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进退两难

姬霆脸色煞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罪证?

什么罪证?

哪来的罪证?

“是。”墨陵川应下,随即道,“主子是先要回桐城谢宅歇着,还是……”

紫珑目光微转,看向跪在人群中的岑煜,眸心浮现深思,思及岑煜是跟谢青衣一道来此到此处,岑家是谢家的心腹?

“先去岑家吧,晚上留在岑家用膳。”谢青衣道,“我让谢晗也过去,有些事情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过之后再做决定。”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姬霆,“镇陵王也去吧,刚好有有些事需要跟你商议一下。”

姬霆沉默片刻,心头犹豫不决,既不想立即应下,又不敢对此提出拒绝。

虽然他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他父亲的别院里哪来的罪证,可他从谢紫珑的语气里已然听出,事情性质很严重,他的父亲也许在暗中筹谋着不该筹谋的事情。

如果罪名坐实,今日之后,奚州镇陵王府大概将不复存在。

可奚州边关镇守着精兵二十万,虽然这些兵马并不在一处,调集起来需要时间,但至少也是一个自保的机会。

只是是否当真要拼着九族被诛的风险孤注一掷,他暂且还不敢做下决定,毕竟若是失败了,那刺杀公主的后果,奚州所有人都承担不起。

所以他需要跟林耀商议。

可如果真的跟着谢青衣和轩辕紫珑去了岑家,就代表着他的性命将彻底掌握在轩辕紫珑的手里,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自己,又哪来的机会调兵?

想到这里,姬霆不由转头看向林耀,试图从这位将军脸上探得一点信息……

“镇陵王在想什么?”紫珑偏头,目光清透得让人心惊,“想问问问林将军,要不要调集军队起兵反抗?”

姬霆又是一震,忙收回视线,对这位小公主的犀利感到心悸:“臣不敢。”

紫珑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暗道这位镇陵王比起他的父亲,除了风流好色这一点突出之外,当真是胆小怯懦,没有丝毫魄力可言。

所以纵然姬帆已经传位,奚州明面上是这位镇陵王在做主,可父皇的旨意却依然只召见姬帆,可见父皇一直清楚姬帆才是奚州的核心人物,调走姬帆才是真正的“调虎离山”,姬帆不在奚州,姬霆绝没有足够的勇气跟朝廷抗衡。

况且……

“这里所有具备调兵资格的将领都已经中毒,失去了反抗之力,除了林将军。”紫珑目光微转,声音平淡没有波澜,“可林将军一人能调兵多少?姬帆麾下四大将军在奚州赫赫有名,每人却也仅有三万调兵之权,其他低级将领权限更小。”

林耀脸色苍白颓然。

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公主当真是让人害怕,除了短短时间之内搅得奚州局势大乱,更是在不动声色中摸清了奚州军队将领布署,甚至为了查清真相,得到证据,不惜以身犯险,深入虎穴。

他印象中的公主尊贵而养尊处优,向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遇到事情撒个娇,落得害怕无助时只会哭哭啼啼方寸大乱,就像他家里的女儿。可这位才十二岁的小公主,却完完全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以一种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方式,让他们这十几年的努力和隐忍转瞬间毁于一旦。

林耀低着头,心头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一件往事,一件已经过去了很久快要模糊了记忆的往事。

当年南圣皇帝陛下跟穆国女皇相爱,并在穆国诞下一对龙凤胎,皇子留在了穆国为储,小公主被带回了南圣,封为宸公主。

王爷在听闻帝王下旨册封宸公主时,曾扶案冷笑了一句:“宸,乃帝星之意,一个小公主的诞生居然也能让皇帝兴师动众,下旨昭告天下,并且还封了‘宸公主’,这意味着什么?皇上难不成还打算让一个公主来继承帝位?”

说这句话时,王爷的语气是不屑而充满嘲弄的,彼时既有对西陵国破的怨恨唏嘘,又有对君王手下留情的感恩,心头情绪很是矛盾。

所以面对小公主得了“宸”这个封号,他也是嘲弄居多,直言帝王沉溺于儿女私情,连江山都能拿来当做爱情的垫脚石。

然而嘲弄归嘲弄,作为一国武将,姬帆并不认为皇帝真的打算传位于公主,不过是当年跟穆国女皇感情浓烈,所以才做出了幼稚的举动而已。

一国之君,三宫六院子嗣绵延才是正道,大臣们也不可能放任君王拿江山胡闹。

只是往后数年,帝王竟当真顶住了大臣们的压力,长达十二年里一直空置后宫,从不曾临幸任何一个女子,自然也没有大臣们期盼的皇子诞下,帝王膝下始终只有这么一位公主。

姬帆和他手下的心腹虽然对帝王此举感到不屑,却也深知这是一个机会,暗中筹谋,积攒财富,只待以后帝王退位,公主成了南圣新主,西陵复国便指日可待。

然而谁也不曾料到,谁也不可能料到,今时今日,在十二年后的今天,他们所筹谋的一切偏偏就毁在了这个小公主的手上。

林耀不敢相信。

哪怕此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局面,他内心里依然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二岁少女会有的本事,心计深沉,胆量惊人,扮猪吃老虎,展现了惊人的智慧和手腕,一步步把局面推到了让人无法扭转的地步。

跟他印象中只会哭泣撒娇的柔弱公主,哪有半点相像?

“林将军家中有八十老母,有娇妻美妾,有聪明伶俐儿女一双,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紫珑走到他面前,目光微垂,嗓音清淡,“本宫不是嗜杀之人,却也容不下任何逆臣,林将军是想带着妻儿老母一同赴死,以成全自己对姬帆的一腔忠诚,还是保全自己一家老小性命,皆在于你自己。”

林耀攥紧了手,一颗心像是被放在了悬崖边架起的热炉上烘烤,不是被烧死就是跌落悬崖摔死,焦灼,不安,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