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姬君华没多逗留,只在明辉院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谢丹墨收拾好自己的床铺,简单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就寝的衣物,然后来了紫珑的屋子。
换锦华去沐浴更衣。
“主子来奚州时,的确该把漪澜或者青鸾带过来。”谢丹墨眉心微皱,“否则晚上连个伺候沐浴的人都没有。”
之前住在桐城谢宅,倒是不缺侍女照料,可他们入了奚州书院,总不可能随身携带着侍女,如今被迫入住镇陵王府,王府中下入紫珑定是用不习惯。
所以谢丹墨才有此一说。
紫珑淡道:“我不需要人伺候。”
“怎么可能不需要?”谢丹墨低声咕哝,“有个侍女在身边,总归是方便许多。”
顿了顿,他抬眸看向紫珑:“不然今晚我伺候主子?”
紫珑唇角淡挑:“你要是不想被锦华剥了皮,大可以留下来伺候。”
谢丹墨神色一焉,秀雅绝伦的一张脸上尽是不满:“我的武功什么时候才能是他的对手?”
“这辈子大概不可能了。”紫珑语气淡淡,闲适翻着手里的书,“锦华一旦入了紫阳殿,你更别指望再追上他。”
提到紫阳殿,谢丹墨不由沉默。
少年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也不免浮现些许忧心:“主子真的同意锦华入紫阳殿?万一他以后……”
“他以后什么?”
谢丹墨静默片刻:“人心易变。”
“锦华不会。”
谢丹墨讶异:“主子为何这般笃定?”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紫珑淡道,“就是觉得他不会。”
谢丹墨失笑:“可这样的信任毫无依据。”
依据?
紫珑沉默片刻,微微抬头,眉眼间浮现深思:“要说依据的话,大概是他骨子里的狼性。”
谢丹墨诧异:“狼性?”
狼性不该是被防备的吗?怎么反倒成了信任的依据?
紫珑不想解释太多,心里却清楚锦华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也知道放锦华去紫阳殿意味着一定的风险。
可若一点风险都没有,什么事情都妥善安排在计划之中,人生好像也就变得没什么意思了,不是吗?
对于锦华,紫珑选择相信,也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反正若是换成是我,还真不太敢让一只本性凶残的狼崽子有执掌紫阳殿的机会。”谢丹墨低声咕哝,“紫阳殿啊,天子身边最锋利的锐器,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紫珑漫不经心地道:“你是在挑拨锦华跟我的关系?”
谢丹墨一愣,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顿了顿,小幅度地撇嘴:“我哪敢?又不是活腻了,敢在主子面前挑拨是非。”
他说的明明就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就像君王面前敢于劝谏的大臣一样,只是如实说出心里的顾虑,而并非出于自己的私心。
毕竟真要出于私心,他其实还是比较佩服锦华的。
“锦华骨子里有狼性。”紫珑斜倚在榻上,嗓音散漫,“狼是个忠诚的动物,虽然凶残,可一旦得它认可,便是一辈子的事。我倒是不担心锦华以会不会变得更凶残冷酷,也不担心他是否会背叛,相比之下,我觉得他伤害自己的可能性反而会更大一些。”
谢丹墨不解地抬眸:“主子的意思是……”
“执念伤人。”紫珑眉心微蹙,“我有时会忍不住想,当初把他带在身边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他不曾遇见我,也许此生便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谢丹墨沉默下来。
紫珑对锦华的了解和剖析犀利得让他不安,事实上,如紫珑这般年纪的少女,他一直以为她是不屑于刻意去了解谁的。
除了实力、品行和忠诚,她不需要知道其他的东西。
甚至于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也该尊贵孤傲得不屑于去了解身边人的感情和心里想法。
可紫珑对锦华的了解显然非比寻常。
谢丹墨不由又开始担心:“主子不会也喜欢上那只凶残的小狼崽子了吧?”
喜欢?
紫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喜不喜欢真有那么重要?
“喜欢又如何?”紫珑语气平静,“难不成我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
当然不是。
可谢丹墨抿唇,正要说什么,却听紫珑道:“你一个半大不小的毛孩,懂什么喜不喜欢?现在讨论这些有意义?”
半大不小的毛孩?
谢丹墨微默,看着眼前沉静如冰雪般的少女,很想说一句:我比主子你还大上一岁呢。
可不知怎么的,明明是相仿的年纪,谢丹墨却总是会忽略掉紫珑同样尚未成年的事实,甚至有时在紫珑面前,他都会忘记自己其实只是个半大少年。
也许这是气度所致?
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锦华回来时,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寝衣,安安静静地站在紫珑跟前:“今晚我在主子屋里睡。”
顿了顿,“主子睡床,我睡这边榻上。”
谢丹墨皱眉,正要开口。
“主子身边需要留个人伺候。”锦华堵住了谢丹墨想说的话,“我的身手比你好,夜间如果发生意外,我比你更有能力保护主子安然。”
谢丹墨瞬间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句话说不出来。
技不如人,他还能说什么?
况且他们眼下住在镇陵王府,此处不是自己的地盘,自然要小心为上。
“我们轮流。”谢丹墨道,“今晚你留在这里,明天晚上换我,我们一人当值一个晚上。”
锦华语气强硬:“不行,除非你赢得过我。”
谢丹墨气结:“你身手好就了不起?”
“没什么了不起。”锦华语气平静,“就是比你更有本事保护主子而已。”
谢丹墨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想跟他争执,转头看向紫珑:“主子同意他留下来?”
紫珑似乎不在意这些:“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我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
所以谁留下,或者即便没人留下,她也并不在意。
这本就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
“那不行,”谢丹墨道,“万一夜里有人图谋不轨,让主子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跟锦华二人只怕万死难赎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