声道:“长本事了,都敢奚落爷?”

“哪儿敢哟。”小团子捡了炉上厚薄适中的放进碗碟,又寻了一个食盒,说,“奴才去给他送去,殿下,您想吃自个儿烤吧。”

眼见着小团子胖乎乎地身体灵活地溜走,刘珂难得良心发现,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惭愧。

这世上真心对他好的人,刘珂伸出一根手指头后就数不出第二个,而哑叔就是那唯一的一根手指。

然而没过多久,下人走过来打破他的惆怅,禀告道:“殿下,景王殿下来了。”

刘珂顿时轻哼一声,“那就请六哥来这里坐吧。”有些事也该说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遥:有人注孤生不是没理由的。

刘珂:……主意是他出的。

瑾凌:胡诌的你也当真?

……

对了,北方也有蟑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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