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璟心情很是郁闷，可他又不能在兄长面前把这种郁闷表露出来。
楚倦结束泡脚，有侍女上前服侍，另外一个侍女端着盆走了出去。楚倦斜倚窗前，安静地翻书。
小姑娘马步扎得稳，稳如磐石。楚玄璟却只支撑了不到盏茶时间就开始晃晃悠悠，额头沁出了点点薄汗，两腿酸软，止不住的轻颤。
他很想站起来走出去，可他担心兄长觉得他懒惰无用，所以只能强自撑着。
“二公子这身体素质似乎有点弱。”谢瑶皱眉，小姑娘声音娇娇嫩嫩的，此时却生生听出了一种老成的感觉，“以后每天就跟我一起练扎马步吧，还可以跟大公子培养兄弟感情。”
楚玄璟沉默。
用扎马步的方式来培养兄弟感情？他听着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
“谢瑶。”楚倦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去外面树下扎着。”
啊？
谢瑶抬头看他：“公子？”
公子是嫌她话太多了吗？
“我跟玄璟有些话要说，你待在这里不方便。”楚倦语气淡淡。
“哦。”谢瑶点了点头，慢慢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双腿，转身朝外走去。
屋里两个侍女无声地屈膝行了个礼，跟着走了出去。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楚倦淡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楚玄璟道：“兄长尽管开口，玄璟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跟许知州家千金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楚玄璟没料到他开口就问了这个问题，想了想：“婚约是许大人提出来的，父亲觉得跟父母官联姻没什么坏处，就答应了。”
“没问你的意见？”
楚玄璟静了一瞬，缓缓摇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意见不重要。”
楚倦看了他一眼，幽深的眸心似划过一抹异样色泽，稍瞬即逝。
“兄长觉得我跟许姑娘的婚约有什么不妥吗？”楚玄璟猜测，“其实那位许姑娘我见过，是个挺不错的女子，知书达理，容貌也端庄秀美，娶她也不算辱没了我。”
楚倦道：“女子十六岁出阁算是正常，可男儿成亲却少有这么早的，你当真想好了？”
楚玄璟抿唇，眉眼温淡从容，白皙的额头上布满一层薄汗，即便两腿发颤，也能看出他此时沉默的表情之下深藏着诸多情绪。
“婚约大事，容不得我做主。”楚玄璟淡道，“身为世家嫡子，生来就有自己无法逃脱的责任束缚，不是我自己的喜好所能改变的。”
楚倦翻动书页的手指微顿，嗓音淡得听不出喜怒：“所以只能认命？”
楚玄璟没说话。
不认命又能如何？
难道要反抗爹娘，做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
楚倦没听到他的回答，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也没再都问，换了一个问题：“方姨娘的腿怎么会伤到？”
楚玄璟神色微变：“我不知道。”
“不知道？”楚倦扬眉，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目光落到了书上，“嗯，不知道就算了吧。你平日里跟两个弟弟相处得如何？”
“挺好的。”楚玄璟道，“三弟很聪明，还喜欢练武，不过没有正式的习武师父教他，平时也就是跟家里的护卫讨教两招，强身健体。四弟还小，看着也是个聪明伶俐的，长得也可爱，兄长若是想看看他们，稍后可以传他们过来。”
“方姨娘腿脚不便，能照顾好儿子？”
“两年前方姨娘腿伤了之后，三弟就被接到了母亲身边照看，平时有嬷嬷照顾生活起居，也有专门的夫子教他识字，每日早晚他可以回去方姨娘身边问安，母子二人也习惯了这种方式。”
世家内宅规矩多如牛毛，妻妾嫡庶尊卑甚严，别说方姨娘腿受了伤，就算健康完好，嫡母想要抚养她的儿子也没什么问题，况且眼下方姨娘腿受了伤，行动不便，嫡母愿意照顾她的儿子，她感恩戴德都来不及，自然不会生出什么不满。
楚倦眉眼微敛，让人猜不透他心里所想。
楚玄璟身体越晃越厉害，额头汗水不要钱似的涔涔而下，两条腿剧烈颤抖，看起来当真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去把三弟带过来。”楚倦发了话，算是免了他眼下尴尬局面，“你体质太差，以后还是好好锻炼为佳，未来的楚家家主没有一个强健的好身体，如何支撑起偌大家族？”
楚玄璟小心站直身体，抬手拭去脸上汗水：“兄长想见三弟？”
楚倦嗯了一声。
“我这叫他过来。”楚玄璟弯腰揉了揉自己酸涩的腿，抬脚往外走去。
楚倦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眼底浮现深沉色泽。
楚玄璟亲自去领人，速度很快，楚倦翻了四五页书的功夫，他就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走了过来。
“兄长，这就是小弈，方姨娘的儿子。”
楚倦抬眼看去，随即微微挑眉。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孩，年纪不大，皮相却是一等一的好，有种让人惊艳的漂亮，尤其是鼻梁弧度极美。虽个头还不高，身子却挺拔，五官轮廓透着精雕玉琢般的贵气，只是肌肤泛着一种病态的冷白色泽，像是不太健康的模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染着淡漠暗芒，淡红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不太容易亲近。
楚倦难免感到意外，若不说这是个九岁的孩子，他几乎不太愿意相信这样的神情会是一个九岁孩子所有。
“小弈，这是兄长。”楚玄璟淡淡开口，“跟兄长见礼。”
楚弈没说话，撩起衣袍就跪了下去，声音沉寂淡漠：“见过兄长。”
楚倦玩味地挑唇：“你这脾气，看起来比公主还大。”
楚玄璟皱眉，低斥道：“小弈，兄长面前不得无礼。”
楚弈抿唇不语，明明只是天生性子冷，可看起来却给人一种叛逆不驯的感觉。
“玄璟，你先出去。”楚倦淡道，目光落在楚弈冰冷的小脸上，“我这边有侍女伺候，不用你再亲自过来，让我安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