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陆扬一睁眼,就觉得不妙。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六点半了!
他安弹簧了似的从床上蹦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拾掇了一遍,拿起书包跑了出去。
不得已启动了骚气的银色座驾,在遵守交通法的前提下一路飞到学校。
进校门的时候沈陆扬非常巧地偶遇了某个被教导主任扣下的同学。
此同学虽然被朱伟锋指着鼻子骂,但神情依然嚣张,不耐烦地扬着下巴,拧眉攥拳头的模样好像随时要撸袖子大干一场。
不过朱伟锋也不是吃素的,当即火了:“彭俊!我告诉你,你少跟我来这套!我说过多少次了,校服裤腿不许改瘦了!”
彭俊不耐烦地啧了声,低声抱怨:“麻袋似的,傻逼穿。”
朱伟锋瞪着眼睛,出离愤怒:“你说什么?给你家长打电话!现在就打!”
“哎?朱老师?”沈陆扬停住车,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笑呵呵地问:“怎么回事儿啊?”
朱伟锋瞅他也没好脸色,一个硬塞进来的富二代,净糟践高三的好学生,一批批学苗就是这么变坏的!
“学生不听话,我说两句。沈老师来的这么晚,就别凑热闹了。”
这话,刺儿得人耳根子生疼。
但沈陆扬就跟没听懂似的,笑眯眯的下了车,走到彭俊跟前,冲朱伟锋说:“别介啊主任,这是我学生,我了解一下情况。”
他又看向彭俊:“干嘛了你?”
彭俊别开脸,看都不愿意看他似的,语气生硬:“改裤腿。”
沈陆扬低头,确实,别的学生校服裤腿跟套俩麻袋似的,彭俊同学的就很不一样。
跟两根儿铅笔似的。
还是削完了的。
“我觉得吧,”沈陆扬斟酌了一下措辞,怕他看不懂,还伸手比划了一下,“你下回可以改成阔腿裤,比这个好看。”
彭俊:“……”
朱伟锋眉毛都快立起来了:“你说什么?!”
“我说他这种行为很过分啊!”沈陆扬攥起拳头,怒气横生地看向彭俊,皱着眉,“你物理作业写了吗?”
彭俊不知道他唱的哪出儿,下意识说:“……没有。”
“又没写!”沈陆扬提高声音,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愤怒,拿出了传统三件套,“你是不是不拿我话当回事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能念念不能念滚家去!”
几句话吼得相当有气势,沈陆扬胸口起伏,指着彭俊的手指头使劲点了点。
他看向被他镇住,一脸蒙圈的朱伟锋,吸了口气说:“朱老师,我要告诉他班主任,我必须告诉他班主任!又不写我作业!请家长,这回必须得请家长!”
说完瞪了彭俊一眼,非常凶恶地说:“你跟我上车!”
彭俊稀里糊涂地坐上了百万跑车,后视镜里朱伟锋好像终于想起来他要干什么了,但沈陆扬一脚油门直接起飞,朱伟锋连个尾气都没闻着。
彭俊:“……”
还有这种操作。
“可惜了。”沈陆扬忽然说。
彭俊左右看了看,车里就他自己,皱眉犹豫是继续冷酷还是给他点面子附和一句的时候,沈陆扬已经自如地接上了。
“也没人给我颁个奖什么的,”他一脸可惜,“我觉得我刚才那一通操作,至少也是个金鸡百花。”
彭俊闭上了嘴。
他很无语。
又觉得姓沈的和之前挨揍的时候不一样了,具体哪不一样,他说不好。
因为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外露的气场却截然不同。
之前的菜逼,现在的……金鸡百花。
彭俊捏紧了手机,直觉让他很是防备地看了眼沈陆扬。
完全不知道被学生恐惧了的金鸡百花内定选手沈陆扬,动作麻利地停了车,带着彭俊往教学楼走。
嘴里不闲着,哼着一首彭俊没听过的歌,什么“东边”“美人”“西边”“黄河”的。
走到楼梯口,沈陆扬指了指高二21班,现在已经开始上早自习了,走廊里有检查纪律的小组。
他压低声音冲小组长说:“我刚带他出去谈点事儿。”
小组长见是老师找,立刻放彭俊进去了。
沈陆扬则马不停蹄地跑到办公室,进门先和老师们挨个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尴尬又期盼地走到谢危邯桌子前。
谢危邯闻声抬起头。
他今天有一场公开课,所以穿的很正式。
头发打理过,留了些碎发的缘故,斯文成熟却不死板,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金属边框眼镜,衬着冷白的肤色和过分稠丽的五官,莫名为这份斯文加了一个词——败类。
他还没有系领带,领口上两颗扣子随意地解开,刚好卡在锁骨上方,遮住了疯狂过后的痕迹——只有沈陆扬可以看懂的暧昧。
沈陆扬移开视线,喉结滚了滚,感觉嗓子有些干。
“没休息好?”谢危邯唇角漾出一抹笑,递给他一颗薄荷糖,“熬夜了么?”
“昨天写的太晚,早上没起来。”沈陆扬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剥了糖放到嘴里。
清凉的爽感在口腔炸开,他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
吃不惯薄荷的他感觉有点辣,但确实提神醒脑。
看谢危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沈陆扬翻出那两道物理题,甩掉脑袋里不健康的想法,一身正气地道:“谢老师,我加你微信了。”
谢危邯拿起那只金色的钢笔,接过笔记本,轻笑了声:“我已经同意了,你的微信头像很可爱。”
沈陆扬一怔,随即没忍住翘起嘴角。
他微信头像是新换的,之前原主的是一辆兰博基尼,他觉得太傻逼了,换成了一朵自己瞎画的小红花。
沈陆扬从旁边拽了个椅子,凑过去坐到谢危邯旁边,点开手机。
谢危邯在微信里问他是哪两道题,他急着出门没看见。
看着谢危邯的侧脸,沈陆扬鼻尖动了动,好像闻到了若有似无的红酒香,不等他仔细分辨,又悄无声息地弥散在空气里。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热。
谢危邯对他的言行举止不过分亲近,却也和普通同事有些说不明白的不一样。这种控制得恰到好处,不远不近,又远又近的距离,让他感觉很舒服。
沈陆扬不得不承认,和谢老师在一起待着,真的很舒服。
系统忽然出声,语气极其欠打。
【我的直男扬扬哟~~~~~~~】
谢危邯把解题思路简单地和沈陆扬讲了一遍,就被校领导喊走了,临走的时候又给了他一块薄荷糖。
沈陆扬含着糖,研究了一节课才把这道题想通。
正准备下节课没事儿去操场溜达一圈,活动活动筋骨,宗蔚晴忽然喊他。
“沈老师,你下节课有安排吗?”
“没安排,”沈陆扬拎着一兜小零食挨个老师分,闻言递给她一个沙琪玛,弯着眼睛问:“宗老师有事儿?”
“还真有,”宗蔚晴笑着说了声谢谢,“第二节本来是数学,谢老师有公开课,回不来,我想着你第四节课和谢老师换一下。”
“行,没问题。”沈陆扬干脆地答应了。
拿着几张纸和一支笔,沈老师自信飞扬地踩着上课铃进了班。
看见是他,班里窸窸窣窣地响起一阵讨论。
很显然,敬爱的数学老师大变活人成讨人厌的物理老师这件事,对他们打击还挺大的。
沈陆扬再次表示同情,等了他们一分钟,声音差不多小下去的时候,才开口:“谢老师这节课有事,跟物理课换一下。”
瞅着数学课代表的脸色,沈陆扬没绷住乐了:“不用这么悲痛,是换,不是代,第四节物理课你们看不着我了。”
詹静妙就是昨天坐在第一排的两个女生之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陆扬伸手压了压,生怕她再“鹅鹅鹅”:“物理作业都写了么?”
底下没有人说话。
沈陆扬也没在意,身为一个不受欢迎的老师,他掌握着必备的技能——自说自话。
“对了,”沈陆扬忽然想起来,“我还没有物理课代表呢吧?你们谁有意当选可以私下找我说,我基本都在办公室,嗯……要是实在不好意思,也可以加我微信。”
他转身把自己微信号写在黑板上,食指关节敲了敲:“这个是我微信号,也是手机号,你们高兴加哪个就加哪个。”
“好了,说回正事儿,”沈陆扬拿起班级名单,上面画了“/”的,都是昨天没写作业的,“首先,彭俊,站起来。”
彭俊猛地抬头,看着他。
沈陆扬接收到这道感情浓烈的视线,也抬起头看向他。
想了想,了然地点点头。
然后。
冲他k了一下。
笑容非常友好。
彭俊:“……”
他和昨天一样非常逼地踹了下椅子,站了起来。
沈陆扬对他站起来的过程没有要求,继续点名。
一轮下来,前排一个同学都没有,后排依旧在顽强地守塔。
班里开始响起小声议论,前排的脑袋瓜频频在沈陆扬和后排茬茬们之间移动,像在期待好戏开场。
然而沈陆扬只是放下名单,一脸‘peadlove’地说:“坐下吧,今天作业就不增量了,增了你们也写不完。中午午休我给你们家长挨个打电话,聊一下学习情况。”
“好了,茬茬们和花花们,我们开始上课。”
上课时间过半,沈陆扬发现了一件小事儿——他只要一转过去写板书,身后就会出现窸窸窣窣的窃笑。
判断了几次声音方向后,不出意外,依旧是小茬茬们。
“这几道是类型题,给你们五分钟,看看能不能写出来,等会儿提问。”
沈陆扬放下粉笔,悠闲地走下讲台,从第一排开始看他们写,偶尔俯身指点一下钻进牛角尖的学生。
一路走到倒数第二排,他胳膊肘突然搭在彭俊肩膀上,声音不大不小:“这位同学,你为什么不写。”
彭俊沉了下肩,但该死的胳膊肘依旧稳稳地搭着,他扭开脸,不耐烦地说:“我不会!”
沈陆扬眉梢一挑,拿过他的笔:“这不巧了吗,我会,来,我教你。”
彭俊:“……”
沈陆扬搂着他肩膀,自来熟地找后面的黎申宇借了张草纸,一步一步地从盘古开天辟地的知识点开始讲。
彭俊压根就t的不想听,但沈陆扬笑着的脸莫名有气场,让他就是说不出“滚开”这种话。压在肩膀上的手好像有千斤重,他喉结动了动,眼神被迫看向纸面。
对自己突然的犯怂感到无比烦躁,无论沈陆扬问什么,彭俊都说“不知道”。
他想让姓沈的赶紧不耐烦滚开。
但是他低估了沈老师的一颗爱心,从这道题最难的知识点开始问,一路问了几十个,一直问到“这是正电符号,这是负电符号,知道吗?”。
彭俊终于憋不住,烦躁地打断他:“我知道!”
“行,”沈陆扬很欣慰地拍拍他肩膀,“孺子可教,今天中午你来我办公室吃饭,我给你讲讲。”
彭俊:“我不——”
“好了大家都写完了吧?”沈陆扬走的比来的快多了,长腿几步迈上讲台,“詹静妙,你说。”
詹静妙站起来,笃定地说:“C,B,A。
彭俊一肚子的火气和莫名其妙,转头看向黎申宇,对方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忍耐,他气得磨牙。
最后拽了件校服上衣扑在桌子上,刚要趴下——
“彭俊,你说她选的对不对?”
……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