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微修)(“仓廪足而知礼仪”...)

京城,什刹海。

高级紫檀木桌上,摆着精致可口的八菜一汤,寓意“长长久久”的好兆头。姚春雨打开了一瓶茅台特供酒,倒给父母。

清澈的酒液,浓郁的酒香会让人恍惚想起以前那些富贵的日子。

姚春雨的父母享用极了,赞赏地看着她。

女儿是个有眼光的人,一开始让他们捐了家产,虽然他们过了一段苦日子,但结果今年军部查处了一批阶级敌人,要是留着这些烫手的东西遭殃的岂不是他们?明面上他们捐都是大宅子、珍贵的祖产,但实际上不值几钱,真正值钱的东西都好好地收着。

现在他们总算是苦尽甘来,过上了好日子。虽然不能完全跟以前相比,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面前摆着的饭菜,松鼠鳜鱼、清蒸鲈鱼、佛跳墙、赛熊掌……样样精致可口,这年头有几个人家能吃得上这样可口的饭菜?

秋天,姚春雨向父母、亲戚借了三万元整,加上自己的三万元资金,她用高价收到了精细粮、鲜肉,再辗转于各地脱手,利用信息差狠狠地大赚了一大笔钱。

外地根本不知道京城时常有物美价廉的粮食卖,京城本地的人也不会把这件事泄露给外人知道。

如今,姚春雨在什刹海购买了多套豪宅,它们比后海那家姓李的人家的四合院强上数倍。更宽敞、更漂亮,昂贵的古董,陶瓷、名画、玉石令人眼花缭乱。

所以人有时候真不能死磕胡同、钻牛角尖。倘若她一直盯着姓李的那家人的四合院,哪里住得上这样的好房子?

当然这些宅子也不是记在姚春雨的名下,她谨慎地捏造了一个“身份”,统把这些烫手的灰色收入统记在这个凭空的身份名下。

她成功地抓住了60年最后的赚钱机会,秋天那场粮食的胜利让她赚到了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她浅浅地啜着杯里的美酒,享受着久违得快要忘记的滋味。

年夜饭,姚父姚母讨论着她的人生大事,姚春雨不禁想起了顾向前。

顾向前选择了那个乡下来的丫头,今年恐怕吃顿年夜饭加个肉都困难。当初他们都住在大院的那段日子,他打到了一头野猪,一连高兴了好几天,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让好多女同志不由地心生羡慕。那时候有很多女同志在想,如果他的妻子是自己,那该有多幸福!

姚春雨已经不会再羡慕他们,现在她拥有的猪肉何止区区几百斤。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也许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姚父指点了女儿一番,“你抓住了这个路子,是你自己的本事,但不要忘了感谢你叔叔、大伯这些人,没有他们就没有你今天的日子。”

姚母往女儿碗里夹了块肉,怪嗔道:“吃饭的时候别说正事,这个好吃,御膳房出来的师傅手艺果然好,比我们那的名厨强多了。”

“你的人生大事倒是要抓紧留意,再拖就拖成老姑娘了!妈跟你说,钱够用就好、不必赚太多。你大伯部队里有很多青年才俊,都随便你挑,过了春节赶紧回去吧!”

姚春雨之前倒是有干一票就收手的意思,但尝过成功甜美的滋味,已经舍不得放弃它。

如果有这么一条能够快速赚钱的路子摆在眼前,普通人恐怕也难以扔开手。

……

苏家。

苏老头写了无数封信给苏叶投诉,有人高价收购粮食卖到外地。

“倒买倒卖实在可恶!”苏老头双手背负在身后,不停地走。“六块钱一斤收回去,转头二十块一斤都有人要,普通人家怎么买得起!”

苏叶收到举报信之后已经是年后的事情,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居然养活了那么多倒爷?

真是头疼。

这个苏老头很爱给她写举报信,每次都叨叨絮絮列了一堆倒爷的名字,顺便骂“泥材村”只管卖粮食、后续的事情就撒手不管了。苏叶想,她哪里有空管得过来哟。

她看完信后把苏老头举报的人名逐一划掉,以后不再给他们供应粮食,顺便写了一篇小作文敲打了一番剩下的“接头人”。

除夕过完,阮儒良马不停蹄地开始投入工作。

初一,夫人和女儿吃过一顿午饭后便启程回城里,她们回去时大伙送了他们两斤鸡蛋、五斤腊肉、二十斤精细粮。粮肉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就像背了一袋药材进城似的。

阮夫人感动得连连擦泪,一步三回头,要不是她还要回城里上班、女儿要念书,差点不舍得离开上沟村。

春季,山里最早的那批茶花已经开始抽芽,初初吐出花蕾。

苏叶和几个学生把山上的猪圈、鸡圈、鸭圈都扩张了一轮。猪仔养了已经有六个月,可以开始配种。这时候不冷也不热,温度十分示意,母鸡、母鸭们具备孵蛋的条件。

林媛一边围猪圈,一边碎碎念地畅想:“苏老师,我们如果在村里扎根三年,肯定能弄出一个养殖场,到时候全县的人民都能吃得上鸡肉鸭肉,每天吃一只鸡蛋!”

苏叶毫不吝啬地夸了林媛一顿,夸她志向远大。

这娃绝对是一个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好苗子。她已经抓住了农村脱贫攻坚战的核心,那就是因地制宜,发展当地特色产业。

上沟村没别的优点,只是山很多、水源丰沛。地理条件决定了它种田方面业绩平平,可是却适合养殖、种茶叶。今年开春下了几场小雨,不像往年那样干旱少雨,苏叶猜想今年获得丰收的可能性很大。

苏叶和学生们一共养了三十只母鸡、一只公鸡。过年的时候学生都回去了,鸡蛋几乎没怎么吃。母鸡攒下了很多蛋。林媛捡也捡不过来,便让它们把蛋孵了。

春天温度适宜,鸡圈一下子多了百来只小黄鸡。苏叶仍然嫌不够,让他们继续给母鸡孵蛋。

刘刚想他们养一百只鸡已经足够,加上一百只鸭子数目非常可观,再扩大规模就没有粮食喂了。虽然他们一直有在水培牧草,然而空间有限,牧草生长的速度不够它们消耗的速度。

后来刘刚明白过来了,敢情这一百只鸡苗不是给他们自己孵的。

春节过完,苏叶捧了两只鸡苗去找马根生。

马根生看着桌上嘤嘤啼叫的幼鸡,惊奇得差点坐不住了。

他忍不住地一直盯着看,小鸡长得真好看,圆溜溜的眼睛,两片贝壳似的翅膀、牙签似的小腿,它们在掌心里嗷嗷啼叫的劲儿充满了生命力,让人不住地心生喜爱。

马根生已经两年没有养过鸡了。这年头人都没有粮食吃,哪有余粮喂畜生?去年这个时候,马根生全家人都在啃玉米棒芯,玉米棒芯在过去是连猪都不吃的东西。

苏叶问马根生:“开春了,咱们村要不要养几只鸡?”

今年不同往年,村子里家家户户备满了一整年的粮食,苏叶的提议让马根生不可遏制地心动了。以前是条件跟不上没办法养,现在他们村有条件养鸡,为什么不养?

“养!”马根生狠狠心咬牙说。

马根生让村里的会计支了笔钱,给苏叶去买鸡苗。市场上已经没有鸡苗卖了,虽然不知道苏叶上哪里搞来的鸡苗,但她就是有本事买得到这些稀罕的玩意儿。

马根生对苏叶充满了敬畏,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很快,苏叶带回来了100只鸡苗。新买来的鸡苗很小、非常脆弱,要养在一间保温性好的屋子,找专门的队员轮流照顾。

马支书找了一间破土房子,很多年前被大雨冲垮了,他找人精心地修修补补,修好了才把鸡苗放进去。

小鸡进屋的时候,几乎全村人都来看了。那一道道炙热的目光盯着它们,仿佛看待稀世珍宝,那股喜爱的劲像是恨不得把它们含在嘴里似的。

所有人都明白这些鸡苗就是他们村的希望,有了它们,意味着大伙以后都鸡蛋、有肉吃。人不能光吃五谷杂粮,一点油星子都见不着日子怎么过?年轻人还能熬一熬,可是老人小孩却熬不起。

村民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你看,那只黑的长得真俊!”

“它们吃麦麸吃得好多!”

“这些鸡苗是苏老师搞来的,她可厉害了,总惦记着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哩!”

“这么多鸡苗,千万要照顾好了!”老人家细细地叮嘱,看着小鸡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鸡舍的建起,给饥荒年中的村民们一股无限的希望,意味着他们正在一点点地从贫困中挣扎出来,奔向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鸡舍刚建好,苏叶开始地劝马支书拨一个山头,专门用来圈养鸡。

以前村里养鸡都是每家每户养上几只,从来没有过整个大队来养的先例。这次是鸡苗实在过于幼小,每一只都很珍贵,分开养肯定会死,马支书才同意暂时放到一块养。等它们再大点了还是要分到每户人家手里。

圈山头养鸡,那不成了养鸡户?老支书定定地看着苏叶,虽然他老得眼睛有了老花,心里可不糊涂。马根生心里也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苏老师,你是啥意思?”

两个人沉默许久,苏叶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马根生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茶水溅到他的脸上。他抖了抖身体,抹了一把脸,把搪瓷杯从地上拣了起来。

马根生开口:“苏老师这不可能!我们是本本分分的农民,这样做不是‘割社会主义’的尾巴吗?”

这往严重里说甚至还是复辟资本主义!

马支书仍旧是老神在在地坐着,剜了一眼他的儿子,嫌他没出息。所以苏老师今天是来找他的,不是来找他这个蠢儿子的。

苏叶顿了顿说:“张委员曾经说过,改革要放开手去干,不放开手哪里迈得开步子。如果我们上沟村有能力养鸡,而且不需要花费多少成本,养出来的鸡蛋、鸡肉可以便宜售卖,人人都能吃饱饭,每个孩子都有学上,这样不好吗?”

马根生严肃地摇头。

马支书点头,慢吞吞地喝茶,“苏老师说得有道理。你看——咱们村哪个山头适合养鸡?”

苏叶果断地用笔圈出了一座山,“就这儿吧。山坡平缓不陡峭,向阳背风,安静。”

马支书承诺过几天他会让第一生产队去山上盖鸡舍,等鸡长大一点就挪上山喂养,苏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马家。

她刚走,马根生和老爹爆发了一顿争执。

他严肃地说:“这是违反国家政策的,政府不会允许我们养鸡。我们是农民,不是畜牧站的同志,开养殖场是国家的事。”

当然儿子是干不过老子的,姜还是老的辣。

马支书沉默一会,问:“国家还不给私自划分土地,苏老师划了吗?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她是一个聪明人,你听她的话没错的。跟着聪明人办事,就能过好日子。”

“你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

这话听得马根生不敢吭声。

马支书甩了儿子一眼,十分嫌弃。

他这两个月的文化课都白上了!这世道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他们本本分分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有什么不对?周毅老师说得没错,连温饱都不能解决,谈什么规矩礼仪!能让人过上好日子的规矩,才是好的规矩。

再说,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在顶着。

那天张委员亲自下乡看红薯,原本也只是简简单单地看红薯,谁知道苏叶在他面前说了那番话。县长当时立马就点头,可见根本不了解苏叶这个人。张英却听了许久才答应她,说明他已经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却仍旧默许她的行为。

而且张英一打照面便认出了苏叶,他了解苏叶的行事作风,马支书仔细地分析给儿子听。

“苏老师是去年的省状元,人家考了清大,你仔细想想她为什么要下乡吧。人家国家栋梁不为名、不为利,专门来给咱们村扶贫,图啥?你就是一滩烂泥,也得让人家扶得上墙。”

马支书这时候颤巍巍地掏出他珍藏的那份报纸,报纸上用加粗标题写了她的那句话——“谨以我毕生之精力建设祖国。”

马支书说:“C市那个大油厂听说是靠苏老师渡过难关的,我们村的粮食也是她周转过来的,做人要有本心,不要忘记是谁帮助过你。人情世故里弯弯绕绕多着呢,你要多琢磨琢磨。”

阮儒良的红薯仍旧在研究,假如他们村真的种出了六千斤的高产红薯,这批红薯用来养家禽、家畜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马支书微不可闻地叹气。他支持苏叶所有的理由都抵不过一个,那就是上沟村穷!

村里人世世代代穷得吃不上饭,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老话说得好,穷则生变,这句话说的是事物到了尽头就会发生变化。

人穷到了极致,也会发生变化。

……

刘刚还以为他们要偷偷养鸡养上一辈子,但却完全没料到苏老师竟然会把整个村的人都拉下水!

这真是刷新了他的三观!

他不明白社会主义农村竟然能干这种事?苏老师真是太厉害了!

上沟村的队员开始在山上圈鸡圈、建鸡舍,每天都有专门的人养鸡。

这时候何梅梅、何老师、周毅、牛翠花几个人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们开春后马不停蹄地开始上起了“思政课”。

周毅微笑着说:“今天我们来讲解《史记·管晏列传》……里面有一句话老师很喜欢,‘仓廪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只有满足了吃穿住行方面的需求,才能顾及礼仪,重视荣辱、羞耻。大家觉得有没有道理?”

“不知道大家平时有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感受?”周毅温和地问。

大伙听完纷纷点头,这句话说的可不就是现在这个情形吗?

“踊跃发言的人,待会下课我会给他发一点小礼物。”周毅掏出了刘刚过年做的糕点,酥饼放到桌子上,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有个人扭扭捏捏地站起来,迟疑地说,“过去我们村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去讨饭,但是去年我们家断粮了,我妈去城里讨了十斤红薯。她跪了一路才讨来一点好心人送的粮食。

丢脸吗?我不觉得,如果不是她,我奶我爷肯定都饿死了。一根红薯两个老人嚼了五天,这样过了一个春天,夏天我们等来了村里发救济粮。”

这时候尊严算什么?

有这种经历的人上沟村不要太多。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为了一口粮食,别说不要尊严,就是让他们豁出去命都行。

有一个大姑娘忽然抽噎起来,说,“老师我也有。去年冬天,我爸听说外地有便宜的粮食买,揣着我们家所有的钱买了三十斤玉米面。他所有的钱都买了粮食,回来的时候只好扒在火车皮上挨了一夜,早上,我们全家人去接他的时候,他……已经活活冻死了。我们都没有想到……如果……”

但凡有一点退路,他都不会心疼钱而逃票,他本本分分了一辈子,最后却因为省那两块钱而被冻死。她捂着脸不可遏制地痛哭起来。这种时候谈羞耻,他们谈得起吗?

苏叶去旁听的时候简直震惊了,周毅竟然把普普通通的一节思政课说得如此深入人心。

这些真实的经历,听得苏叶不禁陷入沉思。

最后,周毅总结陈词说道:“只有解决了温饱的问题,人才会活得有尊严。脱离了物质基础,谈礼仪、尊严、荣辱都是虚假的。为了今后不再发生这些悲剧,我们要多种粮食、要勤快劳动。”

“苏老师和阮老师都是很优秀的人,大家要紧跟他们的步伐,早日种出亩产六千斤、七千斤的红薯。”

大家热烈地回应,“好!”

“紧跟苏老师、阮老师的步伐!”

苏叶听了,冲着周毅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

春耕前,阮儒良经常跑去X大的实验室,有一段时间几乎不眠不休地泡在了实验室,苏叶重金购买的那台电子显微镜发挥了作用,阮儒良在比光学显微镜1000倍的镜头下发现了红薯的DNA,通过化学手段将这些基因片段分解成单个核苷酸,分解出了红薯DNA的几个基因序列。

他挑选出秋天收获的那批红薯中茎块、淀粉含量更多的个体,用它们培育春耕的红薯苗。新培育出来的红薯取名“丰实一号”。

这一次,上沟村有三分之一的耕地用来种“丰实一号”,耕地面积约合300亩。

同时,鸡苗养了一个月后被移到了山上放养。学生知青们常常给农民开课讲如何科学水培牧草,如何分配饲料各谷物比例,如何防病防虫害,当初阮儒良教了他们什么,他们今年就教农民什么,农学知识课开展得如火如荼。

经历了一场饥荒,整个村的人上下一心、拧成了一股绳,全都铆足了劲地想要吃饱穿暖。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学习,有那么优秀的“专家”带头打仗,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上沟村就迎来了春茶的采收。

早春采摘的这批新茶,最是清新、甜润,这是一年之中品质最好的一批茶。往年他们能靠春茶得到一笔很可观的收入,全村人添新衣服、买粮食、买种子肥料,全都指望着它了。

虽然政府去年已经明确下指令,不再采购春茶。但是当了一辈子的茶农他们总不忍心砍掉山上的茶树,到了三月份,大家还是习惯性地等着队长发命令采收早茶。

马根生很为难,这个时节茶叶是很难卖掉了,去年卖掉全是托了苏老师的面子,C市很多家工厂看在情分上买了茶叶,今年却是不会再当这个冤大头了。

收茶叶需要劳动力,杀青、揉捻、干燥,哪哪都要费时费力,做出来却没有销路。可是眼睁睁由着它们烂在地里,大家又不舍得。

他想起父亲的话,特意去找了苏叶解惑。他决定相信苏叶一回,虽然她心思多但是总也是为了他们上沟村好。

苏叶笑眯眯地给马根生挪了张凳子,何老师不动声色地把这个动作收入了眼底。

难得苏老师有如此主动的时候,这可太不容易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马根生跟倒豆子似的把春茶的苦恼说给了苏叶,“苏老师,我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金镶玉是我们村的命根子,我们祖祖辈辈就靠它养家糊口。哪里想到这两年政府不要它了……”

他脸上一片凄惨。过年的时候他已经在为这件事发愁,他试过像苏叶那样跑县城里的工厂,可是没有哪家会采买茶叶。马根生没想清楚,现在工厂自身难保,它们连工人都不想要了,怎么会有余钱买茶叶?

苏叶含笑着说:“马队长别急,你要是信任我呢,我倒是有一点办法,不过——”

马根生听了激动地站起,但他等了半天苏叶也没吭声。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一脸凄惨,都快要给她跪下来了。

“不过什么?我怎么会不信任苏老师,苏老师,您就放句话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愿意去做!求你给我指条明路。”

“您”字都用上了,可见这段时间周毅他们的扫盲课普及得很不错,另外马根生也是真的急上了。

苏叶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她把激动的马根生摁坐下,摇摇头说:“马队长说话严重了,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我发现咱们上沟村缺了很多基础设备,没钱买肥料,没钱添置农具、全村只有两头牛、一头骡子,这怎么能好好种田?我是说,假如这批茶卖了钱,这笔钱该怎么花马队长该听听我的意见,马队长愿意吗?”

马根生一瞬间秒懂了苏叶的含义,他甚至凝噎了几秒,话都说不利索了。她连卖茶叶的钱怎么用都想好了,那肯定是有办法卖掉茶叶!

他立马欢喜地说:“只要茶叶钱花在咱们村头上,这钱交给苏老师管都行!”

苏叶眉梢一挑,几乎是马根生的话音刚落,她就毫不客气地接话,“好,交给我吧!”

正在喝着茶的何老师被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苏老师真是一点也不会客气!

他就知道苏叶今天不太对劲,连椅子都肯主动帮马根生挪出来了。他怀疑茶叶还没抽芽,恐怕这厮已经在惦记着这笔茶叶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