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和季芙掉进幽深的通道,所有的幻象消失,只剩下面前跳跃着绿光的烛台和石室。
季芙紧紧地攥着苏婳的衣服,看着阴森潮湿的通道,声音发颤:“苏婳,这也是幻觉吗?”
“不是。”苏婳伸手摸了摸石墙的湿度,“我们应该无意中掉到人工湖底的暗道了,通道上方有水流声。”
湖底暗道?季芙有些傻眼,崔家园子的人工湖下面还有暗道?
“我们还是赶紧呼救吧,姐夫听到声音会来救我们的,还有郡王殿下……”
苏婳没吭声,鉴宝园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崔家是不会有人来救他们的,崔远野心勃勃,极可能会弄死所有人。
“吱吱……”雪白的三尾小灵狐咬着苏婳的裙摆就往通道前面跑。
苏婳随着那小灵狐往前走,才拐过通道,突然通道陷入一片黑暗,一柄冰冷如刀刃的利器抵住了她的脖子,一道危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动。”
苏婳浑身一僵,一动不动,感觉一道藤蔓将她手脚缠住,顿时迟疑地出声:“萧韶?”
对方高大颀长的身影一顿,弹指点亮通道内的绿色磷火,低沉沙哑地说道:“是我。”
满袖都是万金贵重的沉香气息。
通道内瞬间恢复了光亮,季寒执松开她,有些无力地扶着墙,雪白锦袍上血迹斑斑,似是受了伤。
苏婳大吃一惊,连忙扶住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季寒执眼眸半阖,冷淡说道:“走错路了,掉进来的。”
男人说完,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拧起眉头来,这里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土腥味,让他厌恶。
“吱吱。”苏婳见小灵狐咬着她的裙角,再回头一看,季芙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里危险,我找找看有没有出去的路。你和季芙留在这里,别乱跑。”苏婳正要往前探路,手腕被人攫住,一回眼就撞进季寒执幽深的茶色瞳孔内。
“你要丢下我?”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隐藏的怒意。
苏婳见他袖口隐隐有血迹,死死拉着她不松手,苍白俊美的面容,眼眸通红,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跟他以往慵懒傲慢的姿态判若两人,该死的美弱惨。
苏婳深呼吸,说道:“哪里受伤了?我看看。崔家这般危险,你又不懂术法能不能别凑热闹?这园子是你能来的吗?”
苏婳见他肩头似是有血迹,便去看他的伤势,结果被脚下的小灵狐一绊,直接朝他摔了过去,撞到他的胸口,对方闷哼了一声,似是撞到了身后的石墙上。
苏婳周身都被沉郁如海的异性气息包围,脸颊发烫,抬眼便见到他优美的下颌线和疼出来的冷汗,那冷汗顺着喉结,滑过性感的锁骨,再没入衣襟里消失不见。
苏婳只觉脚趾抓地,不小心碰到他的胸口,这才惊觉季寒执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实则摸起来有肉,肌肉线条流畅,结实有力。
“你还能更蠢一点吗?”季寒执眼眸幽暗,看着摔到自己怀里的苏婳,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不知道是伤势加重疼的,还是旁的原因。
苏婳猛然松开手,后退一步,将三尾小灵狐抱起来,尴尬不失礼貌地笑道:“意外,纯属意外,我们还是掐醒季芙往前走吧。”
季寒执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季芙,冷哼一声,废物。
季寒执受伤,且洁癖严重,碰都懒得碰季芙一下,更别提扶着她走了,苏婳没辙,只能掐着季芙的人中,将她唤醒。
季芙浑浑噩噩地醒来,正要抱着苏婳嘤嘤嘤地哭,见季寒执凉凉的视线看过来,吓得一哆嗦,利索地爬起来,凄凄惨惨地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带着一只受伤的小灵物,组成病残队,沿着曲折的通道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转来转去犹如迷宫一般,竟然一个人没有遇到。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季芙声音带着哭腔,“我感觉走了一个时辰了。”
“是迷宫。”苏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内心隐隐着急,季芙外强中干,胆子小,季寒执又是个病秧子,再绕下去,就危险了,偏偏她从小就是个路痴。
苏婳敲了敲雪白的牛角,说道:“谢风遥,你能听到吗?”
通道内传来她的回音,海牛角没有回应。
季寒执早就注意到她携带的海牛角,慵懒说道:“别叫了,这里是阵法闭合的空间,路在脚下。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脚下?”苏婳和季芙吃惊地叫道。
季寒执走到两条通道的连接处,冷淡地说道:“过来。”
苏婳和季芙刚走过去,只见通道内隐隐有鼓鼓的风传来,三人脚下的通道陡然一空,继续往下掉。
苏婳一惊,慌乱中被人扣紧了腰肢,对方身上的沉香气息涌入,深沉干燥,烫的人心口发热。
三人摔下来,苏婳摔在季寒执的身上,正要起身,脑袋就被他按到了胸口,身侧传来季芙的惊叫声。
苏婳脸色微变,挣脱季寒执的手,待看清眼前的一切,脸色惨白,险些作呕,只见他们掉入一个不大不小的尸坑内,坑内白骨皑皑,不远处就是一方血池,血池四周都是各种泛着血腥味的刑具,阴森可怖,墙壁上亮着一长串的长明灯。
季芙再次吓晕过去,苏婳也手脚冰凉。
季寒执薄唇勾起,修长如玉的五指按在苏婳肩头,有些艰难地起身,走出尸坑,朝着苏婳伸手:“还走得动路吗?”
苏婳深呼吸,抓着他的手,出了尸坑,指尖窜起一股轻风,将季芙拉出来,正要问季寒执怎么知道此地的机关术,就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诡异的铃铛声。
苏婳浑身紧绷,下意识地站到了季寒执身前,拔出了仙鹤发钗。
只见一个黑衣术士摇着铃铛,带着数人从石室外间走进来,那些人一个个神情呆滞,手脚僵硬,犹如提线木偶般,赫然都是前来祝贺的世家子弟。
苏婳眼尖地瞧见红衣招摇的萧韶也在其中,顿时大吃一惊,趁着那引铃人反应不及,骤然发难,直接祭出自己最强的绝杀意境图,顿时祠堂内长明灯一暗,一弯上弦月诡异地出现在半空中,伴随着枯井、桃花和似隐若现的村庄轮廓。
“什么人?”
引铃人大吃一惊,没有想到祠堂内竟然藏有术士,迎头就被苏婳的意境图砸中,正要祭出心灯之力,就被万千藤条重伤,捆的结结实实。
苏婳一喜,萧韶竟然是假装的。
“好险,险些砸了我除妖司司主的招牌。”混迹在队伍里的萧韶表情瞬间变得生动鲜活起来,走过去将重伤的引铃人拎起来,冷冷说道,“说,你们崔家拘这么多术士来,意欲为何?”
那引铃人被萧韶掐住咽喉,艰难地说道:“是为了给雪鸮大人吸血。”
“除了你,还有多少引铃人?”
“一共有八个引铃人,其他队伍很快就会回来,你放了我,我可以带你们出去。”那引铃人说完,突然暴起,一掌打在身后的血池上,只听见巨大的轰隆声响起,整个湖底地宫都震动起来。
苏婳脸色骤变,而那引铃人触动了机关,便双眼一翻,灭了心灯而亡。
“该死。”萧韶见那引铃人自曝心灯而死,桃花眼眯起,感觉到整个湖底地宫都在震动,连忙朝苏婳和季寒执说道,“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那只海东青很快就会回来,我们要赶紧离开。”
“来不及了,地宫在上升。”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只见谢风遥从另一条通道内走出来,面色如霜雪。
谢风遥话音未落,就见整个石室开始发生变化,头顶的石室轰隆隆地下沉,露出已经入夜的星空,地宫上升,石墙下沉,顿时整个地宫便从湖底升了上来。
整个地宫占地数亩,犹如一朵巨大的血莲花,悬于人工湖之上,暴露在世人眼中。苏婳深呼吸,看着头顶的夜空,以及脚下显现出来的巨大阵法图,他们所处的血池正是阵法的阵眼,而八条巨大的锁链则连接八个副阵眼,将整个崔府都囊括在内。
此刻的崔府是一张天罗地网。
阵法内,正在掠食的海东青见自己的秘密基地竟然暴露出来,顿时愤怒地张开翅膀,飞到屋顶上,发出血腥鸣叫声。
而崔家的席面上,众人看着湖面上出现的巨大地宫,以及那血腥血池,被困在阵法各地的世家子弟们,纷纷怒道。
“崔远,你崔家想做什么?”
“崔远,你竟然在府中设阵法,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不懂术法的普通人……”
崔远脸色阴沉,冷冷喝道:“萧韶,谢风遥,你们竟然敢擅闯我崔家禁地。”
早知如此,那日他就应该杀了这两人。
今夜他借着寿宴之名,邀请上京大部分的世家子弟前来赴宴,按照计划开启锁链迷宫阵,将这些术士拘到阵法内,成为雪鸮的食物,助雪鸮第四次觉醒。
如今才刚刚入夜,阵法未开启,萧韶和谢风遥竟然闯入了地宫,还将整个地宫都暴露出来,将他们崔家最大的秘密曝光在世人眼中,今夜他只能开启阵法杀光所有人了。
崔远双眼猩红,发出一声哨声,召唤海东青。
巨大的海东青力量瞬间暴涨十倍,翅膀遮天蔽日地张开,笼罩着整个崔府,一股可怕的血煞之力弥散开来。
众人脸色骤变,崔家的海东青竟然一直以来都在隐藏实力!这恐怖的实力,堪比大术师,这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隐藏在各处的崔家武者也纷纷亮出了兵刃。
“崔远,你这是做什么?你敢在上京屠戮术士?”
“崔远,凭你崔家就敢对抗萧谢两家?”萧家家主一贯和善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崔家家主阴沉的眉眼闪过一丝的狠辣之色,哈哈笑道:“今日你们踏入我崔府开始,就注定有来无回。陵歌,开启阵法,让雪鸮饱食一场。”
崔远身体激动到隐隐颤抖,他盼着这一日盼的太久了,他花了二十年打造这座血色地宫,布下锁链迷宫阵,终于等来这么多的术士骨血,其中还包括了天之骄子的谢家子弟和萧家子弟,他们都将成为阵法的亡魂,成为雪鸮的口中食,等雪鸮第四次觉醒成功,他便能成功晋入大术师,成为世家之尊。
疯了,崔家真的疯了。崔府内,众人看着头顶巨大的海东青,月夜下可怖的血池,以及四周八个副阵眼和中央的巨大阵眼,阵眼之间浮现出一根根巨大的血色链条,那些链条将所有人都捆绑其中。
所有人内心都生出刺骨的寒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