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不是秋黎?”君修言惊异地瞪大眼睛。他踮起脚,越过围观人群的头顶眺望正在扮演尸体的女演员,“何出此言啊大兄弟?”
乐祈年瞪他一眼,心说谁和你是大兄弟,辈分都乱了,我明明是你老祖宗。
他将君修言和文森佐拉到一边,低声将秋黎的种种异状复述了一遍。君修言将信将疑:“你确定?”
“我觉得她很可能不是,但也有可能是。”乐祈年诚实地回答。
“……你说废话的本领真是日益精进。”
“谢谢表扬。”
秋黎固然表现出种种异状,但不能排除一种可能性:秋黎还是那个秋黎,她演技不佳只是单纯没进入状态,忘记阎煜的便当也只是单纯地记错了。
虽然乐祈年觉得这种可能性低得就跟中国乒乓球队没在世锦赛获得冠军一样。
“如果那个女人不是真正的秋黎,”君修言说,“那么真正的秋黎又在哪儿?‘她’又是如何假扮成秋黎模样却丝毫不露破绽的?”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乐祈年,似乎料定他答不出这个问题。
“啊,这题我会。”文森佐说,“我们可以用穷举法列举出所有情况,然后一一排除即可。既然从外表上来看,那个女人的确与真正的秋黎无异,想来想去只有三种可能,其一,易容术;其二,秋黎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其三,那个女人的躯壳属于真正的秋黎,但内在的灵魂被替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类似于鬼上身或者附身。”
“首先我们排除易容术好了。”乐祈年托腮思考道,“秋黎演戏时都要由剧组专业化妆师化妆,如果是易容术,人家不可能看不出来。而且我近距离观察过她的脸,没有易容的迹象。说到底,小说里那种戴上□□就完美易容的手法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那么双胞胎呢?”君修言问,“秋黎有姐妹吗?”
乐祈年摇摇头:“没听说过。但是人家的家庭状况外人也不可能一清二楚。没准她真有什么双胞胎姐妹呢。”
“那这种可能暂时不能排除。剩下的就只有……”君修言顿了顿,答案不言而喻。
“秋黎一来到山中别墅,就突然‘变了一个人’。这会不会跟别墅中的灵异现象有什么关系?”乐祈年推测。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凝重的色彩。
“就没有别人发现秋黎的异常吗?”文森佐问,“无意冒犯,不过我想确定一下,所谓的‘异常’真的是异常,而不是你多心。”
“剧组其他人应该……啊。”乐祈年脑中灵光一闪,“秋黎的助理!”
如果说有谁跟秋黎最为亲近,最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秋黎的异常,那就非助理莫属了。但今天一整天都不见助理的影子。午饭时白胜还问起这件事,当时秋黎的反应就十分不同寻常。她仿佛受到极大的震惊,连筷子都掉了。虽然她声称让助理下山去买东西了,但语气怎么听怎么心虚。
说到底,秋黎就没有什么让助理跑腿的必要。生活所需的一切物资剧组都准备了,完全无需特地下山购买。明星艺人有时候耍小性子,会故意叫助理跑大老远的路去买吃的喝的。但秋黎在业界向来以脾气温和著名,不论谁提起她都夸她随和,从不耍大牌,这样的秋黎会故意叫身为女性的助理孤身一人去替她买东西吗?
是否有一种可能,“秋黎”因为害怕助理认出她是假货,所以故意将助理支开?
甚至是……助理早就发现了真相,已经被灭口了?
这种猜测过于恐怖血腥,乐祈年甚至不敢想象。他由衷希望那位助理平安无事。当然,也希望真正的秋黎平安无事。
“我们去找找秋黎的助理。”他说,“如果有谁能识破假秋黎,那就非助理莫属了。”
“但是助理有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君修言道,“这地方这么大,要怎么找?”
乐祈年奇怪地看着他。“你真的是玄门弟子吗?这种事居然还要问?”
君修言有些局促,用脚尖踢了踢泥土,小声说:“我今天没带……”
“什么?”
君修言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两个字:“罗盘。”
这回出门太过匆忙,他忘记把最重要的罗盘带上了。没有测定方位的道具,要怎么在偌大的山里寻找一个落单的人?
乐祈年和文森佐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文森佐才讥诮地说:“你这跟上考场不带笔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着呢!没带笔可以借嘛!”君修言梗着脖子反驳,“你不是算塔罗牌很厉害吗?那你算算助理在哪儿咯?”
“我那是塔罗牌,又不是搜救犬!”
乐祈年抬起手阻止他俩的小学生级别吵架。“别吵了,我有办法。我有一件法器正好能用来寻人……就是最近时灵时不灵的。”
***
西侧别墅。乐祈年和阎煜的房间中。
君修言在门口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踏进房间。每走一步他都要踮着脚,确认一切安全后再小心翼翼地迈出下一步,生怕脚下有什么陷阱似的。
文森佐倒是大大方方地进来了。他好奇地打量房间,发现它和其他房间并无太大区别后,露出遗憾的神色。好像他本来指望这儿有多么与众不同似的。
“进来吧,这里没地雷。”他回头对君修言说。
“我不是怕那个!”君修言齿间迸出几个字,“我是怕……你随随便便带别的男人回房,导演他不生气吗?”
乐祈年莫名其妙:“这里也是我的房间啊,阎导生什么气?而且他现在又不在这儿。”
说着他拖出行李箱,从一堆衣服
君修言立刻认出了熟悉的铜镜样式。他难以置信地指着乐祈年的鼻子:“你怎么从博物馆里偷东西?!”
“这是……仿制品。”乐祈年总不能说这是真正的玄清八卦镜吧,只好委屈一下小镜子。
文森佐眼尖,一眼就瞥见了铜镜后方的裂痕。
他面带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神秘兮兮地问:“这该不会是真正的玄清八卦镜吧?”
“不是。”乐祈年斩钉截铁。
“镜子背面有裂痕,和真正的玄清八卦镜一模一样。”
“因为它是现代工业的残次品。俗称工地老头套装。”
如果玄清八卦镜会说话,现在可能已经委屈到汪汪大哭了吧?
乐祈年不搭理他们,将八卦镜置于膝盖上,双手按住镜面,回想秋黎助理的模样。
他对那位助理印象还挺深的,原因——说出来或许有些冒犯之嫌,但那位助理的容貌实在称不上“端正”。不说和秋黎那种美得惊为天人的女演员相比了,即使在普通人中,助理的相貌也让人大跌眼镜。所以反而令人印象深刻。
很多人私下里都笑称秋黎专门找一个丑女来当助理,为的就是衬托出自己的美貌。
助理的容貌浮现在脑海中的同时,镜面上也出现了淡淡的影像。
君修言讶异地“诶——”了一声,凑近八卦镜,鼻尖都快怼到镜面上了。
“真的能找到啊……”他惊叹,“你不是在镜子里装了一个iPad唬人吧?”
乐祈年没搭理他,继续集中精神,试图让镜中的影像更为清晰。
影像逐渐从隐约的轮廓变成了一幅虽然模糊但勉强能辨认出来的画面。那是一座白色的两层小楼,和农村常见的独门独户农家小院差不多。小楼外墙上爬满了藤蔓,几乎变成一片绿色,少数没有被植物覆盖的地方只能看到斑驳一片,墙皮已然剥落。院墙不少地方已经倒塌了。窗户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雾蒙蒙黑洞洞的。大门只剩一半,剩下的一半则在风中摇摇晃晃。可惜八卦镜只能显示影响,不能播放声音,否则他们可能会听见木门被风撼动的“咯吱咯吱”声。
“这就是助理所在的位置?”君修言看了看两个同伴,“你们能认出这是哪儿吗?”
乐祈年和文森佐同时摇头。类似的农家小院太常见了,早年人们还不追求标新立异的时候,几乎遍地都是同款小楼。四周也没有地标性建筑,根本不知道这座建筑位于何处。
不过助理既然是今天才消失的,说明这座小院距离山中别墅应该不远吧?山里交通不便,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能跑到太过遥远的地方。
如果将周围所有的村庄都搜索一遍,或许能找到镜中的这座农家小院。但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
背后冷不丁地传来“吱呀”的一声。三个人同时做贼心虚似的跳起来。
“是他邀请我们进来的!”君修言大叫。
房门徐徐打开,站在门口的赫然是——
一只黑猫。
它用后腿支撑着身体,两只前爪搭在门把手上,整只猫被拉成了长条状。将门推开门,它“咚”地一声落地,尾巴高高竖起,尾巴尖尖弯成问号状,长长地“喵”了一声。
乐祈年按着胸口,松了口气。听说有些聪明的猫能学会开门,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
“那是……高红鹤家的猫吧?”文森佐想了想说。
他们之前曾见过高红鹤的儿子舒放抱着一只黑猫。乡下的猫都是散养的,黑猫从东侧别墅跑到西侧来串门也不奇怪。
乐祈年瞥了君修言一眼:“你刚刚为什么要特别声明是我邀请你们进来的?”
“我以为是导演回来了嘛。”君修言咕哝。他可不想背负奸夫的罪名!
黑猫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迈着优雅的猫步离开了。与此同时,一张小巧的脸蛋从门后探出。那是个小女孩,她扒着门框,怯生生地望着三人。黑猫踱到她脚边,用尾巴缠住她的脚踝,又“喵”了一声。
“舒小雪?”乐祈年记起了女孩的名字。
女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指了指乐祈年,又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接着躲到门框后面。
“她好像想告诉我什么。”乐祈年说,“你们在这儿等着。”
说完他把八卦镜塞回行李箱中,拍去手上的灰尘,撩起道袍一角走出房间。
女孩站在走廊阴暗的角落中,乌黑的大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乐祈年。被小孩子如此沉默地盯着,乐祈年觉得浑身不舒服。之前君修言遇到舒放时直呼“俊雄”,乐祈年觉得不无道理。在冷清幽暗的大宅子中突然撞上一个眼神阴郁、一言不发的小孩,任谁都会往俊雄的方向联想吧?
“你找我有事吗?”乐祈年半跪在女孩面前,平视她的眼睛。
“大哥哥在找那栋废屋对不对?”女孩尖声尖气地问。
“你怎么知道?”乐祈年惊讶。
女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说:“你们离开这里之后一直往东走,就能找到它了。记住那个位置。”
乐祈年并不怀疑女孩欺骗他。她就住在山上,熟悉周围地形也很正常。可问题是,她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呢?
黑猫响亮的“喵”了一声。乐祈年下意识地望向它。它伸长前爪,将自己抻成长条,伸了个懒腰,接着一溜烟消失在走廊尽头。
当乐祈年将目光转回女孩的位置,发现她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要不是女孩身上带着活人的阳气,他真要怀疑对方是个神出鬼没的幽魂了。
虽然心中还有不少疑问,但寻找助理优先。普通人可不会没事跑到废屋里去消磨时光。也许她在哪儿遇上了危险。
乐祈年返回房间里,迎着君修言和文森佐狐疑的目光说:“知道废屋在哪儿了,离开这里往东走。”
君修言和文森佐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似乎很想问什么,但最终他们没把疑问诉诸于口,只是沉默地跟上乐祈年。
三个人离开西侧别墅。由于手上没有指南针,文森佐就当场表演了他从《名侦探柯南》里学来的用手表和太阳位置寻找方向的绝技,成功地定位了正东方。
一路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三人在山林中跋涉了将近半个小时,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栋人造建筑物。
爬满藤蔓的斑驳墙壁,倒塌倾颓的外墙,和玄清八卦镜中显示的废屋一模一样。
还没走进废屋,乐祈年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疯狂地敲打金属。
三个人一起行动了这么久,多少磨练出一些默契。乐祈年和君修言各自掏出自己的符纸,文森佐则解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将它缠在手上。
乐祈年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先进去。另外两人点点头,无须他开口吩咐就一左一右散开。
他推开那半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走进废屋之中。
今天是阴天,浓云密布,废屋中光线昏暗,犹如黑夜。
“太微丹书,名曰开明。致日上魂,来化某形……”(注)
随着乐祈年的低声念诵,一个小小的光球浮现在他掌心。他举起光球,将它当作光源探照前方的路。
文森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迷你手电筒。
乐祈年:“……”
你准备充足,好了不起哦!
他掐灭光球,借着手电筒灯光查看地面。
地板上积满灰尘,除了老鼠的脚印之外,还有一道人类的脚印。无需痕迹学知识就能看出这是高跟鞋的印记。有个人一路走进废屋深处,然后再没有出来。
哐……哐……哐……
金属敲打声越发剧烈。听声音是从一楼的一扇门后传出来的。而那道脚印也正延伸到门后。
乐祈年跟着脚步走向那扇门,深吸一口气,递给君修言和文森佐一个“准备就绪”的眼神,然后一把推开木门。
门后是一间破落的卧室。残损的窗帘间透出微弱的天光,本该是顶灯的位置只有一个黑黢黢的洞。一张钢丝床摆在卧室正中央,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她嘴里塞着块布,双手被手铐铐在床头。那“哐哐”声就是她拼命敲打金属床头所发出来的。
看见三个人,女子“呜呜呜”地叫起来,拼命蹬着腿,像是在呼救。
乐祈年认出了她的面容。她正是秋黎的助理!
君修言正义感爆棚,看见一个女孩子这样被铐在床上,立刻冲过去想把她解救下来。
乐祈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推到身后。
君修言刚想骂他见死不救,但转瞬间就意识到乐祈年为何要阻拦他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遍布灰尘的地面只有一行脚印,就是这女子留下的。她是自己走进了废屋,没有人强迫她。那她为何会被铐在床头?
除非……是她自己这么做的!
乐祈年警惕地将符纸夹在指尖,用另一只手抽出女子嘴里的布条。如果女子轻举妄动,他可以立刻制服她。
女子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眼泪汪汪地看着乐祈年。
“小乐,是你!”她抽噎,“快点把我解开呀!快点!我的手都要没知觉了!”
乐祈年怔了怔。他跟秋黎的助理不曾说过一句话,她何以用这么亲昵的语气称呼自己?
“你是秋黎姐的助理?”他问。
女子的嘴角向下一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就是秋黎啊!”
***
秋黎从小就被称作美女。
从上小学开始,她就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了。小学的男生们还不懂什么叫喜欢,只是觉得这个女同学最好看,一天到晚送她橡皮铅笔。到了中学时,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每当秋黎路过操场,打篮球的男生们总会越发努力,试图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到了大学,秋黎的寝室里再也没少过鲜花。鲜花虽是免费的,但光是买花瓶就花了她不少钱。
秋黎对自己的美貌早就有所认知,但她只觉得自己长得比别人漂亮,并为此自豪,却并不打算利用美貌去获取什么利益。
直到有一天,她遇上了星探。
“美女,你这么漂亮,不去当明星也太可惜了吧!”星探这么说。
秋黎这才意识到,她的美貌堪比明星偶像。
明星呀!能赚多少钱,能获得多少喜爱!试问有谁不想尝尝万众瞩目的滋味?试问有谁不想成为光芒万丈的万世巨星?
被星探说动了的秋黎和一家艺人工作室签了约,正式出道。
最初,她的美貌的确引起了一阵轰动。她登上了大大小小的娱乐杂志封面,成为各种走秀中炙手可热的新人。光是拍脸的写真集就能卖出六位数,直让和她同时期出道的小花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但很快,这阵风潮就过去了。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美人。秋黎固然美貌,但也并非不可替代。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一两年。不知多少流量小生小花在经历了高光时刻后,就飞快地退出人们的视野,被另一个工业流水线出品的美人所取代。
想在更新迭代比手机还快的娱乐圈当一棵常青树,要么背后的靠山足够稳固,要么自己的本事足够高强。
可秋黎偏偏两个都缺。
她没有靠山金主,更没有过人的本领。她凭借美貌出演了几部电视剧,却被观众批评“表情比木头还呆”、“就是个漂亮的花瓶”、“机器人都比她会演戏”。很快,她就被更年轻更美貌的小花踩在了脚下。
资源越来越少,收入越来越微薄,经纪人坐不住了,打算送秋黎去科班深造。
秋黎却没那个耐心。她只想赚钱。她已经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再也不想学习了。凭什么有些连大学都没读过的艺人能飞黄腾达、大红大紫,她却要去闭关读什么书?等她“神功大成”,早就过气了,哪还有人记得她?
就在这时,她遇到了一个名叫夏夜的女孩。
当时她正在出演一部小成本网剧,住在酒店中。一天晚上,忽然有个女孩敲响了隔壁副导演的房门。
她向副导演递来一份简历,请求在剧中给她一个角色,哪怕是个只有一两句台词的配角也好。
一个演员若是想出演影视剧,一般都会由经纪人负责联络。若是没有经纪人,那就只好自己亲身上阵,去各个片场跑,打听剧组成员或者经纪人所住的酒店,向他们投递简历,希望能够获得垂青。
夏夜就是这样一个演员。她已经北漂了好几年,只为圆自己的明星梦,却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拒绝。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夏夜不好看。
在娱乐圈,你可以没有演技,但绝不能没有颜值。观众可以接受演技木讷的花瓶美人,却不能容忍一个丑逼在屏幕上舞来舞去。
于是,夏夜理所当然被副导演拒绝了。
“就你也想混娱乐圈?给你两个建议,要么去整容,要么去重新投胎吧!”副导演如此嘲笑了夏夜一通,当着她的面甩上了大门。
夏夜难过得抽抽搭搭哭了起来。住在隔壁的秋黎听见了,忽然对这个女孩生出了一种同情。
她也是离开家乡在大城市闯荡的人,她也遇到过难以克服的困境。她对这个女孩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情,便将她叫进房间,给她倒了杯水。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秋黎突发奇想,拿出自己的剧本让夏夜试演,结果让她大跌眼镜。
夏夜虽然相貌不佳,可她的演技好得离谱!
要是她能和秋黎结合一下就好了。可惜世上没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
秋黎送走夏夜,很快就将这事忘在了脑后。
谁知没过多久,夏夜忽然找上了她。
“秋黎姐,我遇到了一位神人!”夏夜神秘兮兮地说,“他给了我一种符咒,只要分别贴在我和另外一个人身上,就能暂时交换我们俩的魂魄,我可以控制那个人的身体,那个人可以控制我的身体。咱们俩可以利用这个符咒去演戏呀!”
秋黎眼睛一亮。对啊,她缺演技,夏夜不是正好可以替她补足这一点吗?演戏的时候,她将符咒贴在身上,让夏夜来演不就行了?
但对于符咒的效果,她不大放心。要是夏夜进入她身体之后,不肯跟她换回来可怎么办?
“秋黎姐你放心!这符咒只要任意一方撕下来,我们的灵魂就会交换回去。我演完戏之后,你就把符咒撕下来就好。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先做个实验给你看!”
夏夜用她家里的小狗做了个实验。她将符咒贴在自己和狗狗身上,双方的灵魂果然调换了。小狗变得聪明伶俐,还能听懂人话,夏夜则只会汪汪叫,看得秋黎忍俊不禁。
她将夏夜身上的符咒撕下来后,两者果然恢复了原状。
既然符咒效果如此拔群,那秋黎不用白不用。她的美貌加上夏夜的演技,一定能在娱乐圈中闯出一片天的!
秋黎演新戏时,就壮着胆子尝试了一下符咒。从导演到其他演员,再到她的经纪人,都不约而同被她那惊为天人的演技所震撼。
那个曾被全网嘲讽演技烂的秋黎,怎么会一夜之间蜕变?难道真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一旦突破了修炼的瓶颈,人就会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大家都以为秋黎总算开窍了,经纪人感动得流下了老母亲的泪水。渐渐的,秋黎从花瓶美人变成了新生代女演员,再变成实力派女星,最后拿遍国内各种奖项。
秋黎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觉得她和夏夜合作无间。每次拿到片酬,她都要分给夏夜一部分作为报酬。为了方便随时随地跟夏夜对调灵魂,她还特地让夏夜担任自己的助理。
谁知夏夜的胃口越来越大。一开始只要片酬的两成,后来要求片酬对半分。就在昨夜,夏夜找到秋黎,说她今后要拿片酬的大头,否则就和秋黎断绝合作关系。
“你真是得陇望蜀了!”秋黎骂道。
“既然你不愿意,那咱们就一刀两断吧。”夏夜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我可以另找一个合作对象,比你更大方,更听话。而你呢?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秋黎愤愤不平。她都在演艺界混了这么多年,演技总该变好一些了吧?即使离开夏夜,她也有信心演好一部戏!
夏夜冷笑着拿走了她所有的符咒。于是今天上午,她直接就那么上阵了。
至于结果嘛……
秋黎几次三番出状况,连那么简单的一场戏都演不好。
她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夏夜了。更可怕的是,如果她再也演不好戏,如果大众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在沽名钓誉该怎么办?她的一切可就全完了!
其实只要立刻宣布退圈,她就能保住自己的名声。凭借她在娱乐圈混迹多年所积累的人脉资源,将来不论是转向幕后也好,转行做生意也罢,总是不愁吃喝的。
但是人一旦尝过财富和声名的甜美滋味,就再也戒不掉了。她的事业正如日中天,她的前途一派光明,她已经尝到了甜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她慌慌张张找到夏夜,向她道歉,希望两人能再度合作,即使夏夜要拿片酬的大头她也答应。
“好吧,既然你这么诚恳,我也愿意跟你‘再续前缘’。”
夏夜又给了秋黎一张符咒。秋黎满心以为贴上符咒后她就能像以前一样和夏夜互换灵魂,由夏夜扮演她,而她则给自己当助理,可她哪里想得到……
***
“我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秋黎又急又气,“夏夜自己把自己铐在这里,等着我贴上符咒!然后我就被困在了这里,而她在我的身体里……她用我的身体……”
说着说着,秋黎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乐你快帮帮我啊!”
乐祈年花了点儿时间消化秋黎的故事。他低头思索片刻,说:“也就是说,和我对戏的人不是你了,而是夏夜?”
秋黎点头。
原来如此,自己之前刚好猜反了。乐祈年心想。那个状况百出、演技生硬的秋黎才是真正的秋黎,而演技高超的秋黎则是夏夜的提线木偶——不,应该说是夏夜本人。
当初看到阎煜熊猫便当的也是夏夜,而非秋黎。因此真正的秋黎才会在他面前说漏嘴。
天生美貌的秋黎是个绣花枕头,而祖师爷赏饭吃的夏夜却因为平庸的外表而被娱乐圈拒之门外,造化弄人啊。
“符咒在哪儿?”乐祈年问。
“在……在我背后。”
说着秋黎艰难地转过身,将自己的后背亮给乐祈年看。她连衣裙露出的一小片脊背上果然贴着一张黄色符纸。
“只要撕下来就行了?”
“嗯!你快点儿啊!”
乐祈年撕下符纸,等待两人灵魂交换。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秋黎突然翻了个身,惊恐万状地瞪着乐祈年手中的符纸。
“为什么……没有换回来?”她难以置信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