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44号和54号战战兢兢,绳索被牵在对方的手中。
明明只是那样一双白皙细长的手,养尊处优,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威胁力。
但44号和54号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挣扎,谢嘉容会直接拽紧绳子让他们二人重重摔在地上。
所以还是先不逃了,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嘉容沉默地思索着方才和叶凡对战时,那股莫名出现的电流。
这绝不可能只是她的错觉,那瞬间的麻痹感和随之而来的脱力,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的身上的。
是道具么,电棍?
谢嘉容想,那叶凡的运气还挺好的,能抽到攻击性武器。
从刚才的电流来看,这强度足以放倒一个成年人,甚至更大体型的动物。
但这件道具的电量应该不是无限的,也不能充电,在合理范围内保证节目的平衡。
叶凡身手不错,这件道具他应该很少有用到的机会,那么这样说来,这件道具应该会被当做秘密武器。
毕竟,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在战斗时突然被人来上这么一下子,还是挺难挣脱开电击效果的。
只是不知道它的电流最大强度能达到多少。
谢嘉容决定在短时间内遇到叶凡,能不动手尽量还是不动手了。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仍然是平静如水。
谢嘉容思索完叶凡的事之后开始习惯性放空自己,只留下身体该有的警惕运作着。
“那什么。”谢嘉言从后面跨着步子追了上来,黄毛一颠一颠的,“你刚刚叫住我做什么,我还想打他一顿。”
谢嘉言吹了吹挡住眼睛的头发:“他看起来就很欠揍。”
谢嘉容简单估量了一下谢嘉言和叶凡的体型,还有叶凡展现出来的远超常人的力量,认真地告诉谢嘉言一个残酷的现实:“你打不过他的。”
“喂,你到底和谁是一边的。”谢嘉言不满地瞪她,“难不成我们四个还打不过他。”
啊?
谢嘉容看了看夹起尾巴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又看看谢嘉言,虽然他的身体素质在同龄人里是不错啦,但谢嘉容的直觉告诉她,叶凡绝不是凡人。
但她的直觉也告诉她,现在还是不要把这种话说出来比较好。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这让谢嘉言以为,她是默认了他们四个都打不过叶凡的事实。
“别小看我啊。”一股难言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谢嘉言握紧拳头“我又不是胆小鬼。”
“我知道。”谢嘉容发着呆胡乱点头,“你很勇敢。”
谢嘉言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从小到大,她应付人的时候眼神从来都不和对方对视:“都说了别——”
谢嘉容还是被谢嘉言烦得从发呆状态清醒过来,她回忆着在书上看过的育儿知识,对待幼童的自我认可心理需要保持鼓励态度。
遇到自卑的孩子(?),必要时可以通过举例的方式让孩子重拾信心。
虽然谢嘉言不是孩子,也不自卑更准确来说自负还差不多,但谢嘉容认为只要他不过分膨胀,其实鼓励一下也没什么。
“我知道你很厉害,会挺身而出保护我,就像小时候那样。”
谢嘉容斟酌着说道:“我也会保护你。”
保护你不去主动惹事挨揍。
她本以为自己说得已经足够清楚,可没想到谢嘉言始终一言不发。
她扭头看着谢嘉言的方向。
少年的脸色在月光下不正常的白,透露着一股莫名的死寂,小猫一样的眼睛下垂遮住眸中的情绪,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他的身上却真切地传来一股恐慌。
“怎么了?”谢嘉容不解。
谢嘉言抬起眸,看向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复杂:“为什么会保护我呢?”
“你是我的弟弟,我们是亲人。”
亲人之间保护对方是毫无疑问的,即便谢嘉言很讨厌她。
“如果不是呢?”
谢嘉言停下脚步,站在谢嘉容的一步之遥处看着她:“如果我不是你的弟弟呢?”
他平时是个懒散的人,此刻却固执得可怕,强势地拦在谢嘉容的面前,似乎一定要在这场由谢嘉容提起的保护与被保护话题里要求一个答案。
但这对谢嘉容来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设定。
你可以假设一朵茉莉不开花的原因是天气太冷,是没有阳光,甚至可以假设它根本就是一朵不会开花的茉莉;但你不能说它不开花是因为它不是茉莉,它只是一株最普通的杂草。
这是不符合逻辑的,因为在谢嘉容看来,那朵花根本就是茉莉,就如同谢嘉言就是她的弟弟一样。
于是她说:“可是你是我的弟弟。”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看见谢嘉言眼神里的光芒黯淡下去,连月光也枯萎了。
他的声音压抑着情绪,自嘲一笑:“你根本不懂。”
那些他得知真相的时间里,小小的他是多么的无助。
从小相处的父母不是亲生,从小崇拜着认为彼此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的姐姐是陌生人。
那时他只有十岁,偷偷用电脑查询着亲子鉴定的攻略,还要躲过父母的视线,寄去国外那几份材料。
没人知道等待结果的那几天他有多么的度日如年。
也没人知道,当他看见结果的时候那份心如死灰。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叛逆。
他对父母一如既往地尊重,对亲朋好友仍旧乖乖微笑,唯独对谢嘉容这个他从小就嚷嚷着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她的姐姐,开始叛逆起来。
他不听她的话逃课打架,不听她的话老实进公司和她一起实习,不听她的话一意孤行进入娱乐圈。
他们说,你们两个从母亲的子宫里就开始互相依靠,出生后也理所应当地看到黏在一起,在这个世界上,你们就是最最亲密的手足,永远是对方的另一侧身体。
那时的他想,可不止是这么简单。
他们是双胞胎,是出生只相差几分钟的双胞胎,他们□□着一起出生,见过彼此最原始的一面,没有什么能横亘在他们之间。
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和谢嘉容分开。
可现实却给了谢嘉言狠狠一巴掌,他和谢嘉容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那些他脑补的姐弟相亲相爱根本就是狗屁。
他在许多次的家庭聚会里,在小时候每一个无聊的周末里,曾无数次见过谢母怀孕时那张丑丑的四维照片。
每一次见到,他都要指着那上面两张丑丑的脸和谢嘉容说:“这个好看的是你,旁边的是我。”
谢母从怀孕开始就在谢氏的医院产检,谢氏医院设备是国内最顶尖的存在,不存在检查错的可能;谢母掌权雷厉风行,在她孕期,谢父也牢牢压制着底下的那些人。
太强硬的手段会引来反扑,这也就有可能是那些人怀恨在心,为了报复谢母谢父,从而换走了谢母其中一个孩子。
谢嘉言绝望地意识到,他抢走了属于别人的人生,属于真正谢嘉言的人生。
他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婴孩,运气好被选上顶替了那天之骄子。
从来不是什么谢嘉容的手足、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他只是一个小偷。