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瑾凌他们尽快用完饭,就赶往府衙门。
此刻衙门敞开,一路可进。
不管梁成业台多硬,既然闹得百姓□□,以至上达天听,杨慎行作为钦差第一件事就是将此人拿候审,所以云州今的主事是他。
衙门前一眼望去皆是儒衫书生袍,三三两两地等在外头,凑在一说话,还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看里面,神『色』间并无着急,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听客栈掌柜说,这几天皆是此。
尚瑾凌他们一行数十人走过来,这些儒生还好奇地看他们几眼,不过,并非看尚瑾凌这些书生,而是梳着马尾,一身劲装,腰上藏刀,长俏丽却锋芒,一看就不是普通闺中女子的双胞胎,以及随行的侍卫。
一般的读书人,哪怕附近乡县来赶考的书生也没有随行带着这么多护卫的,中不免猜测他们的来历,不过因为不识,又等在这里面,所以就是有疑『惑』,也没人惹是非上前询问。
这个安安静静的场景,倒是颇让人意外。
“我还以为是在衙门前,写檄文,激情昂扬地抗议呢。”他们之中有人低声说。
秦悦顿时哭笑不得,“未尝没有准备,不过杨大人还未给答复,倒也不必此激烈,想必,此刻有主事之人正在里头与杨大人商谈。”
“应是此,所以旁人都等在外头,以此助威。”
“咦,那些人的衣服和帽子怎么都是一样的?”尚小雾指指一边蓝衫蓝冠的几人。
“这应该就是虞山书院的吧?”尚瑾凌说。
已经来云州赶考几次的书生肯定,“没错,这些都是虞山书院的学生。”
“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读书人!在雍凉,连像样的书院都没有,考来考去也就咱们几个。”刚过县试小考,跟尚瑾凌一样第一次来云州的考生惊叹道。
“虞山书院光学生就有上百人,夫子十多人,中举者比比皆是,就是进士都出好几位,甚至有不少京城人士专门为虞山居士意赶来求学呢。”
“那可真厉害。”雍凉的考生咋舌道,“咱们那儿若不是因为有新法办那位大主事,怕是连举人都难找出一个。”
这声音有点大,很快周围便响窃窃笑声,那些儒生看他们的目光不由地带一丝恍然和嘲意,原来是从雍凉来的。
“没想雍凉这地方还有人过来考试。”
“反正每次都落榜,考不考有什么区别?”
“是啊,还想中举,能考中秀才就谢天谢地,祖坟冒青烟。”
“还整这么大阵势,是来写文章还是架的呀?”
“然是野蛮之地出来的野蛮人。”
……
哪儿都有地域歧视,京都人士看不地方,富硕之州低眼看贫困之县,而中原之地也鄙视几乎关外,跟胡人混居野蛮不开的雍凉,那里能学什么孔孟?
而事实上,因为雍凉没有好的老师,光靠零星几个老秀才教导,若非天赋卓越,再刻苦也的确考不过云州人士。所以,不少对自己有信的书生都是离乡背井,在外求学。
而这些话也让雍凉的考生羞愧来,有些考好几年,甚至都已经过而立,变成熟面孔,都不敢与之对视。
这时,一个冷笑声突然响,“怎么的,这云州是出公文,不准雍凉来的考试?不然来不来考关你们屁事!”
“有这闲工夫看不人,还不去多读两本书,看看啥叫做非礼勿言!我怕你们考这题,场哭出来吓考官,丢人!”双胞胎最近跟着尚瑾凌学论语,终于能逮着机会用一用。
她们声音清脆响亮,理直气壮且嚣张,怼人的话想也不用想脱口而出,而且两双厉眼是一点都不客气地看过去,直接盯着之前说的最厉害的几个。
这些人,顿时气得涨红脸,看着她们,抬手怒道:“你们……来这里居然还带着女人,简直有辱斯文!”
“边陲之地,然不礼数!不与你一般识!”
以往,他们人多势众,欺负雍凉考生就算听也不敢嘴,没想这次两个女人竟直接怼来,说人坏话,理亏在前,不过是为面子拿女人说辞,强行挽尊罢。
尚瑾凌一听,就站出来,然而他只是一动,就让双胞胎摆摆手给按去,吵架这种事她们是行家。
“女人怎么,凭什么女人就不能来,还有辱斯文,你像是个斯文人吗?”
“舌头这么长,怪不得一把年纪还在这里考秀才!看把你们能的,读书的时间是不是都用跟街头的长舌『妇』学口舌去?”
“你……”那人气得伸出手指,指着双胞胎,“强词夺理!”
“嘿,说不过就强词夺理,你什么你,把手指头给姑『奶』『奶』放去,再指指点点,小连笔都别想拿!”
尚家女『性』身高腿长,双胞胎往前一站,气势一放,就吓得人不由地往退,边上不干的书生赶紧让开地,生怕遭受池鱼之灾。
雍凉的考生:“……”长识。
秦悦和张志高忍不住看向尚瑾凌,“尚公子,令姐好生厉害。”
“是啊,不仅武艺高强,嘴皮子都这么利索。”
尚瑾凌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我姐她们很和善的,一般不跟,人,计较。”
众人:“……”
“哈哈……”周围的书生听都大笑来,骂人不带脏字,有意思。
“不过衙门重地,是动手,会不会不太好?”边上的书生小劝道。
尚瑾凌安慰道:“放吧,家姐不过是吓唬他们而已,尚家家训不得对百姓动手。”
然而光吓唬也的确是唬住,那几个脸白的,压根就不敢说话,生怕被扭手指。
双胞胎此嗤笑一声,“去多读几本圣贤书吧,好歹先明白做人的道理。”然就来。
“说得好!”这时,从堂屋里走出来三个人,皆是身着虞山书院襕衫,领头的一位衣裳纹饰更加复杂一些,然年纪也更大些,像是夫子的模样。
“华夫子。”然,周围的书生纷纷对他礼,就连不是书院的也一样恭敬执礼,可他在云州士林之中威望不低。
“圣人开设科举,便于天选贤,凡是大顺子民,皆可以此晋升,除才能有高低之分,从无地域优劣之说。此歧视者,本身便小眼界,失风度,若想高中,也难矣。”这位华夫子对着周围书生高声,眼神中颇为严厉。
众人纷纷再一次拜谢,“学生受教。”
而最先歧视的几个书生脸红血,讷讷不敢言语,明明无人再理睬他们,却也无地自容,自行离去。
尚瑾凌身边一个年轻书生上前一步,行礼,“华夫子。”
华夫子看他,不禁笑道:“沈小友,不你祖母的身体可好?”
沈书生惊讶:“华夫子竟还记得学生?”
“两年前我曾问你是否愿意随我读书,你说家中唯有一祖母依为命,不忍离去。”
沈书生道:“多谢华夫子记挂,学生惭愧,祖母身体已无大碍。”
“好,孝之人,上天垂青,此次院试祝你高中。”
“多谢华夫子。”
说着,华夫子的目光落在他身同行之人,别是双胞胎,目光中带着疑『惑』。
沈书生连忙介绍道:“夫子,这两位是西陵公府的尚小姐,陪同尚少爷来云州参加院试,而身的侍卫,则是宁王殿怕我们这些考生路途遥远,遭遇困难,所以派来随行保护。”
此言一出,顿时周围都惊讶极。
“宁王殿?”
“是那位被贬去雍凉的七皇子吗?”有人不由出声询问。
沈书生笑道:“正是。”
“宁王竟然会为童生考试派侍卫保护?”
院试称为小考,这是科举第一步,而他们没有过之前还只是白身,与普通百姓无疑,宁王此大动干戈,就为保护她们,众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雍凉的考生听此,意识地挺胸自豪道:“虽然雍凉地处边陲,少有读书人,可自从宁王殿达雍凉之,便开办学堂,重视读书,一切优待便是希望我们能归雍凉担教任。”
“我们学识其实多有不足,不过殿有需,自义不容辞。”
“正是,信将来终有一日,雍凉也不再是人们口中的野蛮之地。”
……
雍凉考生们你一言我一语,明明他们连个功名都没有,却眼中充满希望,好似已经看雍凉学院齐开,学子云的景象。
这份信,让众人感神奇。
尚瑾凌笑笑,中充满愉悦。
“说的我都信,凌凌,真会变成那样吗?”尚小雾问。
尚瑾凌颔首,“繁荣富硕又安定的城市,会不断吸引人口,自然也会吸引人才,孕育出昌盛文,雍凉不缺这份土壤。”
双胞胎听得一脸懵,但是看尚瑾凌的神情,想必是能的。
“那真是一件好事。”华夫子捻须而笑,却也撇开不谈,可并未放于上,而是将目光落在尚瑾凌三姐弟身上。
尚瑾凌于是往前一步,笑道:“家姐乃是行军带兵之将,对阵匈奴毫无怯『色』,这次前来便是受宁王殿所托,护卫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解释方才双胞胎虽然爽却也粗俗的话,那都是跟匈奴对阵中练出来的,英雄人物,不是看在宁王的面子上,也不会大材小用。
这样一说,原本还在怀疑的人,立刻明白他们的确来自驻守沙门关数十年,西北赫赫军神的尚家!一时间肃然敬,之前虽然未曾言语,却中微词之人也收轻视之,尚家,哪怕她们现在不驻守沙门关,也让人从底敬佩。
只是都说尚家无男丁,女眷上战场而双胞胎的精神气度也并非弱质女流,那尚瑾凌又是谁?
但是问出这种话就无礼,还记得方才尚小霜骂的非礼勿言。
“原来此。”华夫子笑道,“诸位今日是刚云州吧?”
“正是,刚于客栈落脚,就听掌柜告,云州读书人尽聚首于府衙门,为云州百姓争一条活路。虽然我们并非云州人士,但听闻云州之『乱』,同为顺人,亦有一份意前来助。”尚瑾凌说着,雍凉而来的书生齐齐点头附和。
而这时,众人才将希望的目光落在华夫子三人身上,急切地问:“华夫子既然出来,不与杨大人所谈何?”
这么多读书人聚集在这里,就是为道结。
“杨大人什么时候杀这些吸食民脂民膏的贪官?”
华夫子面『露』为难道:“杨大人之意还得押解进京受审。”
“等进京,有端王护佑,梁成业是不是不掉?”
“杨大人不是内阁首辅,钦差大人吗?难道连场处决贪官污吏的权力都没有?”
“莫不是也想包庇他们?”
“那新政呢,息苗法和免役法,这两大毒法,什么时候收去?”
“对,若狗官不是以此名目,盘剥百姓,云州何至于动『乱』?”
“哪怕杀梁成业,有这新法在,便会有一个狗官,无穷尽啊!”
一人一问,将华夫子他们团团围住,华夫子摇头叹息,一他的模样,书生们都明白今日又无功而返。
但是已经接连这么多天,他们中便憋着一股气。
“诸位先去,院试只有几日的功夫,莫拿自己功名开玩笑,先考完再说吧。”华夫子劝道。
“还考什么?”忽然有人大喊,“咱们读书为国为民,若是得不想的结,就是考中又何?”
“于这样不将百姓活放在眼里的官员同朝,我等不屑!”
“华夫子,山长怎么说?我们干脆集体静坐于此,『逼』着杨大人给出说法,这样一次次来,只会被随意发!”
“对,我们不怕!”
华夫子脸上愁容更深,抬手按几次才将周围激动的书生也安抚来道:“大家先别急,此事等我问过山长,明日再来复各位,届时,再仰仗诸位。”
“好,只虞山居士有用得我们的地方,我等义不容辞!”
“多谢诸位!”
而尚瑾凌一行人早已经被挤外面,听着这一声声激情昂扬,情复杂。
秦悦道:“其实,新政无罪,无非是不够完善,多有疏漏,若能坐详谈,商议妥帖之法,倒也不至于此。”
张志高也道:“旧法旧历与百姓负担何其之重,一味恢复旧制,并非良『药』,偏颇。”
一同的雍凉考生也点点头。
他们站于外头,没有一同激愤,显得格格不入,再听此这翻话,终于有人看不过去讥讽道:“说什么来绵薄之力,一同助威,原来不过是来瞧热闹,说风凉话!”
“被人瞧不倒是敢怒敢言,真需仗义执言之事,却理中之客!”
“虞山居士带着书院上为云州奔走,在你们嘴里竟成偏颇,岂有此理!”
“难道雍凉也实施新政,给百姓减轻负担?否则,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这一声声的指责,让他们群情激奋,书生热血,为信念可勇往直前,是一群可爱之人,可却也往往带着冲动。
竟这样被围攻?
尚瑾凌他们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双胞胎有上前争辩,却被尚瑾凌拉来。
这并非侮辱,无需争吵,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尚瑾凌往前一步道:“诸位,雍凉并非蛮荒,也属大顺之州,自然在新政法令之内,朝廷颁布的每一条法令,雍凉都在执行。恰恰与云州反的是,百姓欢欣鼓舞,直言好策,诸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