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墨，暗中让人查一下衡州纪家跟朝中官员是否有密切往来。”紫珑声音淡漠，“尤其是户部尚书府。”
谢丹墨闻言一惊，语调沉了沉：“主子是怀疑纪家跟尚书府有勾结？”
“帝都各大世家宅内之事，本宫一向没怎么关注过。”紫珑起身走到窗前，眸光平静地注视着窗外，“除了紫阳殿的暗卫和俞家自家人之外，外人应该不会对俞家宅内之事了解得太过清楚，可纪初阳却似乎比本宫都知道内情。”
内情？
谢丹墨深思，忍不住回想纪初阳方才说的话。
纪初阳说俞尘跟甘锦华很像，可其他人根本无法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相比较，他们两人何处相像？
“当朝官员都希望通过联姻的方式跟皇族拉近关系。”墨陵川语气淡漠，“可同样是进宫服侍皇帝，女儿跟儿子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尤其是嫡子。”
谢丹墨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的是俞尚书把俞尘送进宫的决定？”
墨陵川嗯了一声：“俞尘做了主子的侧夫，就断了以后继承家业的可能，虽说这点并不能说明什么，可至少能证明他在家中的地位比不上他的弟弟。”
“何止是比不上？”紫珑声音里多了几分寒凉，“俞尚书大概根本没把这个儿子当成儿子。”甚至没当成一个人。
谢丹墨和墨陵川同时沉默。
“知道纪初阳为什么觉得他跟甘锦华像吗？”紫珑唇角轻哂，扬起的弧度透着十足的嘲弄，“因为俞尘跟甘锦华境遇相似。”
境遇相似？
谢丹墨一直不太清楚甘锦华的身世来历，趁着这个机会倒是想好好了解一下：“甘锦华以前境遇不太好？”
“嗯。”紫珑点头。
回想着初见小崽子的场景，那个漂亮的六岁男孩被人群殴时凶狠的眼神，衬着那张被打得青肿却依然不掩精致的脸，就像一只被惹怒了的高贵小狼王，倔强又凶残。
紫珑唇角的笑意不由多了几分温度，“他有个冷漠不负责任的父亲，有个自私狠毒的嫡母，有个只知梳妆打扮而不问儿子死活的生母，以及几个欺善怕恶生性狠毒的混账兄弟。”
墨陵川眉眼微敛，视线定格在紫珑唇角明显带着温度的笑容上，眸心细不可查地黯了黯，薄唇悄然抿紧。
“这么说来，主子倒成了甘锦华的救赎。”谢丹墨没发现墨陵川的异样神色，只是对甘锦华的身世多了一点认知，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地皱眉，“如果是这样，那俞尘也是如此？”
紫珑敛眸喝了口茶，声音淡淡：“差不多吧。”
“可关于甘锦华的身世，主子这些年从未跟我们透露过，纪初阳怎么就知道这些细节隐情？”谢丹墨忍不住怀疑。“还有俞家，纪初阳暗中查过俞家？”
紫珑摇头：“我怀疑纪家跟俞尚书府有关系。”
谢丹墨神色微变。
墨陵川眉头也瞬间皱起，脸色看起来冷了三分。
“如果他们真有不为人知的关系，背后大概藏着一个不小的野心。”紫珑漫不经心地勾唇，嗓音玩味，“别打草惊蛇，慢慢查，抽丝剥茧，把枝叶一根根砍掉，总会知道树根子底下藏着什么猫腻。”
谢丹墨心里有数，点了点头：“主子放心，管他背后是人是鬼，我一定让他现出原形。”
紫珑没再说什么，不疾不徐地啜了口茶，唇角轻挑。
在她眼皮子底下玩花样的人，最好能玩一辈子不露马脚，否则只消一点蛛丝马迹，就会直接导致所有筹谋前功尽弃。
……
寒昔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跟俞尘做了个学识上的交流，简单来说，俞尘在文采上的造诣很高，经史子集无一不通。
但凡寒昔能提出来的，他无不对答如流，甚至一些不同于他人的见解也让寒昔对他有了更深的认识。
可其他方面都不太行，琴棋书画，只有书拿得出手，其他三样从未涉略过。
不过俞尘说他不用懂这些。
“那些都是君子贵人们用来修身养性用的，我是个俗人，不需要学那些。”俞尘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像自己只是个平民，根本不是尚书府的大少爷一样，“以前没机会学，以后也没时间学。”
寒昔挑眉：“没时间学？”
俞尘平静地点头：“往后生命里的每一天，我都会用来查俞尚书的罪证，直到把他们一家送上断头台为止。”所以他没时间学那些对他而言完全无意义的东西。
他也不打算学。
寒昔沉默。
空气中像是有种无声的气流在涌动。
把一个二品尚书送上断头台，这句话不管是说还是做，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一般人连提都不敢提。
俞尘这个亲生子，却如此平静地说要把他的父亲一家送上断头台。
寒昔其实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看他身上的伤痕，很多问题其实不必问，不管心里是否还有更深层的疑问，或者只是好奇心作祟，这些牵扯到旁人隐私的东西，寒昔都不会开口去打探。
况且俞尘把身上的伤痕坦露在眼前，已经是主动表明态度的一种方式。
静默片刻，寒昔闲聊似的问道：“俞公子进宫是心甘情愿的吗？”
俞尘淡声道：“不但心甘情愿，且对公主能留下我的决定真心的感恩戴德。”
寒昔闻言，又是一阵静默。
如果没有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他也许还会怀疑这句话里的真实性，不过此时倒是没有半分怀疑。
寒昔甚至已完全明白紫珑把这位俞公子留在宫里的原因了。
静默片刻，他点头道：“俞公子才学惊人，性情也让我佩服，想来主子应该也喜欢俞公子这样的从容风度。”
俞尘淡笑：“只要能做到不惹公主殿下厌烦，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满足，不敢奢求公主殿下喜欢。”
寒昔起身：“水凉了，俞尘洗好了早些穿了衣服出来，别着了风寒，以后的事情殿下很快就会做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