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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气氛诡异,苏婳看向谢风遥,见他眼底的冰山融化,冲着她颔首微笑,微微愣住,那日在皇陵山,他是不是早就认出了她,却没有点破,今日还乘鹤来相救。
他的灵物是仙鹤吗?他袖摆绣的都是仙鹤,她竟然从没有问过一句,他可认得阿娘。
见苏婳看向谢风遥,季寒执脸上笼了一层冰霜,手上的骨哨裂开一道细缝。
季四和崔陵歌眉眼一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公子若是疯起来,全上京都要遭殃。
“咳咳,婳婳,我给你的司主令牌你怎么不带着,若是戴着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也不会乱咬人。”萧韶懒洋洋地勾唇,吐出的话却无比嚣张恶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骂的是路边的猫狗。
被骂的海东青双眼猩红,眼看就要进入暴走状态,崔陵歌脸色微变,掌心鲜血如注,洒向半空,冷冷喝道:“雪鸮,退下。”
谢风遥和萧韶可都是九洲万里挑一的修行者,本身术法高深,更何况身后都有大术师,崔家可不愿意同时得罪三个大术师。
“阿远,你儿子如今都敢驾驭我了,他的术法比灵姝可差远了。”巨大的海东青突然口吐人言,言语之中高傲蛮横,连崔陵歌都没有放在眼中。
崔远脸色难看,没说话,因为他感应到皇陵山的方向传来一道威压,那个老太监身体都埋进了土里,却还能护着一个病恹恹的小狼崽子,将死之人最是可怕,因为不怕死。
“今日你们乱闯我崔家地盘,我看在你们尊长的面子上就不与你们计较,雪鸮,我们走。”
崔家家主拂袖而去,海东青愤怒地嘶鸣一声,死死地盯着苏婳,它从苏婳的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吃了她,他的第四次血脉觉醒极可能会成功。
“还不走?”谢风遥冰冷看着海东青,此灵物血腥气冲天,也不知道是如何修行的,竟然能经历三次血脉觉醒,口吐人言。若是再更进一步,幻化出人形,岂不是更可怕。
海东青冷笑一声,扬起巨大的翅膀,消失在崔家的屋顶。
苏婳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肆意风流的萧韶,以及站在廊下面色冰冷的季世子,突然觉得海东青一走,她的处境更危险了。
“天色不早了……”苏婳努力挤出微笑,要不都散了吧。
无人离开。
谢风遥凤眼墨如点漆,问道:“苏娘子是怎么招惹到这海东青的?若是在崔家住着不习惯,谢家在上京有几处院子,可以让娘子暂住一段时间。”
“咦,不巧的很,我在上京也有一些空宅子,就缺人帮我照看一二。”萧韶懒洋洋地抱肩,不甘示弱。
季寒执冷嗤一声,比财富他就没输过。
苏婳头皮发麻,微笑道:“今日只是一个意外,多谢诸位郎君。”
她自进崔府就被那只海东青盯上了,崔家确实不能久待,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得抱紧季寒执的大腿。
谢风遥:“那娘子多加小心。”
“多谢郡王殿下。”苏婳福了福身子。
谢风遥见她乌发雪肤,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动人,声音低哑:“应该的。”
萧韶桃花眼眯起,笑道:“殿下这话说的有歧义,什么叫应该的?维护上京和平应当是我这个大理寺卿的职责吧。”
“那两位还是早些去维护上京和平吧,苏婳,随我回去。”季寒执站在廊下,身姿毓秀峻拔,气势跟两人比起来丝毫不逊色。
“哦。”苏婳冲着萧韶指了指人工湖的方向,连忙跟上去。
萧韶眼眸一暗,立刻秒懂她的意思,见她跟着季寒执离开,笑眯眯地勾住谢风遥的肩膀:“听闻殿下马上要选妃了,恭喜。”
以谢家的门楣,断然是选不到苏婳头上的,至于那位季世子,病秧子一个,不足为患。
谢风遥冷冷拨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乘鹤离开。
萧韶摸了摸鼻子,冲着崔陵歌一笑,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
崔陵歌:“……”
*
苏婳跟在季寒执身后,一路回到西阁,此刻内心才隐隐后怕,崔家的海东青不是灵物吗?为何会如此可怕?
阿娘说,灵物只能附庸着术士战斗,她却感觉雪鸮的战斗力堪比术师。
还有噬魂蝶消失在北阁的假山湖泊处,那里会藏着什么?
苏婳发着呆,一头撞到前面的季寒执身上,见他俊美的面容笼着一层寒冰,弯眼拉住他的袖摆,笑道:“谢谢你来找我,这园子不好逛,以后我不逛了。”
季寒执内心怒极,挥开她的小爪子,冷笑道:“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原来那盒酥糖是萧韶给的,她为了萧韶涉险,却想借着他的身份诓他同去,好一个苏婳!
季寒执拂袖进屋。
苏婳见他突然翻脸,微微诧异,目光触及到外面草地上被随意丢弃的酥糖,脸色微变,想起自己随着阿嬷来上京的那一年,她们的包袱被当地的恶霸强抢了,幸好阿嬷在衣服里面缝了一个内袋,藏了一些碎银子。
不过那一路依旧过的艰难,常常饱一顿饿一顿,阿嬷还时不时地给她买一块糖,背着她却啃着难以下咽的干饼。
她饿过肚子,知道挨饿的滋味,从来不敢糟蹋粮食,这包酥糖是萧韶从清河郡千里迢迢给她带的,是萧韶的心意,他既然要了,就不该如此糟蹋。
终究不是一路人。他是富可敌国的季家世子,从来挥金如土,说翻脸就翻脸,是她想错了。
苏婳小脸发白,掉头就走。
季寒执见她没有如往日一样笑吟吟地进来,俊脸微沉,沉吟数秒钟,顺着苏婳刚才的视线看向窗外,见到那一包被丢弃的酥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季四心惊肉跳,飞快地说道:“对不起郎君,我想着这些酥糖能喂鸟吃……就,就丢到了窗外……”
没有想到会被苏娘子看见。谁能想到苏婳会因为一包酥糖跟公子翻脸,平日里笑吟吟的小娘子冷起脸来,比公子还要冷。
季四险些要哭出来,站在原地,想去捡那包酥糖,毁尸灭迹,不敢动。
屋内气氛冷结成冰。
“明日你便回去吧……”季寒执眉间压着怒意。
崔陵歌进来时,就见季寒执俊美的面容阴沉如水,季四犹如小鹌鹑一样耷拉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情要谢罪的模样。
崔陵歌看着那包酥糖,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公子这些年看似随和闲散,实则对谁都冷心冷情,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见人如见鬼,见美人也如见枯骨,绝不会耽于皮囊美色。
没有想到会屡屡为苏婳破戒。
“公子,如今老五他们都不在上京,老四若是走了,公子衣食住行十分的不便,我这边因为崔家的事情也不能跟公子多来往,不如让他留下来将功补过。”
季四险些要哭出来,三哥仗义。
见季寒执脸色依旧冰冷,崔陵歌心中也一凝,沙哑说道:“灵姝以前也时常跟我闹脾气,闹的最凶的时候哭着说不认我这个哥哥了,后来她死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们小娘子只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发脾气。
苏娘子生气只是一时的。”
屋内,季寒执压抑着怒火:“也罢,今日不翻,日后也要翻的。”
季四和崔陵歌内心齐齐一跳,不敢吱声。
*
是夜,万籁俱寂,崔陵歌走到北阁假山处,打开机关,进入人工湖泊的湖底祠堂内,祠堂内燃着长明灯,浓郁的血腥气袭来,令人骨子里都泛着冷意。
崔陵歌进入祠堂,走到中央巨大的血池,便见受伤的海东青浸泡在血池内,而崔家家主则同泡在血池内,以血喂养海东青。
“父亲。”他上前,低声开口。
崔远睁眼,冷冷说道:“跪下。”
崔陵歌面无表情地走到血池边的巨大刑架下,背过身跪下来,手脚瞬间就被锁链锁住。
崔远拿着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骂道:“没用的废物,竟然为了外人强行驾驭雪鸮……”
血一点点地顺着锁链流进血池里。崔陵歌面无表情,黑色的锦袍被鲜血浸湿,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却好似丝毫没有感觉。
崔陵歌一边受着鞭刑,一边低声说道:“父亲,我说过,季寒执的人不能动。”
“你竟然敢顶嘴。”崔远大怒,手上扬起的鞭子越发狠厉,“当初我就不该选你来继承崔家的家业,若是灵姝还在,哪里能轮得到你。我们崔家早就出一位大术师了。”
听到灵姝的名字,崔陵歌浑身一颤,眼底闪过一丝猩红,后背微微弯曲起来,是啊,灵姝不在了,他的双生妹妹,为了救他死在了十五岁的生辰。
这些年只要闭上眼睛,他便能看到死在血池里的灵姝,犹如一朵盛开的血莲花,她在血池中朝着他无力地伸手,微笑道:“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是哥哥,我希望哥哥能好好活下去……”
有些恨,在心里发了芽,早晚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捅破这天际,塌了这不公的人间。
崔远打累了,气喘吁吁地丢了鞭子。
血池里,疗伤结束的海东青猛然睁开眼睛,沙哑地说道:“今日我受伤不仅因为接了谢风遥的一剑,还有一种诡异到近乎可怕的力量。”
想到那股力量,雪鸮便骨子生寒。
近期是他的第四次觉醒期,是他百年来最虚弱的时候,所以才会被苏婳、谢风遥等人联手打伤。
“你是说还有第四个人出手?”崔远脸色微变,当时只有六人,难道是季家那个病恹恹的世子?
“季寒执心灯未点亮,早夭之相,不可能是术士。”崔远一口否决。
崔陵歌垂眼,眼角藏着一丝冰冷的讥讽。
“那是因为你活的不够久,不知道百年前有一个瞎子秘术师,心灯未点亮,却可战大术师。
秘术师是一种神秘且可怕的存在,他们能操控世间一切为自己的傀儡,也叫傀儡师。当年那瞎子结梦境,可让人如坠阿鼻地狱。只是秘术师早就绝迹九洲。”
雪鸮说着打了个寒颤,季寒执不可能是秘术师,因为只有身处地狱的人才能以身为灯,修秘术。
“阿远,我需要更多的血,最好是今日那个小娘子的血……”雪鸮说完,沉进血池里,继续疗伤。
“好。”崔远一口答应。
崔陵歌闻言露出一个温和且血腥的笑容。
*
一连三日,崔家的气氛都十分的诡谲,季四这几日战战兢兢,郎君心情差到极致,而苏娘子这几日别说来蹭饭吃,就连房门都没出一步。
好在总算熬到了广信宫赏花宴之日,太子妃遍邀上京世家子弟和贵女,为谢风遥选妃。季四早早蹲守在西阁,见苏婳和季芙相携出门,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苏娘子愿意出门,跟郎君见上一面,这日子也许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苏婳,你这几日怎么闷闷不乐的?我们不等堂哥吗?他的马车比较豪华大气。”
季芙穿着最新定制的粉色桃花点点的襦裙,盘了一个十分灵气的灵蛇髻,缀了粉色云母的珠玉坠子,犹如一只小桃花精,十分的讨喜。
这套衣裳和配饰还是苏婳给她搭配的,苏婳为了衬托她,特意选了绿叶的短襦长裙,季芙内心十分的欢喜。
绿叶衬桃花,还是苏婳懂事,有这样的妹妹可真好。
苏婳半晌才反应过来,低低说道:“不太熟,我们还是自己去吧。”
“好呀。”季芙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万灵寺回来,苏婳虽然胆小懦弱,但是做的决定从来没有错,她还是听苏婳的吧。
“婳婳,朱家皇族有7个皇子,你只需要记住三个就行,太子朱显为人敦厚,最没背景,反而被世家推举为太子,七皇子朱琼最得宠,她生母是谢家旁支的娘子,此次朱家能帮谢风遥办选妃宴,还是仗着丽贵妃的面子呢。
三皇子朱楠是个混不吝的纨绔,他母妃是琅琊王氏女,除了这三人,旁的你无需记住。”
“好。”苏婳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书籍,静静地看书。
这几日修身养性,颇有成效,那日在万灵寺,血脉觉醒乱了她的心境,其实算起来她和上京的这些子弟半点瓜葛也没。
日后她总是要回到南地去的,那里是她的根,还有她未尽的事情。
跟季寒执闹翻之后,苏婳反而清醒了过来,这浮华如梦的上京终究不属于她。
马车一路驶到东华门,苏婳和季芙下了马车,入广信宫,只见不少贵女已经到了,穿的姹紫嫣红,比广信宫的百花还要妍丽多姿,这哪里是赏花,分明是赏美人。
季芙一来就被上京贵女围住了,纷纷询问她今日的妆扮,尤其王、罗二女见了眼珠子都要滴出血来。
之前她们去买衣裳首饰时,明明哄骗季芙,让她买些成熟老气的红色和绿色襦裙,结果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心机,一改往日美艳的风格,装娇滴滴粉嫩的小娘子。
这一路走来她分明见到不少世家子弟在询问季芙,还有那个苏婳,满园子的红红紫紫,唯独她穿了雪白新绿,衬的她肌肤如雪,楚楚动人,生气。
季家女太有心机了。
苏婳自是不知道自己被这些上京贵女从头到脚都抨击了一遍。
今日她本不想来赴宴,不过崔家比广信宫还要危险,她索性当自己出来春游,见季芙在绿茶心机贵女团里游刃有余,便拿着自己带来的书籍,沿着园子出去,寻了一个偏僻的殿宇角落看书。
她选的地方离园子不远不近,四面通风,进可攻退可守,又十分的清净,只是到底是谢风遥的选妃宴,上京适龄的贵女们几乎都到齐了,三两成群的,时不时的还是会被吵到。
苏婳看了一会儿,便听到了四起互扯头花的事情。
“把她裙子撕了,看她还敢不敢装可怜,博郎君们的心疼……”
“对不起,你们别撕我衣服,呜呜……”
没一会儿,一个被扯坏发髻,撕坏襦裙的小娘子躲到了宫殿后面,伤心地哭起来,离她三步远。
哭着哭着又挪到她的身侧来。苏婳正要离开,就见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娘子伸手扯住她的裙角,怯怯地说道:“姐姐~”
这冲天的绿茶味让苏婳心里警觉,想避开已经来不及,才运转心灯之力,就浑身发软,摔在台阶上。
“竟然这么没有同情心,险些阴沟里翻船。”
“得手了吗?”
“我出马必须得手,婆娑香,神仙沾上也会倒,越是运转心灯之力,药效越猛。”
“别吹嘘了,把她搬到厢房内,我去引三皇子和七皇子来,等这两人玩死了这女人,再伺机放光她的血,带回去复命。”
“玩成了残花败柳,就算被人发现异常,也可以说是不堪受辱,割腕寻死的。”那小娘子发出恶毒的笑声,分明是一个中年女术士伪装的。
苏婳无法发出声音,内心大骇,好毒的计谋,先是做戏降低她的警惕心,再暗算她,还寻来两位皇子来□□她,趁机放光她的血,要她的命!
就算东窗事发,两个皇子,一个身后是陈郡谢氏,一个是琅琊王氏,难道要为了一个已死的孤女弄死两位皇子?
好毒的心机手段!她来上京多年,从未与人结仇,只有崔家。
一定是崔家。苏婳想到那只嗜血的海东青,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苏婳被那女术士扛到一间僻静的殿宇,摔到床榻之上,一股热浪从酥软的四肢泛来,片刻间她已香汗淋漓,满室都是诱人的幽香。
察觉到体内的不对劲,苏婳犹如被雷劈一般,脸色煞白起来,这婆娑香,竟然是迷情之药。
那女术士还在屋内的香炉中点了香料,那香闻着就让人气血翻滚。苏婳伸手按住眉心,不敢再催动心灯之力,只摸着小画轴,小画轴上显出一行字:婆娑香,以婆娑果炼制而成,禁心灯之力,七日交.欢可解,亦或用伏羲石解。
伏羲石是什么?苏婳挣扎着爬起来,只听见外间有窸窸萃萃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陌生男子的气息。
“三皇子殿下,您要的美人就在里面。”
苏婳一惊,从床榻之上滚下来,就见一双黑色的男人靴子映入眼帘。
三皇子朱楠撩开殿内重重帘帐,找到跌落在床下的苏婳,见她云鬓松散,肌肤似雪,乌檀的大眼睛半张半阖,波光潋滟,竟然是绝色,险些被勾去三魂七魄。
今日他身边的术士说要给他献一个绝色美人,他早早就按捺不住了,此刻见了苏婳,闻着屋内那药效极猛的熏香,气血翻滚犹如见了洛水神女,大喜道:“小美人,今日我定会带你上极乐世界……”
苏婳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见他脚步虚浮,一脸纵.欲之色,心灯未开,不过是俗世浑浊不堪的货色,用尽力气丢出袖笼中的令牌,冷冷说道:“我是除妖司的人。”
声音落到三皇子耳中,却如娇.喘一般。
三皇子朱楠是上京有名的纨绔,妻妾成群,最喜御女。
非金非玉的令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朱楠哪里顾得上看那令牌,一把搂住苏婳,见美人冰肌玉骨,满身幽香,从未见过这样的极品,神魂颠倒地说道:“本王还未干过女术士,妙极,妙极……”
苏婳怒急攻心,被他身上浑浊之气熏的险些昏倒,缩到身后的床榻之下,这婆娑香好生厉害,也不知道被何人炼制出来,专门对待女术士,该死。
苏婳摸到自己的眉心。
“哈哈哈,三哥,她丢的可是除妖司司主的令牌,你敢动萧韶的女人?”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七皇子朱琼大手挥开帘帐,闻着这满室的迷香,深呼吸道,“刺激的味道。”
“萧韶?”正要去拖苏婳的三皇子脸色微变,见那令牌果然是萧韶身上常带的除妖司司主令牌,吓的立刻萎了。
他在萧韶手里吃过亏,当年他去风月场里御女,不小心玩死了一个小娘子,结果不知被何人捅到了萧韶那里,萧韶派人将他捉进了大理寺。
后来他母妃向娘家哭诉,说兰陵萧氏无法无天,外祖母家出面,由琅琊王氏向萧氏施压,这才保他出来,结果萧韶在放他出来之前抽了他整整三十鞭,险些将他打废,他躺了三个月才下床。
那厮就是个逆臣贼子,为了一个风月场里的小娘子,竟然要弄死皇子。
“三哥,你要是怕了,这美人就归我独享了,我可不怕萧韶,一个被肖正峰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种,就是我们朱家养的一条狗……”朱琼一脚踩在那令牌上,看清苏婳的小脸和身段,顿时眼前一亮,没有想到竟然是绝色,这种柔弱无骨的美人玩起来,才有凌.虐之感。
三皇子暗自“呸”了一声,萧韶杀他如杀鸡,仗着谢风遥在上京,凭着谢家那点亲戚关系就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只是这美人着实倾国倾城,要是便宜了老七,他怎么都不甘心。三皇子心头浮现一个恶毒的念头:“老七,我两一起来,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我让你先上……”
“极妙。”朱琼狞笑道,与朱楠交换一个眼神,齐齐朝着躲在床榻之下的苏婳走去。
苏婳隐忍到此刻,终于攒了一点力气,咬破舌尖,使出浑身解数祭出画轴里的春耕图,顿时殿内山影重重,春意盎然,花柳成荫,河水潺潺,美不胜收。
三皇子和七皇子看的目瞪口呆,果然是女术士,竟然能幻化出如此美的地方,正好供他们玩乐!
“美人,别急,我们马上来找你。”
两人被刺激的气血翻滚,立马在殿内搜寻着苏婳的下落。
苏婳祭出春耕图,整个人瞬间藏进了画轴里,浸泡在冰凉的护城河河水中,这两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守在外面等着要她命的术士。
只希望季芙见她失踪这么久,记得找她。否则,她不被术士弄死,也要被体内的婆娑香折磨死了。
“原来美人躲在这里?”
苏婳浑身一僵,只见七皇子朱琼手上握着司南模样的东西,不知何时破了她的春耕图幻境,一脸邪笑地看着她。
七皇子见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襦裙贴合着玲珑诱人的曲线,小脸绝美苍白犹如水中魅妖,柔弱可欺,加上殿内点了迷.情的熏香,顿时一股邪火噌了上来。
*
春日园子内,百花齐放,太子妃为了这一次的赏花宴,特意从各地运来了上百种花卉,尤其是南地的重瓣芍药花,花瓣如碗大,盛开之际,粉嫩如云霞,花丛中扑蝶赏花的小娘子们笑声如铃铛悦耳,吸引无数的世家子弟吟诗作赋。
“郡王殿下有没有看到中意的小娘子?能让宫里举办这么大的相看会,除了殿下也不会有旁人了?”几个世家子弟围在春风亭内,见谢风遥眉眼淡漠,又是艳羡又是惋惜。
谢家这样的权势富贵,身后又有大术师之首的苍城山圣地,谢风遥竟然是个不近女色的半个道士。
“殿下应该更喜欢女术士?”
想来也是,世家血脉清贵,术士与术士结合才能保证血脉纯正,生下的子嗣更能点亮心灯,看来朱氏皇族要失望了。
“听闻长乐县主曾经在苍城山学艺,跟殿下有师兄妹的情谊。”
“也只有长乐县主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殿下了。”
长乐县主并非朱氏皇族的人,而是出身高贵的琅琊王氏,不仅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还是与谢风遥齐名的女术师。
娶了王疏月无异于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世家子弟们你一句我一句,话语渐渐酸起来。
谢风遥没有搭话,眉眼笼着三分风雪,越过人群,看向不远处的季寒执和萧韶,萧韶在上京人气极高,被一群小娘子围绕着谈笑风生,反倒是季寒执身侧只跟了一个黑脸的武者,那武者抱着一根铁棍,杀气腾腾,想去搭讪的小娘子尽数被吓退。
这人让他忌惮。
谢风遥内心警觉,萧韶是明火执仗的性格,看似放荡不羁实则最讲道义,唯独这个突然出现的病恹恹世子,身上总笼罩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让他有强烈的危机感。
苏婳常年寄养在季家,此人不得不防。
“郡王殿下,你可曾见到苏婳?”
季芙从园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苏婳,急得心中窜火,都是王、罗二女纠缠她,让她一眨眼就弄丢了苏婳。
苏婳胆子小,长得又美,就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宴会,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她可真要气炸了。
谢风遥目光一凝,清冷说道:“不曾,你最后见她是什么时辰?”
“大约有半个时辰没见到人了。”季芙一听谢风遥也没见过人,顿时急了,“婳婳不会出事了吧。”
谢风遥俊脸微冷,吹出一声哨声,只见一只雪白的仙鹤从宫墙处飞进来,雪白优美的翅膀带起一股强大的罡气,吹的园子里百花凋零,四处飞舞。
“鹤鸣,去找人。”
仙鹤发出一声嘹亮的鹤鸣,立刻在广信宫内搜寻起苏婳的下落,早先谢风遥派他去蹲守过季国公府,对于那位小娘子的气息,他十分的熟悉。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能从苏婳的身上闻到亲近的味道,这对于高傲的仙鹤一族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风遥动用灵物找人,立刻在广信宫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纷纷侧目,那个苏婳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谢风遥如此兴师动众?
“郡王殿下,发生了何事?”萧韶弃了那些小娘子,肆意笑道,勾人的桃花眼扫视一周,落在了季芙身上。
季芙对这位大理寺卿内心还有阴影,想起他和苏婳好像关系不一般,壮着胆子说道:“苏婳不见了,殿下在帮我寻人,萧大人,这事大理寺管,管吗?”
萧韶脸上笑容瞬间冷了几分:“管,竟然敢在宫宴上强掳贵女,我倒要看看谁家子弟这般嚣张?”
“苏婳今日带司主令牌了吗?”萧韶一边说着一边动用心灯之力,寻找除妖司司主令牌,那令牌虽然成了废铁,但是是除妖司的象征,里面还有他的藤木之力。
“啥,啥令牌?”季芙傻了眼。其他的世家子弟却一片躁动,除妖司的司主令牌?萧大人竟然将那么贵重的东西给了一个小娘子?
天,那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找不到?”谢风遥见萧韶脸色沉下来,深呼吸,周身迸发出冷冽的风雷之力,他找过了,似是有术士遮掩了苏婳的气息。
鹤鸣也没有发现苏婳的行踪。
“有人遮掩了司主令牌和婳婳的气息,是术士。”萧韶面无表情地掐了一只纸鹤,直接传讯守在广信宫外面的除妖司武者,进来搜人。
顿时黑压压的武者直接闯进广信宫。
广信宫里的太子妃和带着郎君娘子们来赴宴的世家夫人们听着外面的动静,纷纷起身,心惊肉跳起来。
“萧韶疯了不成?除妖司驻守在广信宫外是为了维护治安,不是为了进来惊扰贵人的。”丽贵妃率先大怒,这宫宴是为了谢风遥办的,这事要是砸了,她还有什么脸面求谢家的庇护?
“可不是,太子妃仁厚,我们这些长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宫宴被搞砸啊,萧夫人,你家那义子真是被你们惯的不成样子了。”三皇子的生母宜贵妃绵里藏针地笑道。
太子妃罗玉琪低头不说话,丽贵妃是谢家女,宜贵妃是王家女,她们敢挤兑萧夫人,她却不敢。
萧夫人微笑:“韶儿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想必是出了大事,除妖司的武者进来更能护卫上京的贵人。”
萧夫人内心冷笑,不惯她萧家的孩子,难不成惯着朱琼朱楠两个混账王八羔子?韶儿可是大理寺卿,整个上京城的安全都靠她儿子来护卫,不过是王谢两家被当做弃子的旁支女,进了宫,真当自己是碟子菜。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族,敢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丽贵妃和宜贵妃脸色难看起来,怒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有宫人哆哆嗦嗦地来汇报:“萧大人带人搜宫了……”
“郡,郡王殿下…在外面动用术法了……”
众人脸色骤变,谢风遥也疯了不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些天之骄子们一个个地发疯?
*
春日园内,雪白优美的仙鹤在空中盘旋,激起的狂风摧残一地落花,谢风遥周身冰冷,指尖萦绕着一股强大的风雷之力,青雷游走在广信宫之上,搜寻着所有的术士气息以及诡谲的结界封印。
众人看着天空变色,地上还有除妖司的人在搜宫,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只为了找一个失踪的小娘子。”
“那位苏娘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今日还选什么妃,郡王殿下只差在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他有心仪的人了。”
“修罗场,太修罗了,两男争一女啊。我押郡王殿下。”
“我押萧大人,郡王殿下光环太盛,未必会疼人,萧大人就不同了……”
“我同情掳走苏娘子的人……”
那下场定然十分的惨烈。
季四听着四周的议论声,浑身紧绷地抱着怀里的铁棍,见季寒执面色冰冷地摘了几片绿叶,修长如玉的手指灵巧一晃,那绿叶人便消失,顿时松了一口气。
公子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